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城回來之后，王德發就一直在尋思蘋果的事怎么處理。這件事現在不能有任何拖延的借口，蘋果放在庫里，過一天就壞一天。
女人聽王德發回來把蘋果的事一說，心里也著急。她給王德發的建議是，在鎮上先擺個攤，能賣多少是多少。但是在鎮上現在賣的話，也有個問題，這會的時間，既不是逢年過節，也不是農閑，大家都在忙地里的活，誰一天閑的沒事干在街道里浪啊？個個都早出晚歸，忙的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擺在鎮上的水果攤能有用嗎？
不過，在沒個好注意之前，女人的建議，王德發覺得也行，現在他的底線就是，這剩下來的蘋果，寧可賤賣，也不能爛在里面，必須得抓緊時間把這燙手的山芋給處理了。
“要不是這樣吧，等會我去庫里給你收拾出來幾箱子蘋果，明天放到鎮上，你看著賣，看有沒有啥情況。”
“我不去，我去了地里咋辦？你當是臘月里，在家定定坐著呢啊？”
“現在，火燒眉毛的事是，把蘋果弄出去，地里，只要沒耽誤時令，都先緩緩。”
“那我就是去擺攤賣蘋果嘛，我哪是做生意的料啊。不太會，別賣虧本了。”女人有點推諉，不太愿意去。
“虧本，比爛了強！稱拿上，乘法會呢吧？把錢數清楚就行。”
“我一會去庫里，先給你裝幾箱子，我再想想其他的該咋弄。”
“行吧，那我明天去試試，你明天忙的話，貴生我肯定得帶上。又怕這孩子我一忙，就看不住了。”
“就然呆在你周圍，別亂跑就行，就這么定了，你也想著點辦法，看咋樣能快快的給處理了。”
今天可能是王德發最近這段時間最忙碌的一天，在家歇腳的時間就剛才回來跟女人說話的功夫。說完他就揣著從高老板的那要來的商標去了果窖。
在自己鎮上賣，真想吃蘋果的人，肯定也不會像縣城里人那么挑，所以王德發就專門挑一些品相不太好，壓在袋子底下已經有壓痕的蘋果，先挑這樣的賣。
王德發就想明白，袋底壓著的，有壓痕和小壞點的蘋果，全都是大蘋果，這讓很郁悶，而那些塞子蘋果縫隙里的小蘋果，都完好無損，掙錢的可全都是品相好的大蘋果。
蘋果裝袋，王德發已經熟悉的很，手底下打包起來也非常快，他給女人準備了四箱，一箱估計有個四十多斤，車座的后面的恰好能拉兩箱子，剩下的兩箱在庫里讓放著，先拿兩箱明天看看是個啥情況。賣的情況好點的話，再取剩下的兩箱來得及。
晚上睡覺前，王德發又把明天去鎮上賣蘋果的事給強調了一番，兩個人認真討論了一下。
“老婆子，你說這明天要是在鎮上賣不動咋辦？你平時注意也挺好，有沒有啥好的想法？”王德發躺在炕上看著屋頂，問他女人。
“我也沒個啥好注意。明天先賣著看吧，最近我弟開著三輪車在周邊鄉上收廢鐵和紙箱子著呢，要不，你給他的三輪車上也裝些蘋果，偏僻的鄉上，蘋果少，沒怎么吃過的蘋果人家，要是沒錢買，就讓拿糧食換，那山上人家的地，比川里人多多了，可能錢不好掙，但他們絕對不缺糧食，就像巷子里喊著換大米的一樣。”女人說。
王德發一聽，一下子從炕上坐起來，眼睛冒光地看著女人，說：“我的這個腦子，怎么就比不上你這個腦子呢？你一個女人家家的，腦子夠用啊，我看成龍的腦子，就是隨你。”
“看你把為說的邪乎的，我這就是今天突然想到的，你說，用蘋果把麥子換回來，咱可以吃，吃不完的也可以賣了，麥子可比蘋果耐放啊！”女人其實是怕王德發沒聽懂，覺得換回來麥子沒啥用，所以就又進一步解釋了一下。
“這是個辦法，這個辦法好著呢，我今天在縣城里轉著看有沒有要蘋果的水果店，結果全都讓城里的果窖給壟斷了。他們再能，也不會想到鄉里也可以這樣去賣蘋果啊，咱就把這個方法叫做，鄉鎮包圍城鎮。那個高老板，人精明的很，肯定不會想到這一步棋。”王德發說。
“瞧你那德性，還鄉鎮包圍城鎮，你以為自己打天下呢啊！做生意嘛，你就多嘗試就行。”女人透過窗外照進來的月光，明顯看到王德發緊鎖的眉頭，舒緩了許多。
“做生意也是打天下啊，行呢，早點睡，明天我給你把蘋果送到鎮上，你看著賣，我去找找啟陽，把這個事給定下來。”
“行呢，睡吧。”
第二天王德發把兩箱子蘋果給女人放到鎮中街的路口，自己就騎著自行車去找李啟陽了。
王德發趕的真巧，剛到丈母娘家的村口，李啟陽開著三輪車春來了，這要是晚幾分鐘，今天就找不見李啟陽了。
“姐夫，你咋來了啊？走，回家說！”李啟陽說。
“不用，不用，我就是找你，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
王德發把自己的想法給李啟陽說了之后，李啟陽說：“這可以啊，沒啥難的，你看我現在空車出去，有時候一天到晚還不一定能收一車廂的廢品。這個注意好著呢，我來回也不空跑車費著油了。”
“姐夫，我沒看出來，你這做生意的頭腦，是真有一套啊！”
王德發聽了，嘿嘿的笑著。
“你把自行車綁在車斗里，坐前來，我們這就去果窖里裝些蘋果，看看今天情況咋樣。”李啟陽說。
“行呢！”
王德發和李啟陽開著三輪車在庫里裝了有半車斗的蘋果，不多不少。
“啟陽，這蘋果的成本價是八毛多收回來的，不低于八毛錢，就可以賣。現在麥子是啥價格啊”
“麥子現在是四毛五！”
“哦，那就這樣，咱也不繞腦子了，直接兩斤麥子換一斤蘋果。”
“行呢，那我就這樣賣了！”
“你路上開車小心些！注意安全著。”
“行嘞，我走了，你忙去吧！晚上回來，我先回你家，給你匯報下情況。”
“行呢，那你晚上直接過來，我讓你姐把飯給做好。”
看著屁股上冒著黑煙的三輪車越走越遠，王德發把昨天留下的兩箱蘋果捆在自行車后座上，準備看看女人在鎮上的蘋果賣的咋樣了。
王德發遠遠的就聽見女人在吆喝著賣蘋果，鎮中心人還是不少，可都是著急忙慌地買東西，買上就走，行色匆匆，這個節氣，大家不是忙地里，就是忙家里，閑不下來。
女人前面的兩箱子蘋果，一箱子打開著，好像少了幾個，估計是賣出去了，另一箱還沒拆開。王德發看了，心里就知道了大概。
只要跟前有人路過，女人都會問一句“吃蘋果嗎？甜的很。”鎮上的人，幾乎都是禮貌性的示意一下，擺個搖頭的動作，能坐下來的看看蘋果的，都是周邊鄉上的，覺得這會還有蘋果，新鮮吧，還能停留一會。
“情況咋樣啊？”王德發走到女人跟前，問。
“你來了。你看，就兩箱，賣出去的不到十個，賣不動！”女人指著兩個箱子說。
“前面賣的都是咋樣的人買啊？”
“有一個，是鄉上來采辦家里老爺子三年紙要用的東西，看見蘋果了，說是要買九個，擺在桌子上當祭品，老爺子生前最喜歡吃蘋果。還有一個帶著孫子的老漢，孫子看見蘋果非要鬧著吃蘋果，老漢就買了一個。再沒了。”女人無奈地說。
“是這，你帶著貴生回吧，我看著賣，啟陽今天拉了半車框的蘋果，說是晚上直接回咱家，你回去把飯收拾上，收拾些好的。”
“行，那你就看著，賣不完，街上沒人了的話，你就早些回來。我跟貴生先回了。”
女人好歹賣出去了十幾個蘋果，王德發席地坐在蘋果箱子后面，連吆喝的勇氣都沒有，過來過去的人，王德發看著他們，眼睛渴望能有人買，可嘴巴卻拒絕推銷。
從接上女人班開始，王德發沒賣出去一個，還折了幾個蘋果，一個和他一樣以前當會計的，都認識，看見王德發在賣蘋果，就停留下聊了幾句，臨走的時候，王德發抓起四個蘋果就塞到了他的手里，那人在推托，不好意思拿，在王德發強拉硬塞的情況下，才拿上走了。
街上沒啥人了，王德發很沮喪，賣不出去就罷了，認識的人，送都送不出去。
李啟陽有個習慣，就是出去收廢品，一定會把握著時間，天黑之前必須回到家里，開著三輪車，天一黑，車燈又黑，特別危險，而且他走鄉串村的路，大部分都是山路，不好走。
現在讓王德發有所期待的就是能聽到李啟陽三輪車“嘣、嘣、嘣”的發動機聲音了，也不知道情況咋樣，有沒有賣出去。
“你弟咋還不回來啊，早上都是說好的，晚上直接過來的。”王德發著急地問女人。
“放心吧，他說要來，肯定就會來！”女人朝外面看了看天色。
“再等個十幾分鐘，肯定就到了，啟陽時間觀念特別強！”女人補充。
一聽到說估摸著有十幾分鐘可能就到了，王德發直接起身去大門口迎著去了。
天色乍黑還亮的時候，巷子里能聽到三輪車的聲音，王德發向前走了幾步，雖然車燈耀眼的他沒看太清楚，但透過輪廓他肯定就是李啟陽。
“啟陽，回來了。”王德發扯著嗓子大聲的喊，“嘣嘣嘣”三輪車聲音把他的聲音蓋住了。
等走進確認是李啟陽之后，王德發二話沒說探著頭就朝著車筐看去，早上裝的蘋果沒了，車筐里一多半裝的是李啟陽收回來的廢鐵和紙箱子，少一半是蛇皮袋子裝著的麥子。
王德發知道有戲，問：“啟陽，咋樣，有沒有情況啊？”
“姐夫，進屋我先喝口水給你說！”李啟陽嘶啞著嗓音說。
“走，走，趕緊喝水走。”
李啟陽進門，去了趟后院方便了一下，進屋后王德發已經把水給晾好了。
“啟陽，啥結果，喝著水，說下情況！”
“姐夫，你看我車筐了吧，蘋果全都給弄出去了，有拿麥子換的，麥子都在車筐里，也有直接給錢的，大概有個一百多塊錢呢。”李啟陽說。
“哎呀呀，啟陽啊，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啊！看來這個事，能這么做啊！”王德發高興地說。
“但是，姐夫，今天這一次出去，倒是也發現了不少問題啊。”
“啥問題，你說。”
“我從早上出去，到現在，轉的地方多，轉了這大半天，拉的那些蘋果是賣出去了，可買的人，大都買的不多，而且，他們還要挑，因為我不讓挑，好幾家想買的也么買，不挑的話，咱的蘋果品相實在不行啊。這一天，把周邊近處的鄉鎮全都已經轉到了，明天呢？明天去哪賣？今天買了的，肯定不會明天再買的。”李啟陽喝著水，認真的說。
王德發聽了，知道李啟陽說的是個事實。
“啟陽，你說的沒錯，你也看到了，今年的天氣暖和，是個暖春，果窖里的蘋果存不住了，已經開始有爛的跡象了。所以我跟你姐才著急著趕緊把蘋果給賣了。今天我和你姐在鎮上拿了兩箱子去賣，就賣出去了十幾個。”
“對啊，所以我覺得咱這麥子換蘋果是個事，但解決不了你庫里那么多的蘋果啊！”
“你明天還去不去周邊的鄉里？”
“去，沒過個大半個月，我就串著走一趟，明天一天，常去收廢品的幾個地方，就轉完了。”
“你明天要是還去的話，你再拉上些蘋果，能賣多少是多少，你看咋樣啊？”
“沒問題啊，要不是這樣，姐夫，我三輪車副座上還能做一個人，明天你跟我一起走，咱多拉點蘋果，哪怕少收點廢品，盡量多賣點蘋果，兩個人去，肯定賣的快還好商量嘛！”
“能成，那明天我跟你一起，今天要不就別回了，天都已經黑了。吃完飯就在家休息。”
“我得回去，晚上再晚都得回去，你晚上把你自行車借給我，晚上開車三輪車回去，明早再開過來，費油的很，我明天一早就騎車過來。”
“行呢么，你等會騎車路上可得小心點啊！”
兩個人正在聊著的時候，女人收拾的飯已經好了，李啟陽快快吃飽就騎著自行車回去了。
王德發又開始想他那剩下的蘋果到底該怎么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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