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懂陣法。”
李維平靜道。
盡管他對陣法學只懂得一些皮毛，但這三座陣法的等級本身也只有一階級別，只不過，是多重陣法的布置技巧，讓符文的組合變得更為復雜多變。
但理論上來說。
它仍然沒有脫離一階陣法的難度范疇。
當然。
只是理論。
若真叫一個一階陣法師來解析，只怕用上幾年時間也無法看出它的布置規律，只因它的排列方式太多，僅憑人腦根本無法同時記住那么多種變化。
通俗來講。
符文，就像漢字。
而陣法就是由一個個獨立的漢字組成的文章。
陣法師要學的，就是將這些基礎符文，通過不同的排列方式組成一篇篇意義不同的文章。
每一種排列方式，就是一種變化。
一般來說。
一階陣法，大概只需要十幾個、最多由幾十個不同的符文組成。
因此這些符文所能產生的變化是極為有限的。
而眼下的情況，就相當于是將三座一階陣法的基礎符文全部融合到了一起，每多出來一個基礎符文，陣法的總變化數量，都要呈幾何式上漲。
說到底。
就是一個數據量龐大的問題。
人腦無力推算。
但李維依靠的可是群星這臺智能主腦。
即使它的權限到現在為止也只對李維開放了兩階，可它的算力，也遠超人腦無數倍。
若不是如此，區區上百個基礎符文的變化，群星估計只要一瞬間就能得出答案，也不會搞的一直拖到現在，將近一個小時，才全部解析完畢…
累的是群星。
裝逼的卻是李維。
秋露看向他的目光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她清楚這座四重幻陣的復雜程度，就算是她也無法完全推算出來，還得依靠石板。但看李維剛剛的表現，他僅憑自己的力量就找出了正確規律…
秋露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中的震驚。
她再次看了一眼李維指向的位置，確定是正確無誤的，秋露知道這種事絕不存在瞎蒙的概率。只是她實在無法接受，李維比她更加天才的事實…
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
“走。”
她一拉胖墩手臂。
“唰！”
兩人頓時消失在一片光芒中。
但這次的傳送卻是出現了一些偏差，兩人落點的位置不是平地，竟是在半空。
“噗通！…”
兩人雙雙摔落在地。
好在。
先落地的是胖墩。
不然僅憑它的重量就能把秋露壓死…
兩人現在可是非組隊狀態。
“慢了一步，怪我。”
秋露自責道。
她知道這次傳送失誤都是她遲疑的那幾秒。
這片扭曲之地的符文每一秒都在變化。
李維前一秒指出的是正確路線，可在短短幾秒鐘以后就已經出現了偏差。
幸好偏差不大。
“呼…”
兩人還沒從地上爬起來。
一陣強風便至。
伴隨著一股濃烈的腥臭氣息，李維想也不想的一把拉起秋露，隨即，胖墩的各個關節處頓時噴射出淡藍色的火焰，驅動噴射技能當即啟動！
“颯！”
他拉著秋露可謂進行了一段超短距離的瞬移。
“轟！”
猛烈的撞擊聲旋即在耳邊爆開。
地面被轟擊的裂開。
震散出一具具尸體。
而李維卻是感到眼前一黑，在扭曲的空間作用下，再次進行了一次強制位移。
視線恢復。
李維轉頭看向四周。
卻是已經回到了科爾斯莊園的內部。
“吧唧…吧唧…”
身旁響起陣陣咀嚼聲。
他抬頭看去，卻是一只渾身布滿詭異瞳孔的生物正在啃食一具穿著略顯眼熟的尸體。
是那五名傭兵中的一人。
而怪物也是“熟人”。
“姐姐，你愿意來陪我玩了嗎！”
那小鬼驚喜的抬頭看來。
只不過它的注視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
“走！”
李維想也不想的邁出一步。
下一秒。
那詭異的小鬼已然瞬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兩人傳送的地方。
“轟！”
這一次，兩人傳送的位置是高空。
聽著那震耳欲聾的響聲。
李維下意識看去。
就見，那堅固的城堡墻壁，赫然被某種可怕的力量瞬間轟碎出一個大洞。
白色的氣浪混合著石灰呈沖擊波向四周擴散！
這就是七階的力量…
李維心中一顫。
這一擊，恐怕足以將胖墩轟成廢鐵了！
他沒有時間思考太多。
兩人正在下墜。
按照這個高度，胖墩落下去雖不至死，可秋露是絕對無法活下來的。
但李維也不想像這樣繼續盲目的傳送下去了。
這兩次都算是運氣好。
要是倒霉一些，被卡進石頭、或埋進地下，兩人甚至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
他在腦海中迅速推演著陣法的變化，在將要落地的一剎那，胖墩的腳底再度噴出火焰，而利用這短暫的推進力量，他艱難的向左橫移了一米。
“唰！”
“嘭…”
兩人結結實實的摔落在地上。
“誒呦！”
秋露當即痛呼一聲。
胖墩墊底，其實跟直接摔在石頭上也沒兩樣。
幸虧驅動噴射大大減緩了下墜的力量，不然即使能傳送成功，她也得被摔個半殘。
“我們到哪了…”
秋露迷迷糊糊的揉著腦袋。
短時間內的連番變化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暫時安全了…”
李維輕聲道。
他起身看著周圍。
這次傳送讓兩人來到了一處地勢高的山坡上。
他轉頭就能看見，兩只宛如小山一般的詭異生物，正在向著兩人的方向迅速接近。
而遠方，更是有著一抹鮮紅的顏色在地表不斷蔓延著，那是一叢叢瘋狂生長著的如同肉芽一般的細小觸手，猶如在大地上盛開的一朵詭異之花。
天花板上的尸體，走廊的夢魘，和圖書館的雙胞胎。
再加上那只小鬼。
幻境守護者已經被驚動了大半。
李維有些頭疼。
陣法推演出來的路線，只代表著在這片幻境中可以行進的安全路線。
卻無法預測這些能在幻境中自由行動的怪物。
挑戰越來越難了。
然而，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闖下去。
接下來。
行動的主導就完全變成了李維。
他可以更快的計算出符文的變化規律，找到那轉瞬即逝的安全節點。而隨著兩人的一次又一次傳送，兩人與那片黑暗沼澤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腳下的地面逐漸染上一抹烏黑。
愈發荒涼。
莊園附近的區域，好歹還有著一層虛幻的假象裝飾著這片煉獄。而隨著一點點靠近黑暗沼澤，那埋葬在地下的可怕景象卻是直接暴露在兩人眼前。
周圍有樹。
是由人體纏繞而成的樹干。
腳邊有花。
卻是直接在尸體上盛開的白骨之花。
腳下的泥濘已經讓兩人分不清那是淤泥還是腐爛的血肉。
空氣中的臭味幾乎要讓秋露窒息過去。
但她的表現大大出乎了李維的預料，即使在這片殘酷的環境中，她仍能保持冷靜，要知道，永恒對游戲中的畫面可是沒有經過任何和諧調整的。
她的心理素質不禁令李維刮目相看。
“這里…嘔…靠近封印區域的符文秩序比外面更穩定一些，只要再靠近一段距離，我就能開辟出通往…嘔…通往其他層次幻境的傳送點了。”
秋露一邊干嘔著說道。
說罷。
她迅速捂住鼻子，試圖阻止無孔不入的惡臭。
“最多再進行兩次傳送。”
李維說道。
他雖然能找出陣法中的符文變化規律，但胖墩這具身體并不具備破解陣法的能力。
他還需要依靠秋露。
說著。
他拉動秋露再次進行傳送。
“啪嘰！”
這次，兩人直接落到了蠕動的沼澤里。
驅動噴射！
李維第一時間操控胖墩施展技能，利用噴射的推動力抵抗著沼澤的吸力，他將秋露一手攬起，迅速轉移到附近一處看上去較為堅固的地面上。
“篤…”
腳下傳來一陣空心感。
李維低頭看去。
這是一具巨大的甲殼類生物遺骸，就像是某種經過生物改造的螃蟹，這螃蟹長著無數條人類的手臂肢節，翻沉在沼澤中，成了為數不多的落腳點。
“呼！”
天空中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那正是兩人在遠處時看到的在天空中游蕩著的黑色能量，朝著那沉睡中的生物飛馳而去。
離得近了。
李維看清它們的模樣。
那是一條條生長著人面的黑色巨蟒。
它們擁有一副慘白的冰冷面孔，渾身生長著黑色鱗片，每一片鱗片上都有著一只瞳孔，瞳孔齊刷刷的眨動著，無時無刻向周圍傳遞著極端的欲望。
李維忽然知道這些生物到底是什么了。
是惡念。
舊神以宇宙萬物的惡念為食。
這些，正是在這片區域中誕生的生靈惡念，它們來自落雪城，乃至，整個北境、七國，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永遠會有負面情緒不斷滋生！
惡念透過陣法匯集在這里。
其中有“營養”的部分會被孕育之母吞噬掉，它吐出來那些，則是已經被消化過的殘渣，但即使是這些殘渣的能量，仍然構成了這個可怕的世界。
這座幻境中。
李維兩人所見的一切都是由惡念構成的。
在人類可以理解的認知范圍內，它們幻化成了眼前如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李維看向秋露。
他隔著屏幕看，只覺得這番景象有些震撼，但她應該承受著強烈的影響。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蘊含著極為濃郁的怨念。
若是正常人。
早就忍受不了那種精神上的壓迫而瘋狂了。
可她看上去似乎只是無法忍受惡臭而已。
她的精神意志很強大。
強大到不可思議。
李維想起她先前提到過的只言片語，那來自域外的精神修煉者想控制她，結果被她反殺了。
這可不是一個初入游戲的玩家能做到的。
她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這里的符文已經非常穩定了。”
秋露低聲道。
“嗯。”
李維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沼澤內的空間已經可以讓兩人正常移動，這說明，符文扭曲的波動已然越發趨于穩定，不過，這也使得他想要找到一個傳送節點都變得極為不易。
秋露擺弄著石板，口中喃喃有詞。
“開！”
她嬌喝一聲。
五彩斑斕的符文光芒頓時在她身前閃爍起來。
光華從一點，迅速擴張到拳頭大小，而后它蔓延的速度便逐漸減緩。
直到，擴散到一整個人頭大小徹底停止不動。
“不行…”
秋露嘆了口氣。
“這個位置的符文強度還不足以支撐我開啟一個通道，需要更加靠近一些。”
她說道。
“知道了。”
李維看著四周，沒有任何多余的廢話，盡管除了腳下這具尸體外，周圍根本沒有其他可供落腳的地點，但他還是毫不遲疑的便對秋露做出了承諾。
他在腦海中迅速推演著陣法的變化，而眼中的世界也再一次呈現出全由符文構成的虛幻形態。
但相比之前區域的混亂，此地的符文結構已經極為穩定，很少再能捕捉到那一縷符文亂流。
“轟…”
耳畔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
遠處。
泥沼中猛然濺起大片的浪花。
那長著三顆腦袋的雙胞胎怪物從空中重重的砸入了黑暗沼澤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它此刻似乎突然失去了浮空能力，而這一變化令它也措手不及。
“吱！”
那顆可怖的飛蛾頭顱發出尖銳的鳴叫。
在它后方，跟隨著一起追來的其他幻境守護者立刻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它們還能交流…
李維抬頭，靜靜的跟那圍在黑暗沼澤邊緣處的幾只怪物互相凝望…走廊的夢魘，臥室的科爾斯夫人，偏房的小鬼…還有，腐化的科爾斯子爵。
這幾只怪物的造型比地獄魔怪還恐怖百倍。
跟它們對視需要有莫大的勇氣。
而那瘋狂生長的肉芽，在黑暗沼澤外更是掀起了一片血紅的巨浪，但，最終都如同那掙扎的雙胞胎姐妹一樣，被黑暗沼澤的惡念污穢拒之在外。
它們只能靜靜的凝視著李維和秋露。
看著雙胞胎姐妹一點點沉入沼澤…
“它們無法進來，暫時的…它們正在適應封印內的符文秩序，進來是遲早的事。我們得盡快找到符文節點，我可不想淪為這群詭異的食物…”
秋露縮著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