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做生意這事情，王德發是第一次，冷庫里塞滿蘋果之后，他每天都要去里面檢查一番，看看蘋果有沒有壞的。
這挖在地底下的冷庫，還真是挺神奇的，里面每天保持著固定的溫度。今年零星收回來的蘋果，不算多，整整齊齊只碼了兩層，摞的層數不高，蘋果也沒有壓壞的，一切都剛剛好。
川地里掛果不多的蘋果樹，已經在秋風中搖曳著殘余樹葉，進入深秋之后，早晚的溫差更大了，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溜走，連個招呼都不打。天氣還會變的越來越冷，地里的活也基本上都已經結束了，冬天嘛，沒什么可干的了。
王德發現在就是冷庫和家里兩頭跑，有時候他會聽到大家拉家常說誰家地里的摞著的玉米桿子被人頭了，或者誰家地里過冬的白菜在地里沒有了，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冷庫，雖然兩扇庫門都是上著鎖的，但他也沒法保證里面蘋果的安全。人就是這樣，一旦閑下來，就會有各種奇思妙想，好的壞的。
王德發怕庫里的蘋果被偷，就在冷庫口的門房里盤了一張炕，當時建冷庫的時候，這個門房就是為了人來了能有個落腳的地方，現在看來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自從炕盤好之后王德發總是沒有規律的隔三差五在里面過夜，這種不規律，會讓蹲點的賊娃子們把握不準下手的時間。
女人依然每天忙著自己的事情，最近她把地里種的大白菜割了往家里拉，準備淹過冬的酸菜。
自從王德發建了冷庫之后，女人和王德發之間的溝通明顯少多了，現在又是農閑，王德發幾乎天天不是在冷庫，就是在去冷庫的路上，女人覺得王德發是不是把事情弄反了，不應該天天盯著庫里的蘋果，而應該去找銷售出去的路子，說白了，王德發現在就等于是欠著大家兩萬多塊錢呢。女人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王德發。
這段時間想要跟王德發說個話，也就中午吃飯的時候有機會。
“你天天蹲在果窖里，不對啊！”女人說。
“咋不對？果窖不需要人看著啊？”
“是需要人看著，可光看著有啥用，這馬上都冬天了，你要不就把蘋果零賣，要不就批發，光守著干啥，賣不出去你有錢啊，不但沒錢，還欠著人家果農的錢呢。”
王德發被女人這句話說的夠嗆，這個道理他明白，只是現在他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所以一天待在果窖逃避這個令他頭疼的事情。
“你說的對呢，我現在也是愁的很，不知道銷路在哪。不過這兩天我還想了想，明天我再上縣城一趟，看看上次給我傳授經驗的老板，有沒有好的渠道，我能不能搭個他的順風車，把這些蘋果給賣了。一回生，二回熟，渠道打開之后，肯定以后就越來越好了。”
“你自己看著辦，我就是給你提醒一下，別老守著果窖，要真有人想偷，防都是防不住的。”
“明天一早我就上縣城。你們女人之間倒閑話的時候，你也幫我留意著，聽聽隔壁王有財收的蘋果都是咋打算的。”王德發說。
“女人聊天就是倒閑話嗎？聽你這話就來氣，他的消息，會告訴別人嗎？也不拿腦子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王德發坐車就去縣城發財果品購銷中心。他揣著三包從省城帶回來的煙，如果這次去能把事談妥的話，那肯定不能是三包煙的事情，好歹也要人家一點好處，王德發都想好了，等錢一到手，就給老板塞點錢。
“老弟，我又來向你取經了。”到發財果品購銷中心，王德發看見了在里面忙碌的老板。
“老哥，啥風把你給吹來了，進來，坐。”老板把王德發迎進屋子。
屋子里坐著幾個人，有說有笑，看見王德發進來了，就點頭示意。
“老哥，果窖冷庫建起來了吧？咋樣？今年收滿了嗎？”老板問。
“弄起來了，今年收滿了，沒你的多，就碼了兩層。”
“蘋果質量咋樣啊？”
“都是好蘋果，我親自到處轉著收的，一點麻達沒有。”
“老哥，今天來的好啊，你今天來，可真是天助我也。”老板說。
王德發一頭霧水。
“老哥，你先說，你今天來是啥事，盡管說，能幫的肯定幫你了。”
“哈哈哈哈。”老板一陣爽朗的笑聲。
這從進門到現在，王德發就像被蒙在鼓里一樣。到底今天是咋著了。
“老弟，你笑啥嘞？”王德發疑惑的問。
“我就說你今天來就是天助我也，你看看，是不是？哈哈哈”老板說完，回頭又給屋子里其他的人說：“看吧，你們的問題算是能解決了。”
“老哥，是這樣的，這幾位呢都是從廣東過來的客商，專門來收蘋果的，不瞞你說啊，我庫里的蘋果我想著在年后賣呢，這幾位兄弟呢，想年前收些好點的果子，鋪到超市先賣一賣呢。我正發愁沒有貨呢，這不你就來了嘛，你說是不是巧得很？哈哈。”老板給王德發說。
王德發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都能讓他碰到。
“老弟，沒問題啊，我年前可以賣，要是想收，明天就可以裝車的。”
“三位老朋友，瞧，我就說你們要的貨肯定有，看見了吧！”老板學著用蹩腳的廣東話給三位坐在屋子里的年輕人說。
“高老板，你這位朋友信的過吧？”其中一個客商說。
“信得過，絕對信得過啊，不過他家不在縣城周邊，你們可以跟著去他的庫里看看貨，這個沒問題。是吧，老哥？”
“可以看貨，蘋果又大又圓，品相好著呢。”王德發配合老板說。
“高老板，今天時間還早，要不我就跟著你這位老哥，去看看，先把我年前要的貨給收齊了，年后你庫里的，可要給我留著啊。”
“這沒問題啦，你就放心啦，年后你們要貨，就從我這里來拿啦。”
“價格呢？”王德發脫口而出。
“價格呢，肯定是比咱收果子的價格高多了，這個你放心。現在還不能給你說具體的價格，得看了蘋果才能定價的。是吧，三位尊貴的客人！”
“是的啦，只要貨好，錢不是問題的啦，老大哥，要不我們就去看看你的庫，如果可以的裝車的話，后天我們就可以拉上走了。”
“沒問題啊，要走的話，現在就可以走。只是，路上有點遠，三位還得受點苦，顛簸一會。”王德發說。
“沒關系，老哥，他們都是熟人，你們開著我的面包車回你鎮上。”
“哦，那就太好了啊。”
王德發給發財果品購銷中心的高老板留了兩包海洋牌過濾嘴，另一盒拆開的一次給三個客商一人發了一根，點著之后三人帶著王德發就往鎮子里走。
一路上王德發除了給開車的客商指路外，想的最多的就是這次可能要發財了。第一次做生意，就這么順利，那以后還了得啊，王德發自己在心里夸自己簡直就是個天才。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從出獄后到現在，除了貴生的腦子現在讓他無能為力，其他的事情就好像一路給他開了綠燈一樣，房子修起來了，果窖建起來了，生意還順風順水，真是老天都幫他啊。
“三位老板，我們先回趟家，我給家里女人說一聲，讓他給咱們把中午飯做好，今個中午呢，就在我家把飯吃了。”
“可以得啦。”
面包車從王德發家的巷子里小心駛進去。看王德發帶著廣東人來家里，大家都羨慕不已，就開始討論，說王德發這下估計要發大財了。
車停下后，四個人進了王德發家。女人連忙出來迎接。
“老婆子，給三位客商倒點水，我們稍事休息就去冷庫，中午你多做三個人的飯，做好點，我們忙完回來在家吃飯。”
“沒問題。”
稍作休息之后，四個人就去王德發的冷庫了。
“王老板啊，我看了看，你的蘋果確實不錯的啦，有一部分沒有達到我們的要求，你看能不能給你留下？”
王德發心里最好的打算就是，把這些蘋果一骨碌全給賣掉。收蘋果的時候呢，他是做過大致的篩選，太小的不要、果形不規整的不要，如果這些三個客商再挑一下的話，剩下的果子，他可就不好賣了啊。
“三位老板，挑，是可以挑的，但這打包價和分揀價可不能一樣，你看你們要不先看個價吧。”
“王老板是個爽快的人，貨不錯，我們不會挑揀的太厲害，除非那些確實看著比較不太行的，是真不能要，價格給你一塊二，你看咋樣？”
一塊二一斤，王德發在心里盤算了下，這些蘋果根據具體情況，他在收的時候價格是不一樣的，但平均下來也基本都是八毛錢收的，這客商給的價，有四毛錢的利潤，價格還是可以呢，與他預期的價格相差不大。
“三位老板，就這個價，給你們！以后來我們這里收蘋果，一定記著我，我把最好的蘋果留給你們。但是挑揀的話，人工費用得你們出啊，還有，這錢能現結吧？”
“能現結，只要一過稱，錢就給你。”
“行，走吧，上我家吃午飯，這兩天就住我家。”
王德發自己盤算了下，他收購蘋果是平均八毛錢，打出去了總共有兩萬塊錢的欠條，也就是說他收了近兩萬五千斤的蘋果，哪怕就是有一千斤是被刷下來的，那也能掙個一萬多塊錢呢，不僅是夠本，而且是大賺了啊。
三個廣東客商中午在王德發家吃完午飯后，開著面包車回城里帶他們的大貨車到王德發的冷庫裝車。
晚上王德發一家子吃飯的時候，王德發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女人講了講，這個活可以干，轉手就掙萬把塊錢。如果以后蘋果越來越多，量大了，那票子可是嘩嘩的往家里流啊。
“對了，我給你說的那事，明年家里的地，全都把蘋果樹種上，這只要一家子嘗到了種蘋果的甜頭，肯定大家都跟著，晚種不如早種。”
“全都種上蘋果，樹小的時候還可以在樹巷里套種點麥子，樹大了連麥子都種不了，吃啥？喝啥啊？”
“等結果子的時候，就不愁吃啥喝啥了。”
“都像你這樣想，沒人種莊稼，還不愁吃喝，喝西北風嗎？”
“反正餓不死你，你就別瞎操心了。”
“我瞎操心，你咋不說都是我給你在背后出主意，我昨天說的沒錯吧，讓你今天去找找商機，機會就來了。算你走運，但是，我覺得又有點蹊蹺啊，你說價格這么好，你認識的那個高老板，為什么不把自己的蘋果賣了啊？”
“他要留著年后再賣，想再放放！”王德發說。
“那他為啥要在年后賣呢？”女人追問。
這女人一追問，把王德發還問住了。對啊，高老板為啥要放到年后賣啊？
“你還以為自己賺大發了，那高老板都做幾年的冷庫生意了，還能做虧本買賣啊，他放到年后賣，就只有一個原因價格高！”女人一語點破了重點。
“你別說，你這分析的還真有道理呢，年前的話，現在蘋果數量還多，所以價格要低，等到年后，蘋果越來越少的時候，價格肯定得漲起來。”王德發說。
“對啊，你看看隔壁你小叔，壓根就沒著急的年前賣。”
“不過也沒事，畢竟是第一次嘛，這已經算是好的，沒做虧本的買賣，可以了。以后咱有經驗了，賺的更多。”
第二天三個廣東客商的大掛車就來了，還帶著幾個從高老板那借來的人，不到半天的時間，連分揀帶裝車就干完了。
“王老板，那咱們現在去過稱？”
“可以啊！”
王德發把貨車帶到了鎮子為數不多有地磅的煤場。過稱去皮之后，總共是兩萬四千五百斤。
“總共呢，是兩萬九千四百元，對吧，王老板，你也算算。”其中一個客商說。
“對，是這個數。”
三個客商各自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鈔，交給經常說話的那個之后，他從其中一沓里數了六張，把剩下都給了王德發。一沓一萬，抽走六張，剛好數是對的。
接過錢的瞬間，是王德發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他不停給數錢的拇指上蘸口水，認認真真地點著每一張錢。
這是王德發憑本事賺的第一桶金，雖然勾子后頭還欠著一大堆的賬，但是對王德發來說，他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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