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吃喝不愁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到學了一身富貴病。”芬娘目光慈愛,可抱怨的也真心實意:“如果醒了就試著精神一些,林無競忙前忙后的,你不心疼也該想想項逐元會不會一怒之下對皇上做出不理智的事,再死了。”
芬娘整理著手邊的東西,慈祥的笑了,喃喃自語:“說起來,我們雖然從沒有見過,但你一直是我活著的理由,你剛出生我看著你的臉就不想死,我就想著,只要我活著,總有辦法見到你,看你一眼,知道你過的好不好,長什么樣子。”
“是不是很單一,其實昨天…”芬娘蒼老眼睛暗淡下來:“我雖然能想開,但我覺得生死是小,兒女是大,只要你在,我就不想死,但顯然你不這么想,兩位殿下對你的影響微乎其微,你好像更相信兒女自有兒女路,哎…你是誰在,都可以死一死啊。”
“不說話,那就是了。可你醒來如果因為身份質問我為什么是他妹妹,為什么將你生下來,我是不會讓你拿捏的。”
“在我看來,我最對得起的就是你,給了你吃喝不愁的身份,還有一頓你好像很喜歡的‘愁緒’,讓你覺得即便為此死了,也心甘情愿的人生。所以,醒來后就下地走走,看看花草,曬曬太陽,想死了再死一死,我再給你收收尸,你還能偷偷告訴我想埋在哪里,這樣一想是不是覺得更幸福了。不跟你說了。”芬娘拍拍她胳膊起身:“差不多就行了。”
林無競沒想到會看到項逐元。
項逐元穿著外出的常服,山清河遠,凌厲探究:“夫人呢?”
林無競立即恭手:“參——”
“不必。”
林無競緩緩抬頭,剛剛恭手的一瞬間,低垂的眉宇已經掩蓋了他看到項世子的情緒,重新調整說法,似乎頗為復雜的看了世子一眼,有些不好開口的道:“世子…還是少來…”
“你什么意思。”
“前天游湖…皇上的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回來后和夫人吵了起來——”
項逐元神色一凜:“她——”
林無競道:“夫人沒吃虧,只是夫人的脾氣世子也知道,沒有給皇上臺階下,皇上氣沖沖走后,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和夫人說話了。”
項逐元明了,神色放松下來,他知道這邊出了問題,皇上從雅棠殿離開的時候臉色不好,加上昨天無人報心慈的情況,他有些擔心。
林無競繼續道:“夫人氣性大,下官勸了幾次,都沒有成效。”
項逐元眼中帶了一絲無奈,心慈不聽勸。
“下官想世子見了夫人能不能…勸勸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不好讓夫人和皇上鬧的太生分。”
項逐元來時的情緒已經完全卸下,昨天游湖,他沒想去,正好碰到五叔邀約,至于皇上的人更不可能看到什么,他怎么可能在外與心慈親近,皇上不過是在無理取鬧。
既然如此,他更不便去了,至于皇上,估計會給他自己找個臺階下,這件事就過去了,在郊外別莊的時候,心慈幾次三番不讓他去,明西洛不還是去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我不好說話,照顧好夫人。”
“是。”
項逐元轉身,衣衫帶動竹風,拂袖離開。
林無競松口氣,可還是確定項世子離開后,才轉身離開,腳步越來越快。
“林統領,林統領,夫人醒了。”
林無競卸了佩刀:“夫人不是早就醒…”立即將佩刀撤下,向殿內而去。
項心慈靠在迎枕上,長發散下,臉色紅潤,一雙秋水盈盈的眼睛,即便皺著眉,苦大仇深的喝著難喝的藥,也依舊驚艷的讓人側目。
芬娘目光含笑,殷切的喂了一口又一口,激動不已:“太醫說這藥通經活絡、活血養神,越喝越精神,再來一口。”
項心慈眉頭幾乎皺成漂亮的川字,換做任何人喂她,她定然她知道什么是自作孽。
芬娘慈愛的為心慈擦擦嘴角的藥漬,動作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真聽話,好好喝藥身體才能好起來。”
項心慈不耐煩的想轉頭,硬生生忍住了。
林無競風風火火的沖過來,激動的停在床前,險些剎不住撲她身上:“醒了…”
項心慈被吹動了胸前的長發,耐心的撩了一下,用眼神指指藥碗:“喝點。”
林無競笑著,神色單純又滿足,拉了高腳凳過來,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趕緊應和:“你喝。”
老夫人的勺子再次遞到項心慈嘴邊,殷切的看著她:“來。”
項心慈感受著四只盯在自己身上的殷切目光,深吸一口氣:“給我碗吧。”
宣德殿內。
明西洛見了已經等了一個時辰的周太醫,聽完周太醫的闡述,靜了片刻,讓人退下了。
周太醫出了大殿,疑惑的四下看一眼,又不敢多問,更不敢多想,急忙走了。
但,皇上怎么什么都沒問?
傍晚的余輝籠罩了整片寶珠山莊,山外的湖上并行著三三兩兩精美的畫舫,更遠的地方山巒村莊環繞翠煙裊裊。
雅棠殿內,項心慈半靠在花房的躺椅上,紫色的長裙層層疊疊的繞在身上,如花房里成精的精靈,纖細的指尖里把玩了一束牡丹花,花尚遜手幾分嬌色。
焦耳看著夫人,再看看外面找人的宮人:“夫人…”
項心慈翻個身:“讓我清靜會吧。”她精神已經好多了,也可以說被忙來忙去的老夫人磨得差不多了。
項心慈從不知道向來不怎么喜歡跟她住的娘,能如此啰嗦、粘人,比二伯母對三姐還煩人,從她醒了到現在,不是問她渴了就是問她餓了嗎,剛才見天晚了還要給她加衣服,她不躲更待何時。
焦耳看著夫人的背影,其實她更擔憂的是皇上和夫人怎么了,皇上那天走的那么決然,夫人醒來后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以夫人的性格,如果皇上與夫人發生了沖突,夫人絕不想吃虧,一定要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