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突然覺得自己問的問題可能太過于現實了，有點打擊母女兩，再沒說話，就去把甘文虎的行李裝在了車上。隨后和甘文虎一起把甘文虎媽抬上了車座。
“成龍，你去不去，要去就一起走，前面能坐下呢。”王德發問。
“爸，你帶著他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剛回來，可能有點還水土，不太舒服。”王成龍找了借口。
“還換水土呢，這就是生你養你的水土，你換個什么？你不去也行，把家里收拾收拾，幫著你媽干活去。”王德發又把王成龍數落了一頓。
“娃娃不舒服你都能雞蛋里挑骨頭呢，你路上注意安全啊。趕緊去吧。”馬秀娥給王成龍解圍。
王成龍現在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怎么給王德發說自己的決定。看著冒著黑煙的大貨車越走越遠，不敢想象等她爸回來的時候該怎么面對。
一路上王德發一直在套甘文虎的話，想從側面了解一下他和成龍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甘文虎嘴緊得很，就用一句“成龍還沒想好呢”搪塞了。
“文虎，你要去的學校，有沒有給你說啥時候去報到啊？”王德發問。
“開學是九月一號，我們得提前半個月去，還有老師的培訓呢。”
“哦，挺好，在家能待一個半月的時間的，等會到你家了，我跟你娘兩一區進去，看看那老院子，給你叔交代了千萬不能讓你們兩住進去，我也就放心了。”
“知道呢，我家那房子，就是你不說，我和我媽也清楚呢，住不成了。”甘文虎說。
“一個多月的時間，你不能總是住在你叔家，對不對？你有啥打算沒有啊？”王德發問。
“我想著把我媽安頓好了，在家待一段時間，我趁著這個暑假，在村子周邊看有沒有工程隊要人的，跟著打打工，我和我媽去學校報到的路費也就夠了。”
“學校不給你們報銷路費嗎？”
“報呢，報我的，我媽的肯定報不了。”甘文虎說。
“文虎，你就別操心我了，錢啊，雖然不多，但這幾年我補鞋，還是存了點，你就別擔心了。”甘文虎媽說。
“媽，我沒操心，你就放心吧，反正假期我不能閑著嘛，對不對，在家待著也是待著。”甘文虎說。
“成龍她爸，今天當著你的面啊，我想跟文虎商量個事，平時啊，我們娘兩說話，文虎全都是自己的主意，根本不聽我的，今天趁著這個機會，我也說兩句。”
“媽，看你說的，好像我平時不讓你說話一樣，你有啥想法你就說嘛。”甘文虎撅著嘴說。
“文虎，我知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再加上是個殘廢，我知道，我是個累贅，大學四年，我也是為了讓你能安心的學習，就勉強跟著你去了學校。現在你畢業了，你有你自己的事情做了，我呢，還是希望留在家里。你們年輕人，是該在外面打拼的時候了，我老了，在哪都比不上在家。”
甘文虎媽停了一下，接著說：“這四年，讓你回來了好幾次，家里是啥情況，我心里也有數呢，當著你叔的面，我就給你說說吧，我不想跟著你一起去你學校了，就想在家待著。房子要是住不了，我攢下的錢，修兩間屋子，還是夠呢。”
“媽，你這是干什么啊，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嘛，而且學校那邊也都同意了，給我分的宿舍是雙人間的，咱兩也夠住呢，怎么一回家你就變卦了呢？”甘文虎開始埋怨了。
王德發開著自己的車，話聽在耳朵里了，但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理，這是甘文虎娘兩的事，現在，他還只是個外人。但他能理解甘文虎媽媽的心情，他也是做父親的，一把歲數了，越來越覺得，往后的日子，不拖累孩子就是最好的愛了。
王貴生和水仙兩口子基本上已經算是單另過日子了，時不時的王貴生就叫他和馬秀娥去他的新院子里吃飯，偶爾一兩次王德發老兩口就去了，叫的次數多了，王德發慢慢就開始拒絕了。
他給貴生的話就是：“我和你媽還沒老到一口飯吃不到嘴里呢，我兩還不用你們來操心，你和水仙把念祖帶好就行。”
天底下做父母的都是一個心思，做孩子的時候，不明白的道理，等自己做了父母，全都想明白了。
“成龍她爸，你是做父親的，我是當母親的，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啊？”甘文虎媽轉向問王德發。
“老姐姐啊，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思，可是有一點，不是我向著孩子，你這腿啊，一個在家待著，文虎放心不下也是不爭的事實啊。”
“我知道，可你說，我跟著文虎去學校，他就放心了啊？還不是一樣得操心，在哪都是操心，我寧可待在自己的窩里，金窩銀窩都比不了咱自個家啊。”
王德發再沒說啥話，甘文虎更是被他媽這突然的想法或者決定擾亂了心思，半天沒說出話來。
車子離甘文虎家越來越近了，這么幾年了，村子幾乎沒啥變化，村里的路口，王德發的貨車還是進不去，遠遠地停在村口的路邊。
王德發幫著甘文虎把行李往家里搬。
村口曬太陽的幾個老漢坐在自己的四腳凳上，看見甘文虎娘兩，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身上。
“這是文虎和他娘吧？”老漢們都非常好奇地問。
他們是村里的老人了，不是不認識，是時間長了，他們自己的都不確定，人老了，記憶就會模糊。村里這些老人，出來曬太陽的時候，最喜歡聊的，就是村里的過去，和村里的人現在誰誰家又怎么了。
“是我和我媽，爺！”甘文虎扯著嗓子給他們回話。
“哦，你娘兩回來了啊，文虎是幾年已經從大學畢業了吧？”
“嗯，畢業了，回來了。”甘文虎回答。
“幾個老叔啊，幾年不見，你們身子還硬朗著呢啊！”甘文虎媽回話。
“硬朗個啥啊，都已經和閻王爺賽跑的人了，活一天賺一天。”幾個老漢半開玩笑地說。
“你們先曬太陽著，我娘兩啊，先回趟老房子去。”
“去吧，回來了就好，你加那院子啊，破敗了，看看吧，心里就踏實了。”
甘文虎推著他媽往自己家門口走，四年的變化微乎其微，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越靠近家里，娘兩的心啊，越不是個滋味。
甘文虎在心里想象著，如果此時此刻，他爸還在這個家的話，今天回來的情景或許是另一番景象。家門口肯定早已經準備好了鞭炮在迎接他，而他媽媽，也許不會雙腿沒了，而是在家給他作者最愛吃的洋芋面片。
這都是甘文虎的想象而已，實際上怎么可能啊，他就是在優秀，再努力，這個家依然是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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