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發和馬秀娥、王貴生拿著工具去了新院子。三個人都不說話，一早已經進出巷子的人，經過王德發家新院的時候，否用手捂著鼻子，腳底下也放快了速度。
巷子中間天然形成的小水溝，已經彌漫著被沖刷出來的羊糞，臭氣熏天。
“貴生，你當初不是去參觀了萬老大家的羊圈嘛，他家的咋就沒出這樣的事啊？”王德發開始責怪貴生。
“我，我不知，知道。”王貴生回答。
王德發再沒多說話，多說也沒啥用，畢竟已經是這個結果了，趕緊收拾完，不能讓大家戳著脊梁骨罵。
年少不知活人難，到了王德發這個年齡，才覺得最難的不是日子，最難的活人。
“貴生，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和你媽弄，你趕緊去你經常放羊的地方，找找昨天跑了的那只羊，看能不能找見。”
“羊跑了？你倆真是心夠大啊，羊都跑了，你們還在這打掃羊糞，趕緊找去啊，剩下的我來收拾。”馬秀娥提高嗓門。
“這不是因為怕大家鬧事嘛，所以就，那行，我和貴生去找，你再收拾一下。對了，那個房子里有一只昨天被踩死的小羊羔，中午我們兩扛回去，就燉羊肉吧，你回去把該收拾好的燉料準備好。”王德發給馬秀娥安頓。
馬秀娥啥話都沒說，自己悶頭又干自己的活兒。
王德發跟著貴生，到他經常放羊的地方去找昨天跑了的羊。
羊呢，其實是個膽小的動物，跑的話，也不會跑太遠，會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吃草溜達。
王貴生去了自己放羊的所有地方，沒個蹤影，他也不氣餒，反倒是王德發一路上嘆息著說，太可惜了，跑的可不只是一只羊啊，跑的是錢 “回，回吧，找，不到，算了！”換作是王貴生安慰起他爹了。
“唉，這養羊吧，雖然是你的活，說實話，我也受不了這味道。當初讓你跟著我好好的學著做做生意，你不愿意。”
王貴生不說話了，任憑王德發雜說，他都沒啥動靜。兩個人找了有大半個早上，沒結果，就去羊圈里把那只被踩死的小羊，抬了回去。
一場狂風暴雨，把王貴生新修的羊圈，推上了街坊鄰居口誅嘴伐的浪尖上，王貴生沒想到，王德發也沒想到。
“秀娥，我們回來了！”
“咋樣，羊找見了沒啊？”
“沒找到，活生生的就沒了，有可能被野狗給吃了吧。昨晚被踩死的小羊，我們倆抬回來，你準備燒水吧，我跟貴生收拾，今天就喝羊肉湯。”
“行呢，我回來就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兩先把羊收拾了再說。”
跑了一只，死了一只，這個代價有點大，吃羊肉的時候，王貴生都不忍心下嘴，不僅僅是吃肉的事，他已經在考慮怎么才能徹底解決這個羊圈的矛盾。
“貴生，你趕緊吃吧，這羊肉，吃著味道還可以。”馬秀娥可能沒看穿貴生的心思，這句話，恰恰就把他的情緒激了起來。
王貴生放下筷子就回自己的屋子了。
“這是咋的了啊，我也沒說錯什么話啊。”馬秀娥有點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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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換別人，也是這樣的情緒，你想，他自己辛苦養的羊，一晚上，一只跑了，一只死了，現在讓他再把這羊給吃了，哪能下得了嘴啊。沒事，我們吃吧，羊肉補得很。”王德發說完，低頭又吃起了羊肉。
“等會吃完啊，你去好好跟貴生溝通一下，今天大家來門口示威，我覺得也有道理呢，這院子啊，本來就是因為政策分給貴生的，位置好，現在弄成個羊圈，誰受不了，我覺得得把羊給挪出來。”
“你說的我也明白啊，那你說，挪回來，放哪？繼續在后院擠著，咱們一家都被羊糞熏著過日子？后院擠不下了，門前那塊空地再擠一擠？腹背都被這些羊給圍著？”王德發有點撒氣的樣子。
水仙把念祖喂飽之后，自己草草喝了碗湯，就帶著娃娃去了自己的房間。正屋里就剩王德發和馬秀娥了。
“說吧，我覺得剛才水仙在，你有話沒好說。”馬秀娥問王德發。
“這你都能看出來，我是怕水仙想多了，這個在新院子里修羊圈的主意，肯定是水仙和貴生商量的，當著她的面，不好說，我的意思是呢，貴生這羊啊，就別養了，我又不知道該怎么給他說。”
“現在你不讓養了，當初啊，你就不應該再他不念書的時候給買幾只羊，你看看那羊群，從幾只到現在的幾十只，你說不養就不養啊？要是貴生真的要養，就得再想想辦法，不是讓他把羊全賣了。”
“我還是想跟貴生溝通一下，如果能說通了，那就好辦，說不通，就再想折衷的辦法吧。”王德發心里已經有了想法。
連續好幾天，王德發都在和貴生說羊的事情，貴生的態度很堅決，就是，羊絕對不可能賣掉的。
勸貴生放棄看來是行不通了，至于這件事到底該怎么辦，王德發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后來就一拖再拖，不知道誰把這件事就告給了隊里，理由很簡單，這塊院子是王德發因為上頭的政策而分的，是住人的，咋能就當個羊圈呢，這要是上頭來檢查政策落實的怎么樣，豈不是啪啪地打臉啊。
這個理由的威力，是真的夠大。
來找王德發談話的，就是老二。
“老哥啊，在貴生的院子里養羊，是真不能繼續了，如果是比較偏僻一點的位置，那也就罷了，問題是現在，你看看，幾乎是全隊位置最好的地方，給你家貴生，卻養羊著呢，街坊鄰居受不了不說，這政策萬一哪天上頭來看看落實的情況，你說怎么交代嘛。”
“老二，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呢，我也貴生做了工作了，讓他別養了，這孩子，不應承啊，我也愁的很，你這幾年處理隊里的事，也有經驗，你給我說說，有啥法子，能把這事給解決了啊。”
“要我看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些羊全賣了，跟大家一樣，把院子里蓋上漂亮的磚瓦房，讓貴生一家子單獨過日子去。”
“你這是個什么辦法嘛，那貴生和水仙現在的情況，分開過，還能過得下去啊。”王德發說。
“但一句話，那道院子啊，不能以羊圈的形式坐落在那，那是打全隊的臉啊！還有，我的一個想法，不知道你覺得有沒有道理，你看你跟嫂子，現在也上了年紀了，那川地里的果園，樹也都老的不行了，你家的蘋果一年比一年收成差，要不把果園里的的老樹挖了，建個羊圈，算是個養殖場，這也好啊。”
老二的話，倒是給了王德發一點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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