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兒無奈地看著東方愆,話鋒一轉,挑眉問道:“小東方,你借我的懷王劍玩兒了快一月之久,武藝可有精進?能打得過青羽大哥和翼楓大哥了嗎?”
東方愆深吸一口氣,尷尬笑道:“哪有這么快?青羽大哥和翼楓大哥足足比我大了十歲呢!我若是練一個月就能打敗他們,豈不是有損蜀王老兒的顏面?更何況,這一個月來,都是他們兩個在教我功夫。他們又豈能教會我如何打敗他們?”
恕兒點了點頭,故意刁難道:“你既然打不過他們,怎么去陳國護送王妃回楚?”
東方愆眼珠一轉,并不回答,反而問諸葛從容道:“容哥哥,顏姐姐要去蜀國紫川送劍,你也和她一同去嗎?”
諸葛從容點頭道:“自然同去。”
東方愆拍手笑道:“我現在雖然打不過青羽大哥和翼楓大哥,但是咱們去紫川的路上,我可以每天跟容哥哥學功夫呀!容哥哥的義父,璇璣孤島的諸葛島主,那可是趙王欽提的九州高手榜榜首!一路之上,我隨容哥哥習武,說不定還沒到紫川,就可以打敗青羽大哥和翼楓大哥。”卻瞥見青羽和翼楓面色冰冷,于是笑嘻嘻地補充道:“嘿嘿,就算蠻力打不過,我不是向來會使用些勝之不武的花招嗎?”
恕兒搖頭問道:“你怎么不問問你容哥哥愿不愿意教你?”
東方愆拉起諸葛從容的手就屋外走,丟下一句:“容哥哥才不像林哥哥那么小氣呢!”
諸葛從容回頭朝恕兒眨了眨眼睛,笑對林瓔說:“小東方這招激將法,就是得了我的真傳!所謂因材施教,我能教他的,不過就是些勝之不武的花招!”于是隨著東方愆去院子里面比試劍法。青羽和翼楓難得看到諸葛從容出手,也好奇地走到了院中,仔細觀看。
恕兒則不愿到院中曬太陽,而是站在陰涼的屋里瞧著。林瓔走到了她的身旁,良久無言。
恕兒見林瓔不說話,于是問道:“小瓔,回到晟王府后可還習慣?”
林瓔苦笑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隨爹、東方大人和晟王軍的一些將領每日討論軍務,我從未學過這些,還是要學一些時日的。不過好在咱們從陳國帶來了很多金銀和值錢的東西,我都拿給他們充軍餉了,所以我在他們面前,也不算是完全的一無是處。”
恕兒點頭道:“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等到你熟悉了王府的軍務,記那些行軍打仗的地圖和布陣圖,絕對不會有誤。有朝一日,你若變成晟王軍里的猛將大帥,我一點都不會驚奇。”
林瓔嘆了口氣,又是良久不語。
恕兒見林瓔似是心情低落,不禁問道:“你不開心?軍中難道有人欺負你?那些帶兵打仗的將領,恐怕都是些身體心思皆粗壯的人,你這親畫雙絕的大才子可別和他們計較。他們若是說什么,惹得你不高興,應該也不是故意為之…”
林瓔打斷道:“恕兒姐姐,晟王府軍中的將領還有東方大人,他們都對我很好很照顧。我爹深得人心,沒有人敢欺負我,就連那個盛氣凌人的小東方,也要規規矩矩地尊稱我一聲‘林哥哥’。我只是斯文儒雅,我又不傻,怎么會一輩子被人欺負來欺負去?”
恕兒看了一眼面色和語氣都忽然不悅的林瓔。一向和顏悅色的小瓔,竟也有長大到不愿聽別人安慰之語的這一天嗎?恕兒嘆了口氣。那個和她在西嶺碧涼湖畔結拜為姐弟的小瓔,終于不再是繁京吊兒郎當賣畫聽書的斷袖才子,而是回到了他應得的,王府爵爺的位置。
恕兒還是忍不住說:“我只是擔心你。”
林瓔突然冷笑一聲。恕兒從未聽林瓔這樣笑過,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林瓔轉過身去,不再看院中的比武,而是坐回了適才閱覽兵書的座位,眼睛死死盯著東方愆剛剛放在他案上的那把七弦琴,語氣冰冷地對恕兒說:“你若真的擔心我,不會一聲不吭地留下一張字條和一把劍就走了。而且,還是我送你的劍。”
恕兒也轉身進屋,坐到林瓔身邊,解釋道:“我與從容分別三年,三年之前,互未許諾,三年之后,也僅僅是去赴一個邀約。我其實心里有希冀,更有恐懼。若是此行不能見到他,若是見到他又是一場相逢不識,我真的不想與旁人提起。”
林瓔仍舊低著頭,嘟囔道:“我…是旁人嗎?是誰在碧涼湖畔對我說過,以后無論在哪里,都要與我同甘共苦,不離不棄?你難道會覺得,若是將你的心事告訴了我,而這件事又終于沒有個結果,我難道會對你冷嘲熱諷嗎?我在你眼中竟是這樣小肚雞腸的、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恕兒也稍有不悅,冷冷說道:“可這不是別的事,是我期待了三年的心事,是難以啟齒的風月之事,是一旦打碎,便再也拼不起來的,脆弱如琉璃一般的事!”
林瓔站了起來,氣憤到想把面前的七弦琴一把推到地上摔碎。可是一只手剛碰到桃木琴身,另一只手卻努力按住了這張琴。他抑制著心中怒火,告訴自己,琴,不是用來摔的。一旦打碎,便再也拼不起來,脆弱如琉璃…就像我對你的心,十年不知何時起,卻在今日,再難啟齒。
林瓔哽咽道:“你對容哥哥的思念,是難以啟齒的嗎?”
恕兒不解林瓔為何如此生氣,大概是十余年相伴,從虞陵到繁京,再從繁京回到虞陵,她一個月前的不辭而別,令他擔憂,還未道別,他們從此便再也不會相見。推己及人,若是林瓔對自己也不辭而別,她也會因擔心而生氣的。但他此時的審問,令她覺得有些逾矩。這是他們相識以來的第一次,她不想回答林瓔的問題。
林瓔見恕兒久久不答,長長嘆了口氣,換了一個問題:“你去紫川將懷王劍如約送給蜀王之后,打算去哪?”
恕兒平靜地說:“我對從容的心思,確實沒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我們打算讓蜀王做媒,在紫川懿斕宮里成婚。之后,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們打算讓蜀王做媒,在紫川懿斕宮里成婚…
我們打算,成婚…
林瓔的腦子里忽然“嗡”的一聲,令他有些站不穩。他緊緊握著東方愆的琴,修長的手指都泛起了青筋。
過了良久,他才垂頭道:“恕兒姐姐,一個月前我就對你說過,無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隨心所欲。無論多久,我林瓔會一直在楚國,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