褪去寒冬的蕭瑟冰冷,換上鵝黃嫩綠的春色,康安城中欣欣向榮,西市行人如織。
姜慕燕與姜留手拉手在前,姜慕箏帶著姜慕錦、鄭采薇拽著鄭呈新在中,和至和江熹辰斷后,隨著人流在西市賣紙鳶的街巷中走動著。從這條街轉到那條街,從這條巷走到那條巷,每個人都選到中意的紙鳶,姜二爺要的長蜈蚣也選到后,一群人奔向西市西北角的放生池邊游玩、用飯。
飯剛吃了一半,鴉隱走到姜留身后,壓低聲音道,“姑娘,秦相府的女眷奔這邊來了。”
申國公夫人和她的三個兒媳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西市離著秦相府不遠,在這里碰到不算意外。姜留叮囑道,“盯著些,等她們過去后咱們再出去。”
鴉隱退出去后,一群人邊吃邊商量后晌去哪兒玩時,鴉隱又進來了,“姑娘,秦相府的馬車停在樓外了。”
姜慕燕立刻緊繃起來,吩咐屋內的弟弟妹妹們放低聲音,隨后對鴉隱道,“你們依規矩守在門外,慎言,不要主動惹事。”
“明白。”鴉隱退了出去后。江熹辰問道,“三姐,秦相就是萬歲的親舅舅么?”
姜慕燕點頭,“不錯,他被封為申國公,府邸就在離此不遠的布政坊。”
鄭采薇道,“我祖父說申國公年輕時也曾征戰沙場,是有勇有謀的統帥。”
秦天野在大周禁軍中聲望很高,鄭采薇這么說姜留并不意外。掌控兵權,是秦天野把持朝政的重要手段。大周十衛禁軍,左武衛和左羽林衛在他的掌控之下,其次子在監門衛任副將,毫不夸張地說,秦天野跺跺腳,萬歲都睡不安穩。
有些事,想避是避不開的。姜家人躲在雅間不露頭,卻架不住秦家人主動來招惹——秦天野的夫人得知姜家姑娘也在此處用膳,便讓婆子給她們送來了點心。
她們身為晚輩,收了長輩賜的吃食,禮應過去道謝。誰去呢?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慕燕身上。姜慕燕毫不推辭地站了起來,姜留也跟著起身,“二姐姐,你在此照看著,我與三姐去去便回。”
雖然這里姜慕箏最大,但她是庶女,秦家嫡庶差別極大,庶子庶女身份低微,若姜慕箏前去道謝,必會讓申國公夫人不悅。姜慕箏也明白這一點,低聲叮囑道,“你們要當心。”
姜留點頭,拉住姐姐的手,“姐,咱們走。”
姜慕燕點頭,低聲交待妹妹,“申國公夫人年過五旬,看起來卻像四十出頭的年紀,她不喜被人說老,所以待會兒不可以‘祖母’、‘老夫人’稱之;申國公府有兩嫡子一庶子,長孫為秦成碧,是國公夫人的掌中寶,國公夫人聽不得別人說他半句不是。宮中四皇子是忌諱,也提不得,當著咱們見機行事,站一站便退出來。”
姜留沉著點頭,“我記下了。”
待進入秦家女眷所在的雅間見禮后,申國公夫人含笑道,“你們來此放生祈福?”
姜慕燕行萬福禮,恭敬回道,“回夫人,我們是到西市選買紙鳶,選完后怕年幼的弟弟們們累著,便帶他們在此處歇腳、用膳。”
坐在祖母身邊的秦金月問,“你們要出門放紙鳶?”
姜留趕在姐姐開口之前回道,“我母親快要出月子了,祖母說等母親出了月子,讓她帶我們出府轉一轉。”
“真好。”秦金月羨慕道。
“出月子確實該四處走走。”申國公夫人以恩賜的口氣道,“月兒既然也想放紙鳶,不如與姜家姑娘們同去。”
“多謝祖母!”秦金月歡喜應了。
姜留…你想跟著就跟著?不考慮一下咱想不想帶你嗎?
姜慕燕客氣道,“秦姑娘喜歡什么樣的紙鳶,我一并帶過去。”
秦金月搖頭,“前幾日宮中剛賞賜了幾個,我帶過去。咱們去哪玩?”
還不待姜慕燕回話,申國公夫人便道,“不妨去秦家莊吧,那園子還有幾分春色可賞。”
秦家莊關著孟庭晚,藏著孟雅嬌的尸首,可去不得。姜留又搶在姐姐之前,裝作誠惶誠恐地道,“小女子早就聽說姜家莊風景獨絕,姜留本不該回絕了夫人您的美意,只不過于淵子道長給我們卜了一卦,說我們這兩月只宜北行,否則會有血光之災。我祖母聽聞此言,便決定帶我們去靈寶觀上香,并在靈寶觀旁邊游玩。夫人,可以讓秦姑娘隨我們一起去靈寶觀嗎?”
秦金月小聲嘟噥道,“我們前幾日才去過靈寶觀,那四周凌亂,沒什么好玩的。”
她聲音雖小,但姜家姐妹聽得清清楚楚。姜慕燕硬撐著,姜留則假裝啥也沒聽到。申國公夫人神色淡淡地看了姜留片刻,才道,“也好。”
“多謝夫人。”姜留歡歡喜喜應了,與姐姐告辭退了出去。
支開孫女后,申國公夫人問大兒媳,“你看如何?”
秦克的妻子呂氏側了側身,回道,“依兒媳看,姜楓的長女很是尋常,次女更為聰慧,容貌也上佳。”
能幾句話就堵得自己無法再開口讓她們去秦家莊,不只聰慧,膽子也不小。申國公夫人問道,“你看,姜楓的長女與鄭兒可還般配?”
秦鄭雖是秦克的庶子,但秦克這些年在外為官,一直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這一點讓呂氏極為不滿,如今自己的兒子秦成碧還未訂親,婆婆卻先提起秦鄭的婚事,讓呂氏極為不滿。她低下頭道,“母親,鄭兒的婚事,是否要先跟成碧的父親去信商量之后再訂下來?”
申國公夫人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略皺的皮膚,不悅道,“男主外女主內,一個庶子的婚事罷了,由你做主便是。”
呂氏眼底露出笑意,“您說的是。那兒媳這就派人去姜家提親?”
“盡快訂下來。”
“是。”
帶著妹妹回到雅間的姜慕燕,雖只與秦家女眷見了一面,卻覺得比逛了一上午還累,她帶著眾人出食肆上了馬車,才算放松下來。
姜慕錦好奇問道,“三姐,申國公夫人很不好說話嗎?”
姜慕燕搖頭,“卻也不是,國公夫人很和藹,不過她的身份畢竟擺在那里,不由人不敬重。”
第二輛馬車里,鄭采薇也在問姜留同樣的問題。
姜留答得和姐姐差不多,但在心里,她卻覺得申國公夫人像個刷了綠漆的老黃瓜,讓她覺得十分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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