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會,李商隱在都昌、彭澤的兩個朋友都到了,這兩位曾在太學里待過,算起來,鄭顥還是他們的恩師,三個人一副不把恩師灌醉不罷休的樣子。
鄭顥抽空看了幾眼萱兒,她并沒有想解救他的樣子,還起身去了樓上。
“要不,你說個想去的地方,我就趁機脫身......”鄭顥找了個借口跟著她上了樓。
“我是有想去的地方,你看,那邊有座寺廟,我想過去看看。不過,我可沒說要你跟著。”萱兒抿嘴笑道:
“人家大老遠來看你,你卻跑了,怎么都像不講義氣的樣子。”
鄭顥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寺廟:他們這是在第四層,下面的人都已經只有半根指頭長短,那寺廟離他們至少有兩里路。不過,方方正正的寺廟,如今掩映在火紅的楓葉當中,煞是美麗。
“那好,我讓阿硯、阿哲陪你去。喝完了酒,我過去找你。”
萱兒手扶著欄桿,回頭看他,只見他今日穿著件深緋色翻領袍子,里面襯著白色垂領紗衣,頭發整整齊齊的束在烏金小冠里,卻又從小冠里垂了兩根墜珠絳子。
此時樓上的風疾,那兩根絳子隨風擺動,像是比主人還要心急。
萱兒不知為何一看見他就想笑,多半是他眼眶盛不下的笑意溢出來,自己受了他的傳染......她想想今天木藍的話,便說:
“陪我去也可以,不過不用兩個,阿哲陪我們去就可以了。”
鄭顥低眉問道:“牙哨帶了沒有?這距離聽得見。”
“又不是什么龍潭虎穴,你緊張什么?難不成不帶上你,我還哪都去不成了?”萱兒眉一挑,丟下個無言以對的傻子,徑自下樓去了。
阿哲跟著她們出了潯陽樓,一路向南到了那座寺廟。寺廟的名字很美,叫做“紅葉寺”。
“它這名字,倒也配得上那滿院的紅楓。走,咱們進去瞧瞧。”萱兒點頭笑道。
紅葉寺的正殿是大雄寶殿,李萱兒并未往正殿走,而是上了一座拱橋,過去就有一排楓樹。
橋對面迎面走來八、九個人,走在中間的是位壯實小漢,因為一群人中,他個子最矮,又穿著件大紅的衫子,若不是幞巾是褐色的,還以為是位新郎倌。
那紅衣小漢看見李萱兒,揮手讓大家停下來,在橋那頭讓出一條路。
萱兒也不客氣,過了橋,正要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那紅衣小漢閃身攔住了他們。萱兒從拱橋下來的時候,他早上下打量了十遍八遍,這會嬉皮笑臉說到:
“小娘子好面善,長得跟廟里的觀音菩薩似的,讓人見著就想磕頭!”
阿哲上前攔住他,示意萱兒趕緊走,沒想到,那紅衣小漢回頭罵道:“都聾了嗎?還不快給十三姨娘磕頭?”
那八個漢子還真跪下給萱兒磕頭,嘴里叫著什么“十三姨娘”,正好把萱兒的路給堵上了。
萱兒冷臉道:“你算什么東西?敢當我的路。這里是寺院,別臟了佛祖的眼。”
那漢子也不惱,胸脯一挺笑道:“難怪眼生,小娘子不是江州人吧?要不怎會不認識我潯陽江霸王陳達?不認識也沒關系,以后你就是我十三娘子,往床上一滾就熟了。”
阿哲要不是被公主按著,拳頭早揮出去了,聽他講這沒臉的話,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冷笑道:
“呸!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長得跟只煮熟螃蟹似的,也敢來跟我家娘子搭訕。”
陳達惱怒的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指著阿哲喊道:“給我打死他!”
阿哲把公主一推:“快走!”
他朝離公主最近的漢子打去,一拳正正打在他鼻子上,他瞬間懵了,阿哲順勢奪了他手上的棒子,朝幾人身前一攔,大喊一聲:“快走!”
這棒子比防身用的梢棒粗了一圈,大概是他們剛才用來挑擔子用的,阿哲舞起來并不吃力,掄了兩棒子,又掃到了兩三個。
萱兒跑了幾步,見木藍沒跟上來,回頭一看,木藍被那紅衣小漢抓住了,她雖然掙扎,并沒發出聲音,她希望公主跑得遠遠的。
“木藍!”萱兒大叫一聲,從領口里掏出牙哨便吹。
阿哲也看見木藍被抓,揮著棒子朝那紅衣小漢打去,可他舉起的棒子停住了,這一個停頓,被沖上來的隨從打了兩棒。
他見公主跑回頭,也顧不上疼,轉身護在公主前面。
那紅衣小漢呵呵笑著,匕首在木藍的臉上畫了畫,又比到她的脖子,說到:
“我跟你好好說、好好說,你偏要逼我動手,你也許還不知道,江州城多少小娘子趕著要嫁給我,就是因為我從不打自己的女人。知道吧?”
他反剪著木藍的胳膊,用匕首抵著她往公主身邊走:
“我有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不管我有多少個女人,只要我給她們錢花,又不打罵她們,她們可以天天跪在我面前給我!哪怕我踩到牛屎里面,她們也會替我舔干凈。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整個潯陽江所有渡口碼頭都是我的!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嗯?知道嗎?大不了......我退一步,讓你做大娘子,讓你跟著我享一輩子的福......”
“原來你那么有錢有勢,你怎么不早說?”萱兒笑道:
“她是我的婢女,將來,也會是我的陪嫁丫頭,你不是說,你從不打自己的女人?”
陳達低頭看了一眼木藍,哈哈笑道:“那倒也是,這丫頭長得也不賴,等你做了大娘子,就讓她做十四娘,伺候你一輩子。”
阿哲就盯著陳達手里的匕首,可那幾個漢子退了過去,擋在陳達前面,他若不能一棒子打到陳達,想救木藍也不容易。
“娘子,別管我,你們快走!”木藍好容易擠出幾個字。
陳達見打手都靠過來了,他也放松了警惕,用匕首拍拍木藍的臉笑道:“既然是要進陳家門的,我也舍不得殺你,老實乖乖把你娘子叫過來才是正......”
他話未說完,一支箭“咻”的飛過來,穿過兩個人的縫隙,準確的射在他的肩上。
陳達肩上吃痛,松開了手,木藍趁機鉆出去,向公主和阿哲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