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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慶祥藥鋪摘匾

熊貓書庫    王德發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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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德發家里,送走了王成龍和胡玉婷之后,又恢復了年前的平靜,只有王念祖扯著嗓子喊的時候,整個屋子里才感覺有點人氣。

  今年鎮上的社火,十五的時候去縣上給全縣人民拜年去了,十六才從縣上回來開始給全鎮人民耍。

  按理說,鎮上的社火,當然得是先緊著給全鎮人民娛樂,但是遇到縣上對各鄉鎮有社火有扶持的時候,大家也都毫無怨言,不就是晚一天耍嘛,影響不了什么。現在條件比以前好多了,很多人都是跟著社火隊伍,一起上縣城過十五去了。

  正月十八的早上,鎮上想起了轟隆隆的鞭炮,王德發在自己家院子里都能聽到。

  “秀娥,這是誰家放這么響的炮,今天都正月十八了,還這么熱鬧啊?有啥事嗎?”王德發問馬秀娥,他以為,這些正月里的事情,女人之間閑聊的時候,可能消息比較靈通。

  “這我還真不知道,可能是誰家娶媳婦吧。”

  “你要不出去的話,我出去轉去了。”王德發扔下這句話,就出門了。

  從噼里啪啦的鞭炮陣仗上聽,事情不簡單,不是個小事。

  走在街上,聊天曬太陽的人多得很,王德發漫無目的地溜達著,走到中街,人多了起來。

  慶祥藥鋪的門口,鞭炮的灰燼滿地都是,周圍圍著很多看熱鬧的大人和小孩。

  王德發看著藥鋪門口的灰燼,猜到應該是藥鋪放的炮。王德發也好奇了,他起初想著,是不是這吳慶祥老中醫走了,仔細一想,也不對啊,人走了,哪有這樣大張旗鼓的放炮的,還是在藥鋪,不是在家。

  王德發湊進有,里面擠著很多人,他認識的一些臉熟的面孔,都是吳慶祥曾經救過命的。

  大家臉上是輕松愉快的表情,王德發湊進去找吳慶祥。

  吳慶祥穿的嶄新,坐在自己的坐診的寬大扶椅上,和每個藥鋪里人打著招呼。

  “老先生,謝謝你啊,你可真是一輩子給咱們鎮上走街串巷治病救人啊,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一口飯給噎死見閻王去了。”

  “就是就是,我家孫娃子啊,要不是老先生,一場高燒,可能就…”

  都是來道謝的,也是來給道別的。

  吳慶祥一輩子很少走出過縣城,扎根在鎮上,不知道錢掙了多少,但是絕對值得全鎮人的尊敬。人已經老了,也干不動了,他呢,就選了今天,藥鋪關張,干不動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德發覺得自己來的還真是時候。

  吳慶祥和大家聊著,寒暄著,看樣子坐在椅子上都覺得吃力。他看人越來越多了,就打起了精神,站起來說:“謝謝大家,謝謝大家能來藥鋪,原本呢,我不想這么招搖,誰成想我那兒子說,非要來個儀式。驚擾大家了,見諒!”

  話說完,人群里開始嚷嚷著說應該的,不驚擾。

  “我呢,都記不清楚我是什么把慶祥藥鋪開起來的,好像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吧,不清楚了,今年,我都已經七十八了,大半輩子啊,就干了赤腳醫生這一件事,現在,是真的干不動了,也該歇了,這大半輩子,有從我手中起死回生的,也有無數讓我無能為力而離開的,大家就多擔待點。國家的情況好了,醫療條件也好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也確實該退了。”

  吳慶祥說的很從容,以一個飽經風霜的口吻說這些話,把在場的每個人都拉回了曾經的經歷過的畫面。

  “老先生,你退可以嘛,可你這一手手藝,真應該找個徒弟,傳承下去啊,這藥鋪,不能關啊!”

  “就是啊,以你的醫術,完全可以帶個徒弟,把一手絕活留下來。”

  大家一言一語,全都是挽留和舍不得。

  “我何曾不想啊,歷朝歷代,教書育人和救死扶傷,本就應該是傳承。只可惜啊,現在你看看,老祖宗留下來的老中醫,全都是靠我們這些老古董在支撐著,年輕人要學,都學的是外國人的醫術。不瞞大家說啊,我平日里,也沒少給我家兒言傳身教,怎奈,他就是沒這個興趣啊。罷了,罷了,今天也是個好日子,慶祥藥鋪,今天就關張了,祝各位父老鄉親健康平安。”吳慶祥說完這句話,緩緩地坐下了。

  藥鋪大廳里,安靜了,大家也都不再討論。

  “兒子啊,梯子已經準備好了吧,幫我把那塊牌匾摘下來吧。”吳慶祥給自己的兒子說。

  “都準備好了,那我現在就摘啊。”

  “摘吧。”

  所有人又全都移步到了外面,吳慶祥紋絲未動,王德發最后一個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又回頭問吳慶祥:“老哥哥啊,要不,我扶著你出去,看看吧,你這大半輩子的招牌。”

  “也好,那就勞煩老弟,扶我一起出去吧。”

  “好勒!”

  “慶祥藥鋪”的招牌,是當年吳慶祥找著鎮上黨家的文人寫的。黨家早先的事跡,那在鎮上可是人人知曉,出了一個軍門,大清朝的時候,黨軍門帶兵護衛過老佛爺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黨家的后代,仕途的路走得就比較順。

  給吳慶祥寫招牌的人,是當軍門的玄孫,已經過世了,當年已經是省文化館的館長了,字寫得確實大氣。

  王德發扶著吳慶祥,看著他兒子緩緩地拆著這塊掛在門頭已經快半個世紀的牌子。

  “當年掛的時候,那金燦燦的字,我到現在記憶猶新,現在啊,風吹日曬,上面全都是歲月的痕跡啊。”吳慶祥倚著王德發,感嘆著。

  取下來之后,大家在下面搭手把牌子接住,放在了門口。

  “再次感謝各位啊,今天能來送送慶祥藥鋪,感謝大家,我家離鎮上有距離,原諒我不能略備酒菜招呼大家!都回吧,會吧,謝謝大家了。”

  人群慢慢地散開了,王德發扶著吳慶祥,沒走,除了送送吳慶祥,王德發其實還有個心事,今天要不抓住機會的話,吳慶祥一退下來,也不好再問了。

  “老哥哥,你這關張,也不早點說,太突然了啊。”

  “要不是我這兒子要這么個儀式,我都不想讓大家知道。太勞煩大家了。”

  “我覺得孩子做得對呢,是這,既然今趕巧了,你和孩子中午去我家,遲頓便飯,我呢,也以一個老會計的身份,好好答謝你這么多年,對父老鄉親的大恩大德啊。”

  “不了,不了,就不去了。”

  “不行,老哥哥,今天,你一定得依著我!跟我走,吃完飯啊,我開我那貨車,把你和孩子送回去。”

  吳慶祥拒絕,王德發盛情邀請,最后還是吳慶祥兒子定了,去王德發家吃個便飯。

  王德發一直有個心事,就是王念祖的事,雖然這孩子現在看著沒啥問題,能哭、會笑,叫他的時候呢,好像也能聽得見,但他還是有點擔心,哪怕就是一串了水仙和貴生的一丁點不健全,那都是個大事。

  他一直想把王念祖帶到吳慶祥跟前,讓他給把把脈,看看,要是能看出個大概,王德發心里也就有譜了。

  把吳慶祥帶到家里吃飯,王德發沒給馬秀娥說。家里也沒準備什么,馬秀娥和水仙手忙腳亂的做了頓家常飯。

  王德發來廚房幫忙端飯的時候,馬秀娥埋怨著說:“我說老漢,下次你有什么安排,能不能提前有個計劃啊,家里啥都沒準備,你就趕帶客人來。”

  “我也是知道的很突然,不然肯定早早就安排了啊,正月里,廚房里還能沒有吃的啊,瞧你婆婆、媳婦兩,這不飯菜收拾的挺好的嘛。”王德發夸馬秀娥。

  飯菜準備好了,王德發一家老小五口,加上吳慶祥父子兩,屋子里的氛圍一下就有了。

  “老哥哥,今也算是你退休的日子了,我知道的突然,飯菜要是不合你口味啊,就擔待點。”

  “可千萬別這么說啊,謝謝啦,難得你這么有心了。”吳慶祥說。

  除了王德發和吳慶祥偶爾聊兩句,其他人都悶頭吃著飯。馬秀娥也不知道到王德發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王念祖還小,大人的飯能吃點了,吃的不多,被水仙放在炕上,自己玩著。

  飯后,王德發陪著吳慶祥聊天,兩個人就聊以前那些久遠著都快想不起來的事情,津津有味的。

  水仙去洗鍋的時候,王念祖哭個不停,貴生上炕就把兒子抱了下來,和大家坐在一起,哄著哭個不停的念祖。

  王德發見狀,覺得時機到了,可以在吳慶祥跟前問問這個孩子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老哥哥,一直有個事,我想跟你打問一下呢,也沒機會,咱們剛吃完飯,邊聊,你邊幫我出出主意,你看咋樣啊?”王德發還是比較委婉的說。

  “老弟啊,你不說,我都猜到啦!行啦,把你孫子給我,讓我也抱抱啊!”吳慶祥說。

  “哎,好,好,貴生,快把這念祖抱給你吳家爸。”

  王貴生看著王德發,有些費解,慢慢地把王念祖放在了吳慶祥的懷里。

  吳慶祥上了年紀,抱孩子都看著有點吃力,王德發把凳子挪了挪,坐在旁邊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吳慶祥抱著孩子,用手在臉蛋上摸著,最里還不停的吹著口哨吸引王念祖的注意力。

  這念祖今天是真聽話,可能是因為吳慶祥行醫多年,更知道怎么和這樣的小孩子交流吧,兩個人之間交流的非常順暢,王德發都覺得奇怪。

  吳慶祥不管怎么逗王念祖,王念祖都能有反應,這個方法呢,王德發早就用過了,可能是那時候還小的原因吧,有時候王念祖有回應,腦袋轉過來啊,或者咿呀的叫一聲,但也有時候,王念祖就跟個沒事人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就讓他心里一直有點擔心。

  吳慶祥就好像帶自己孫子的一樣,其樂融融。

  “老弟,你來幫我抱著孩子,我看看娃娃的舌頭。”吳慶祥和王念祖玩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提出來要看看王念祖的舌頭。

  “好呢,好呢。”

  王德發結果孩子,湊近吳慶祥。

  吳慶祥掰開王念祖的嘴,仔細的看了看了,職業習慣性地說了一句:“最近孩子有點積食了,最近吃清淡一點啊。”

  “就是的,我也發現這兩天孩子不好好吃飯,家里有酵母片呢,他愛吃得很,我給喂。”

  吳慶祥又把自己粗糙的大手,搭在了王念祖的細胳膊上,把起了脈。

  這才是重點,王德發盡量不讓王念祖出聲,自己也屏氣凝神,就怕影響了吳慶祥的判斷。說起來也就奇怪了,吳慶祥搭上脈的時候,王念祖乖乖的配合著,沒有一點反抗和調皮。

  整整把了有五分鐘的脈,吳慶祥才把手從王念祖的胳膊上挪開。

  王德發想著急的知道是啥情況,就問:“老哥哥,咋樣啊?”

  “老弟,孩子啊,啥問題都沒有,你大可放心。至于你擔心的事情,從現在來看,根本不存在。”

  “哎呀呀,那就太好了,我老王家的血脈,這下算是徹底保住了啊。”

  “老弟啊,人這一輩子啊,出生是一回事,往后啊,做個好人最關鍵,我想,這點你的感觸比我深多了,還記得你們隊上的老陰陽,有一句口頭禪就是做個好人,不虧先人。是聾是啞,重要嘛,也重要呢,關鍵是在這啊,這對了,一切就都對了。”吳慶祥拍著自己的胸脯說。

  王德發明白吳慶祥是什么意思,再健康的身體,心壞了,就什么都壞了。

  “老哥哥,你說的對呢,我也明白,不滿你說啊,你看看,我這前半輩子,可以說是壞事做盡了,后半輩子,終于想明白了怎么做人啊,后半輩子,我就用來贖罪的。”

  “老弟,你明白就好。放心吧,這孩子,你不用去醫院做什么檢查,不管是脈相,還是臉相,都是個有出息的娃。我和你孫娃子也算是有緣啊,他可是我和一輩子,把的最后一個脈了。我們老了,我們也是從他這么大,一路走到現在的啊。”

  一老一小,在談論生死中,看到了生命的循環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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