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到軒微殿跳舞,李萱兒早早就帶著兩件新舞衣就過來了:
“這是今年秋天才做好的,用料不過是絲綢輕紗,沒什么特別,可款式卻很新穎,腰部用了雙褶,這樣裙擺更大,還能襯托出腰細。”
這都是年輕女子喜歡的東西,南珠、金珠迫不及待的去換舞裙。
可惜殿里的銅鏡太小,照不到全身,兩姐妹只有互當鏡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滿意的笑起來。
有了漂亮的舞衣,哪怕今天只有琵琶和箜篌,樂聲一起,兩人都情不自禁的邊唱邊跳起來。
軒微殿的門窗,一開始是被南珠她們關起來了,可不知什么時候,窗又被木藍、木香悄悄打開了。
很快,幾個女子歡快的唱跳聲,就傳入了溫室殿。
“楊安,你去看看,軒微殿她們在樂什么?有什么高興的事,也讓朕樂一樂。”
圣上剛剛從床上下來,坐在榻上喝甜湯。
蓁姬理了理披散著的長發,只披著一件若隱若現的絲袍,擠到圣上身邊,嬌嗔道:“陛下,您和妾在一起,怎么還惦記著別的女人?”
圣上將手里的甜湯遞到她嘴邊:“我不過是讓人問問,你昨兒不也把她們叫過來跳舞了嗎?”
“您要看跳舞,我們同來的幾個姐妹里,也有跳得好的,陛下不如看看江南水鄉的舞蹈,和長安有什么不同。”蓁姬寧可圣上留在自己人的床上。
楊安回來了,回到:“回圣上,軒微殿里,是萬壽公主和兩位菩薩蠻在跳舞。唱什么......什么......鳳凰相對......盤金縷,牡丹......牡丹......”
圣上不由得大笑道:
“牡丹一夜經微雨。蠢材、蠢材!這是溫庭筠寫的《菩薩蠻》。妙啊,菩薩蠻跳《菩薩蠻》,這一定是萬壽的主意。給朕更衣,朕要過去欣賞欣賞。”
蓁姬見圣上興致高,只好也叫來婢女,為自己梳妝,總不能讓陛下自己過去。
木藍早從門口候著的婢女動作上,知道里面正在更衣,忙給公主打了個眼色。公主會意,趁一段舞曲剛停,對南珠他們說:
“下面那曲,是兩段菩薩蠻合在一起演繹,前章為慢板,后章為快板,前章八句,我們各跳兩句,后章合起來一起跳。”
“那剩下兩句誰跳?”南珠問道。
“剩下的你別管,到時候自然有人跳。”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圣上和蓁姬踏出溫室殿的時候,軒微殿里的樂聲前奏剛剛響起:
“牡丹花謝鶯聲歇,綠楊滿月中庭月......”
圣上踏入軒微殿前殿,南珠剛剛跳完前兩句。
“相憶夢難成,背窗燈半明......”金珠邊唱邊跳,從圣上面前經過。
公主跟著邊唱便舞著水袖,經過父親身邊,塞給他一把扇子,拉著父親向中間走,圣上興致來了,也接著公主的唱道:
“人遠淚闌干,燕飛春又殘。”
三人將圣上圍在中間,慢板轉快板,旋轉交錯,唱歌的氣息也不見亂,她們一起頭,圣上邊舞著扇子,邊跟她們一起唱:
“滿宮明月梨花白,故人萬里關山隔......”
這段時間,圣上最愛的小令就是《菩薩蠻》,前些日子,他讓令狐绹寫些《菩薩蠻》,結果他憋到李溫從南五臺回來,一口氣給他憋出了十五首。
圣上一看,首首是精品非常喜愛,讓人都譜成了曲子。
等到公主回來的時候,教坊里已經開始排舞了。
可公主卻覺得,小令的風格,很像一個人。她把這些小令拿到書院問兄長,哪知他們哈哈大笑:
“這哪里是令狐相公寫的?我們親眼看見溫庭筠在書院里寫的。”
溫庭筠忙擺手道:“你們可別賣了我,令狐相公讓我莫張揚,可你們已經知道在先,這可不是我傳出去的。”
公主笑道:“難怪,第一首的第一句‘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我聽上去那樣耳熟,是不是你在南臺也吟過?”
“哎呀!公主,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您就給記住了?”溫庭筠大驚,公主的記憶真是令他吃驚。
“放心,我會替您討回公道。”公主抿嘴一笑:“還能讓您脫了干系。”
她們今天跳的,就是溫庭筠這十五首《菩薩蠻》里的曲子。
一曲跳罷,圣上神清氣爽,哈哈大笑:“萬壽,你們跳的這舞,怎么和教坊舞姬跳的不一樣?不過,我覺得你們跳得比她們跳的好!”
公主歪頭天真問道:
“教坊也在跳嗎?我還想給父親一個驚喜呢!這些《菩薩蠻》的詞,是我在書院里,偷偷背回來的,我還以為是溫庭筠寫的新詞,沒想到,他早就傳出去了。”
“溫庭筠?......你是幾時背的詞?”
“第一首是在我們去南五臺以前,回來看見他又寫了十幾首。難道不是他寫的?”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圣上心里剛冒出來的火,被她眼睫毛給扇了回去。
“父親相信,是他寫的。你們接著玩,父親要回紫宸殿去了。”
蓁姬急忙道:“圣上,您不在溫室殿用膳嗎?”
“我還有事,晚上再來看你。”圣上說完,也不看她,揮揮手,讓楊安擺駕紫宸殿了。
幾人行禮恭送圣上,蓁姬頭也不回,就要往外走,公主忙叫住她:
“蓁姬,暫且留步。初次見面,我還沒好好看看,她們嘴里傳的,美得不像人的小仙女。”
蓁姬只好轉過身來,給公主行了一禮:“蓁姬初來乍到,日日服侍圣上,還未來得及到西院里參見各位嬪妃、公主。”
“我娘那里你就不用去了,她一向不愛熱鬧,天天在殿里修身養性,不見外人。元母妃你倒是不能不見,她可不管你是不是武陽郡王送進來的,再大的后臺,也比不過元母妃是我父親唯一的妃子。”
蓁姬聽到公主突然提起武陽郡王,還一口咬定武陽郡王是她的后臺,臉頓時變了色,結結巴巴的說:
“我沒有......我不是......武陽郡王......”
“你不是什么?全天朝的人都知道,你就是武陽郡王江南采選送進宮來的,這有什么好遮掩的?”
公主似笑非笑的看著蓁姬。
南珠、金珠也笑道:
“我們是菩薩蠻,你是江南采女,我們又不會嘲笑你,有什么好羞恥的?”
蓁姬捂著胸口,只想回宮去吐血:
你們給我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