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城里的陰云始終都未散去,宛如在預示著落雪城即將混亂的局勢。
在黑市入口附近逛了一陣,李維很快便得知了昨晚拍賣的最后結果。
不出所料。
阿瑞斯伯爵派來的人在冰雪神劍的拍賣中狠狠地攪了一把局,不過,他們這種行為也只不過是在給斯塔克家族上眼藥罷了,實際意義不大。
說到底。
黑市還是掌控在斯塔克家族的手里。
拍賣神劍不過是為了尋找線索。
就算最后被外人拍走,他們也完全有借口不交出去。
寶石已經遺失。
他們斷不可能再把神劍也弄丟了。
而阿瑞斯伯爵的人在這次拍賣中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充分起哄,攪亂了斯塔克家族的視線,讓他們無法判斷出其他的參與拍賣者是否擁有線索。
雖然,在拍賣會結束后,黑市還是被斯塔克家族一直封鎖到了凌晨。
幸虧李維走得早。
不然又要被白白耽誤幾個小時。
后續的情況還在發展中,但李維明顯感覺到整個城市里的氣氛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阿瑞斯伯爵這次的行為,就相當于在斯塔克家族的火頭上澆油。
很難保這頭北境雄獅不會對其展開報復。
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兩個加起來統治了北境近五百年的霸主勢力一旦撕破臉,而且是在這正值妖獸入侵的時刻,恐怕,會對整個北境的局勢都帶來無可挽回的影響。
李維得知了此事,便要提早做好準備了。
中午。
李維回到了住處,正在研究智能傀儡,通訊器忽然響起。
行路難上線了。
他聯系上李維,兩人在城北的一家酒館碰頭。
“按照你的要求,我在城主府里確實發現了有這樣一個符合條件的目標。”
他見面便道。
“誰?”
李維當即問道。
“城衛隊的瓦莎統領。”
行路難道。
“她正是在一年前加入的城衛隊,短短一年內就以驚人的天賦當上了督軍統領,據說她前些日子剛剛突破四階,這升級速度簡直比玩家都要快!”
行路難不禁感慨道。
“有沒有她的資料?”
李維問道。
“有,我特意花幾天時間整理了一份,而且是在她絕對沒有注意的情況下。”
行路難嘿笑道。
能如此快速的融入永恒的世界,獲得一個正式身份的玩家,其謹慎性必然是不用多說的。
他在聽李維說這件事會有一定危險后,便做足了準備,畢竟,雖然李維許諾給高額補償,但他也不會為了這點利益,就損失掉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行路難隨后以論壇的方式發來了一份資料。
李維快速看過。
從資料來看,這名叫瓦莎的女人確實符合域外試煉者的基本特征。行路難調查的非常詳細,甚至連她平時常去的地方,和衣食喜好都一清二楚。
“不錯。”
李維點點頭道。
“嘿嘿,那我的報酬…”
行路難搓了搓手。
“當然。”
李維立即遞了兩件藍裝過去。
“真是爽快!”
行路難欣喜道,繼而他道:“以后再有這種事一定要通知我,保證給你辦的妥妥的!”
“不用以后。”
李維微微一笑,道:“據我所知,王國的四皇子目前就住在城主府里,他身旁有四個侍衛,我想知道他們的實力,和有關他們最近的一切行蹤。”
行路難表情微怔。
“你對四皇子也感興趣?”
他遲疑道。
“好奇。”
李維平淡的回道。
“只是好奇?”
行路難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刨根問底的追問,他只是道:“他確實住在城堡里,不過以我的身份很難靠近他,我無法保證能成功。”
“盡力而為就好。”
李維說道。
“行,我試試看。”
行路難點了點頭。
“這是上次跟你借的資料。”
李維將背包里的史記交還給行路難。
兩人隨后分別。
李維本想回到住處繼續研究傀儡,但他在回去的路上,路過了一家歌劇院,而據行路難的資料記載,瓦莎在中午巡邏時通常都會在這里駐足片刻。
李維隨即來到了這家歌劇院的門前。
這是一家不大的劇院。
甚至有些落魄。
它開在城北一條街道的街尾,而旁邊就是一家酒館,可以想象,一旦到了晚上,酒館開門,這里的嘈雜程度,絕無法讓人安靜的聽上一場歌劇。
它也只有在白天才會營業。
但它的選址無疑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城北是落雪城的交易區,這里來往最多的就是商販,和多數不懂情趣的粗鄙職業者。
若是改換經營一家酒館絕對能賺得盆滿缽滿。
李維心里想著。
推門進入。
室內的光線有些黯淡,李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張貼在對面墻上的一張泛黃的宣傳海報,海報上的圖案已經斑駁不堪,唯有標題仍然醒目。
愛神的假面 在這張海報的右側是一條通往內部的通道,其中隱約傳來一陣生硬的琴鍵聲,而入門左側,則是一個辦理票據的柜臺,柜臺后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正打著瞌睡,似乎隨時都會睡去。
“咯噔…”
陳舊門軸的轉動聲將她吵醒。
“你,你好!請問有什么需要?”
她有些慌張道。
“這個時間,你們這里有什么歌劇上演。”
李維輕聲問道。
“是蕾貝卡大師創作的歌劇,奇跡之光,還有下一場,是…”
少女當即介紹道。
“給我來一張票。”
李維說道。
“好的!”
少女連忙給李維撕下了一張票據。
“十五銅幣!您看完這一場后,可以在場內直接等待下一場,無需補票!”
她緊張道。
似乎生怕李維聽到票價而轉身離去。
李維在背包里翻了翻。
然而他現在最小面值的錢幣也只有銀幣,便隨手丟出一枚過去,道:“不用找了。”
“謝謝大人!”
女孩頓時激動的說道。
李維接過劇票,向屋內走去,穿過一扇半掩著的陳舊木門,他來到室內。
這是一個僅有六排座位的小劇場,滿打滿算不過三十幾個座位,且有大半都空著,而坐在場中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仍然看得興致勃勃。
劇場里并沒有人檢查票據。
李維抬頭打量。
劇場的舞臺上,兩個身穿奇異服裝,濃艷打扮的舞者正在進行著一場他看不懂的歌劇,而一旁的樂器手更是將那臺老舊的羽管琴鍵幾乎彈得冒煙。
“噔噔噔…吱…噔噔噔…吱…”
也不知道是那機器的毛病,還是彈奏者的水平實在有待加強。每當琴聲剛剛流暢起來后,總會突如其來一個不和諧的音調,將全部的節奏打亂。
李維聽得直皺眉。
也不知道那瓦莎究竟是什么欣賞水平,竟然會每天都來這里聽上兩個小時…
他暗自腹誹。
李維目光掃過場中,并沒有看到那名為瓦莎的女人身影。
許是還沒來。
自己到達的時間要比她每日來的時間早一些。
李維隨意找了個座位入座。
他起初還認真的觀看臺上表演的歌劇,試圖找尋他們吸引瓦莎的原因,但李維很快便忍受不了那種視覺和聽覺的雙重摧殘…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音樂。
李維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詞。
根據行路難的資料中記載,瓦莎平時是一個很喜歡安靜的人,而她同樣喜歡音樂,或許,這正是這個偏僻的小劇場能吸引到她的主要原因。
若自己想接近她,這倒是個突破口。
李維當即便在群星的知識庫中搜索起有關樂器的知識。
隨后,花了一些時間去學習。
他驀地站起身走向舞臺。
臺上表演的兩人看到他靠近后馬上停了下來。
“這位客人,請問您有什么不滿意嗎?”
其中一人語氣謙卑道。
“嗯。”
李維很誠懇的點點頭,他徑直走到臺上,來到那看上去呆呆的演奏者一旁,隨手丟出一枚銀幣,道:“你彈的實在太難聽了,讓我來試試。”
彈奏者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但習慣性的怯懦讓他立馬便避開眼神。
他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默默的起身走開。
而那兩名舞者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沒有對李維立即表露出不滿,仍是請求道:“這位客人,我們的表演剛進行到一半,您這樣讓我們很為難…”
“你們繼續跳你們的。”
李維隨口道。
他坐在帶有溫熱的硬木凳子上,快速掃看了一眼放置在樂器上的樂譜。李維是看不懂,但他有群星這樣一個強大的分析器在,瞬間便一目了然。
“噔…”
李維輕輕按下一枚琴鍵。
他頓時感受到了這臺古老的機器對他傳來的抗拒感…各種意義上。無論是零件的老化,還是手法的生疏,都讓他感覺到無比的不自在。
李維雖然已經學會了操作和理論。
但仍然缺乏實踐。
好在,他現在是一名職業者,由于基礎屬性的成長,各方面的感知都被系統極大增強,這種不適感很快便被李維消除,他隨即按下第二枚琴鍵。
“噔…”
這次的聲音頓時變得流暢了許多。
李維閉上眼睛。
樂譜已經被他記在了腦袋里,此時,化作一幕清晰的畫面在意識中浮現,他的雙手很快便伴隨著樂譜中音符的起落,逐漸開始靈動的彈奏起來。
從生疏到熟練。
李維僅僅只用了半分鐘去適應。
而這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李維在熟悉這臺樂器的手感,沒有令他露出絲毫的破綻。
兩名舞者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后便繼續演繹起他們那尷尬而浮夸的歌劇,李維也很快找到他們剛才進行的那一段,配合他們將這場戲演下去。
“噔噔噔…吱…”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不和諧的音調。
引得李維微微睜開眼。
他的彈奏沒有問題,看來,果然是這臺古舊琴鍵的毛病。
李維沒有理會。
他只是記住了那個會引起變化的音節,在腦海中迅速調整著樂譜。這張樂譜在他看來本就不算完美,此時,正好利用群星的能力將它完善一遍。
“噔…”
樂譜中的大段音符都是重復彈奏的,這本身就是配合歌劇演繹的伴奏,觀眾的注意力基本都在舞者身上,只有極少數人才會在乎琴聲的變化。
因此當李維重復彈奏過這一段,而沒有引起羽管琴鍵的雜音時,只有在他身旁的男人注意到了。
他目光中的自卑漸漸變化為震驚。
李維在彈奏的同時還在不斷豐富著韻律。
慢慢的。
他的彈奏聲已然蓋過了舞者的歌聲,輕盈的旋律在小劇場中清晰回蕩著。
“真好聽…”
一名舞者失神的喃喃道。
他們已經演繹了無數次這場歌劇,對這首曲子更是已經聽到耳朵起繭。但從來沒有一次,竟會讓他們覺得這首曲子也是如此的美妙動聽!
歌劇再次中斷。
然而,此時已經沒人會去在乎他們的表演。
劇場的觀眾們無論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都將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李維身上。
李維渾然不覺。
他已經沉浸在了這種完全由他主導節奏的創作之中。
臺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
她靜靜的聽著李維的彈奏,眼神中充滿迷醉。
旋律時而歡快。
觀眾眼前似乎憑空便浮現出了一幕幕畫面。
那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在一望無際的花叢中攜手奔跑,嬉笑,時光盡是美好。
旋律忽而悲愴。
卻是女孩的父親發現了他們的戀情,無法忍受貴族千金嫁給一個貧民小子,于是派人將那少年毒打一頓,丟入監牢,讓兩個相愛的人無法再相見。
這本是需要舞者演繹出來的內容。
然而,此時伴隨著彈奏聲,人們已經能自行腦補出一切,甚至,遠比演繹出來的更為真實,更能激發出他們內心深處潛藏的情感。
“嗚…”
彈奏進行到尾聲時。
臺下已經有人被琴聲共情到忍不住哭泣起來。
這場歌劇演繹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情劇。
最終。
貴族小姐郁郁寡歡,因病去世,而貧民小子也死在了監牢里。
原本到了這里歌劇就應該結束了。
臺下的人,乃至包括舞者和彈奏者在內都忍不住要鼓起掌來。
但,李維的彈奏卻還沒完。
短暫的停頓后,彈奏聲再一次響起。
琴聲低昂。
人們不自覺想象出一幕畫面,那是在兩人雙雙去世后,他們的靈魂升入神國,再次相見,愛得以延續,而琴聲最終也以婉轉的旋律宣告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