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車夫喊了幾聲,城門郎開門出來,待他看到張彥希,問也沒問,揮手讓他們進去。
萱兒掀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城門幾個站崗的城衛,正好奇的往這兩輛馬車看,城門郎像是隱隱說了“魚鰍”之類的,他們都輕松的笑起來。
火光的照耀下,那是一張張年輕無城府的笑臉。
天朝十幾年沒打過仗,對這些富庶之地十多歲的小兵來說,仿佛天下從來就這般太平。
“怎么了?看您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什么,只是想著,阿硯他們會探聽出什么樣的消息,心里有些不安罷了。”
雪晴安慰她道:“郎君這時候還帶我們出來玩,必然是有了主意,您不用擔心。”
“他帶我們出城,說不定,只是為了造成城里的事與我們無關的假象,這才教人擔心。不過,既然他不說,我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對不對?”
萱兒笑笑,反過來拍了拍雪晴的手背。沒過多久,她們便回到了客棧。這會掌柜兩口子都在,經過他們面前時,木藍笑著問道:
“大掌柜的,你妹妹的紅月樓明天參加挑戰嗎?”
那大掌柜是個大嗓門,此刻卻略有些尷尬的低聲說到:“我們倒是想參加,可十一樓里只選三個,誰知道是不是內定好的?明明我們沒我們的份!”
掌柜的在里面拽了一把她袖子,陪笑道:“她瞎說的,哪有什么內定?技不如人、技不如人。”
走在她們后面的鄭顥,像什么也沒聽見一樣。上了樓,房里有燈光,阿哲他們回來了。
推門進去,鄭顥吃了一驚。
“郎君,都怪我......不該叫阿夔去......”阿哲從回來到現在,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崔瑾昀跟著走進來,看到情況不妙,直接往床邊走:“怎么受的傷?”
“碧海樓的廂房都在二樓,我們帶著阿夔上的房頂。在一間廂房里,碧海樓掌柜正在宴請。我們伏在屋頂聽他們說話,沒想到,他們當中竟然有高手,發現了我們。因為不想跟他們交手,只好逃走......沒有保護好阿夔......”
阿硯低著頭,邊說邊替張夔掀開他們替他簡單處理的傷口。
張夔聽到聲音已經睜開了眼,他臉色很平靜,對自己腹部那么深的傷口,好像不怎么在意。
萱兒和雪晴也進來了,雪晴拉開阿硯,焦急的擠上前去。張夔看到雪晴,眼神里有了笑意,小聲說到:“阿姊,沒事,他們給我用了止血粉。”
阿硯跟著鄭顥退到外間,詳細說著他們今晚聽到的話。
“里面坐著一個人,四十來歲,他們說,明天挑戰的酒樓已經定好了,不會給碧海樓找麻煩。碧海樓拿到貢品供應權,應該會交到這個人手里。
他們還說,在張毅夫來之前,收貢品都是交給他們,哪知這兩年搞了個什么比賽,去年他們沒在意,以為張毅夫多少會給些面子,沒想到他公事公辦,供應權竟落到一個沒權沒勢的酒樓手里。”
萱兒愣愣的想得出神,突然嘴里蹦出來一句:
“那明天碧海樓不是要贏了?他們先打聽好老郡夫人的喜好,讓碧海樓贏了今天的比賽,再把明天挑戰的酒樓控制住,要贏也太簡單了。”
“郎君,我擔心......我們今晚打草驚蛇,他們雖不知我們身份,可明日說不定會使什么花招,甚至對付張觀察使。”
阿硯話音未落,跟著阿哲進來的張彥希已經聽到了他的話。
“我知道是誰。”
他看了一眼內屋,在鄭顥旁邊坐下,憤憤說到:“這個人姓黃名信,是陳團練使嫡親小舅子,他仗著姐夫手里有兵,是淮南道,也就是鄂岳最大的官商。
這些年一邊向朝廷報高價,一邊壓低田戶的收購價,光是吃貢品,就賺了不少錢。只官鹽這一項,就讓他銀子多到沒地方使。我父親就是看不慣他的做法,才不得已用了比賽爭貢品供應權的做法。”
正說著,崔瑾昀從里面走出來,在水盆里洗了手,放下挽起的袖子,坐下來要了一杯茶,這才說到:
“張夔命大,刀雖刺得深,沒有刺傷臟腑,他年輕氣盛,養一段時日便好了。”
內室里,雪晴正在替他用桑皮線縫合。
鄭顥一直沒說話,聽到張夔無恙才緩緩道:“這樣看,他就算知道有人偷聽,也不會改變明天的做法。不過,既然動了我的人,又是我東巡的任務范疇,就算一時半會不能拔除他,明日也不能讓他得逞。”
“他們今天不是在送品嘗的菜上做手腳嗎?我們也可以這樣做。撒一把鹽,味道就全變了。”萱兒說到。
“萬一挑戰他的對手酒家也是這樣呢?最多是平手,還不能確保萬無一失。最好是......明早讓他們確定的酒家上不了場,另找一家代替。”
萱兒高興的說到:“紅月樓!他們今天的得分,僅次于碧海樓,我們在點撥點撥,定能讓它獲勝。”
定了策略,便由木藍去找大掌柜,她還坐在柜臺后面托著腮幫子生悶氣。
掌柜的在旁邊老老實實數著今天收的銅錢,小心翼翼,一枚一枚的輕拿輕放,像是怕銅錢會疼一樣。
他那是怕銅錢相互碰擊發出聲音,剛才他的腦門上,已經吃了幾記“栗子鑿”。
“大掌柜的,這么晚了還沒休息?”木藍笑嘻嘻的問。
大掌柜的現在也知道他們是官家了,連忙站起來賠了個笑臉說:“這不還在點錢嗎?小娘子是需要什么東西?”
木藍搖頭道:“我們家郎君說,今晚掌柜親自給我們做的面很好吃,特來給你們提個醒,你妹妹的紅月樓,明日可不要忘了準備挑戰的菜品。”
“準備?我們又沒有拿到挑戰資格,準備么斯呦?”
那大掌柜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確實惱火,明明是第二名,選挑戰酒家的時候,居然沒選他們家。
“有備無患嘛!萬一明天選上的酒家出了意外,上不了場呢?其他人都沒準備,就你們有準備,你們不上誰上?”
大掌柜想想正是這個道理,高興得往柜臺上一拍,掌柜戰戰兢兢排了一晚上的銅錢全都亂了,他欲哭無淚的看著興高采烈的老婆。
木藍又問:“我們家郎君還問你們,若是你們上場,準備用什么菜品?”
“那當然是烤魚!”大掌柜不假思索的說。
“今天不是已經做過魚了嗎?為什么你們還要做魚?”萱兒和雪晴從里面走了出來。
大掌柜驕傲的說:“你看奴家身材那么好,就因為我們是魚米之鄉,多吃魚的緣故。”
掌柜一下沒忍住,“噗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