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默不作聲,男人之間的交流,有時無需太多言語。
沒有人知曉當下的宇文君只不過是在硬撐,他自己心里都沒底,但他必須要呈現出強盛無所畏懼的姿態,唯有如此,才能凝聚人們心中的底氣。
翌日,清晨鐘聲響起,靈都禮樂盛放。
都城百姓聞聲,連忙起身,換上了自己平日里最舍不得穿的那身好衣裳,走出家門,來到大街,雙手合十默默為新君祈福。
昨夜新君引發的異象,自然是讓下層官員百姓心里燃燒起了希望之火。
新君潛力無窮,往后前途燦爛璀璨。
雖說手段有些老套,但在這個節骨眼,頗有成效,至少老早出門的百姓,心中是真的對那位還在襁褓里的新君充滿了希望。
整體的輿論浪潮趨于良好。
而關于宇文君成為攝政王一事,大多數百姓心中并無異議,即便有,也是枉然,因為這是先帝臨終之前的圣旨。
各種猜想,期待,亦或是某些陰暗的懷疑,在蕓蕓眾生的內心深處彌漫開來。
不知不覺間,來到正午時分。
一道氣勢磅礴的瑞光在靈族的天空激蕩開來,蔓延整個靈族世界。
緊接著,龍吟之聲響徹天幕。
遮天蔽日的應龍,映入眾生的眼簾。
都城的中央廣場,文武百官盡數叩首。
“吉時已到,新君登基!”
洪亮如鐘的聲音赫然響徹在每一個靈族人的耳畔,無論是山野之間,繁華鬧市里,靈族眾生聞言,皆雙膝跪地,雙手交迭,叩首大呼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北寒菲站在應龍的頭顱上,將懷里的孩子高高舉過頭頂,日光灑落下來,仿佛無窮圣光匯聚,形成一幅燦爛而澎湃的江山錦繡圖。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道道嘹亮的聲音,響徹云霄。
人們內心深處的熱情之火,似是被重新點燃,皆抬起頭,眼神火熱的看著凌駕于巨龍之上的那個孩童。
至此,先帝陣亡之后所形成的陰霾,隨著新君登基,已漸漸消散。
宮廷內,宇文君與景佩瑤站在萬靈寶殿外的屋檐下,心情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因為宇文君并不清楚顧雍若是知曉自己的兒子成為了靈帝,是高興,還是說不高興。
此事很難猜測。
但無論顧雍的在天之靈怎么想,他的兒子都已成為靈帝。
宇文君無悲無喜道:“有霍穆與青月二人在,大小政務可如常進行,過幾日,我將安和等人派遣至此,協助師娘統御各類政務。”
“先將靈族境內的大小政務如常運轉起來再說。”
景佩瑤聞言,神色黯然道:“是否要在靈族境內推行新政?”
“若是當下推行,完全可趁熱打鐵。”
“軍權掌握在我們手中,必然可做到無往不利。”
“新君上位,自然要有一番新的氣象。”
宇文君搖了搖頭道:“此事不必著急,融合是需要過程的,而且,暫時還并不知曉靈族內政的具體詳細。”
“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局勢。”
“時機成熟時,自然會推行新政。”
“這件事,看似可以一刀切,實則不行。”
宇文君抬起頭,應龍正朝著萬靈寶殿靠近。
視野的盡頭,靈和王,顏澈,北寒夢三人率領百官走在最前方,只要顏澈在,人心就在,新君登基的第一場朝會自然不會出現幺蛾子。
“走吧,主持朝政。”宇文君轉身進入萬靈寶殿。
景佩瑤緊隨其后,女帝傳人怎么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與丈夫主持靈族的大局,世事無常莫過于此。
人族,皇都。
飛龍臺上,人皇披頭散發靠在皇座上,身旁的李洪山躡手躡腳的端來一杯參茶,國師大人的臉色有心虛,有茫然。
靈帝突然戰死,這是誰也都不曾想到的。
不得不感慨,那魔族慕淳是在這場大爭之世里最耀眼的那顆明星,徹底原本相持不下的局面撕開了一道縫隙寬敞的裂痕。
“顧雍之子已登基上位,宇文君正在主持大局。”李洪山低頭稟告道。
人皇端起參茶抿了一口,眼神深幽,若一座萬年寒潭,既不清澈,也不渾濁。
宇文君暫時留在靈族,就意味著往后是人皇陛下面對神域大軍,宇文君可暫時退居幕后。
“姬壅是個什么動靜?”人皇氣息略有衰弱道。
并肩作戰的袍澤陣亡,本相互依存,如今只剩下了人皇一人,這位陛下的心里自然充斥著人走茶涼的傷感。
妖域的那個女娃娃倒是安然無恙,可惜太弱,不具備左膀右臂的戰力。
無人可窺探,前方究竟是怎樣的光景…
“暫時高掛免戰牌,跡象來看,似是要陷入冷戰。”李洪山謙卑應道。
人皇會心一笑道:“看來最后的那一劍,多少也讓那個喜歡身著白衣的人感到很痛。”
李洪山小心翼翼的說道:“慕淳戰死,魔族武王鎮守鐵莽之城按兵不動,跡象來看,是在拖延時間,等候魔君蘇醒。”
“或者說,魔君已經蘇醒,但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抵達半步萬端。”
“神皇心存忌憚,故而遲遲不敢動。”
“冷戰的日子,或許很長,也或許很短。”
“誰也無法掌握戰略主動,都在等著第一只出頭鳥出現。”
“以臣之見,我們不妨也厲兵秣馬,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半步萬端那道坎兒,很難跨越。
可惜也無人知曉,現如今的魔君陛下究竟是何等狀態,是能勉強一戰,還是說只能韜光養晦,亦或是其余的原因。
但無論如何,慕淳都是此次大爭之世最偉大的勇士!
人皇輕蔑一笑道:“魔君需要時間,繼續冷戰下去,對魔族的優勢極大。”
“事實上,人族與靈族乃至于妖族,都需要一段時日休養。”
“連番征戰,致使人心疲憊。”
“無論是誰,都需要冷戰一段時日,只是魔族這穩坐釣魚臺的姿態,實在是令人作嘔!”
李洪山心中感慨萬千,繼續打下去,誰也不好受,可等休養一段時日后再度開戰,依舊是誰也不好受的局面。
這就是大型戰役的可怕之處,只需一戰,便會傷及根本。
“千靈何時歸來?”人皇忽然問道。
李洪山微微愣神,沉思道:“暫不清楚,我這就給千靈殿下書信一封。”
人皇搖頭一笑道:“三日后再給她一封書信,待她歸來之后,由她率領使團,前往靈族給那位新君送上賀禮。”
李洪山面色微沉,躬身應道:“陛下圣明!”
遵循常理,人皇得親自前往靈都恭祝北寒雍登基,可顧雍之子如今還是一個幼兒,再者,靈帝剛陣亡,一個實力強大的鄰居便過去串門子,難免會讓一部分人心里多想。
想來妖域的那個女娃娃,心中也是這般想法。
雖說她實力弱了些,可畢竟也是妖域之主。
再者,得先讓靈族內部的政務如常運轉起來之后,再親自登門拜訪也不遲。
這會兒若是去了,也只是給宇文君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本身靈族這一次的新帝登基,純屬不可為而為之。
該避嫌的地方,絕不可疏忽大意。
而千靈曾與古澄在妖域共事,有一份香火情,去了之后,自然不會出現姿態局勢的尷尬窘況…
神域,金宮。
大殿內,三足鳥站在白衣神皇的肩頭上,眼神晦澀難明,數次隱秘探查,都未能找到朱雀一族的棲息地。
也沒有想到其余太古生靈的棲息地。
白衣神皇面色慘白,靈帝最后的一道本源劍意,穿越時空,精準命中他的心脈之地,燃燒血元發動巔峰怒擊的靈帝,其殺力不弱于神皇,甚至隱約強過神皇。
可惜,神皇最終用起源晶片擋住了靈帝的最后一擊。
雖說成功護住心脈根源,但心脈之地,還是遭受了一次重創。
不要命,但也能讓神皇萎靡不振一段時日。
“而今局勢,你怎么看?”神皇面色陰沉如水道。
慕淳這一手,自然有助于神域,只要靈帝陣亡,姬壅,姬南等人的壓力驟降,再也不必擔心宇文君肆無忌憚的攻城拔寨。
可偏偏這一手,也讓神域陷入了新的被動中。
魔君難道已經醒了?
若是沒有蘇醒,自然是不敢讓慕淳獻祭生命,與靈帝展開死斗。
可若是醒了,怎會遲遲沒有動靜?
各種想法在神皇心中浮現,但有一點神皇是可以確認的,魔君蘇醒之后,絕不會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姿態,即便沒有抵達半步萬端,也會比曾經更強。
難道說不久之前那只掌握七殺真元的朱雀,也讓魔君猛地提神醒腦了一下?
太古生靈蟄伏至今,究竟在等什么?
神皇打死都不會相信,那些血脈之力強大的太古生靈只是想要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難道說,還有比那尊朱雀實力更加強橫的太古生靈在黑暗之中觀望?
這一次的大爭之世,謎團可謂是越打越多。
“臣愚鈍,不知如何看待局勢。”沉思良久,三足鳥低頭沙啞道。
神皇頓時哼笑道:“胡說都行,總得有一個看法。”
“你的看法很重要,因為你也是太古生靈。”
三足鳥眸光流轉之際,透出熾烈的光澤,思緒一時如混亂的風沙。
“或許在等一個契機,既涉及到了起源之地,又涉及到了萬端之境。”三足鳥苦思許久后底氣略有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