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榮一笑，道：“我是臨時起意過來的，空著手進來都覺得不好意思。這錢就當是我送給院長喝茶好了。”
詹院長搖頭道：“我這人一是一，二是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曉榮也不勉強，毫不在意的樣子接過那六張鈔票。
詹院長將錢塞進了自己的抽屜后，淡淡道：“你就說你是記者吧，想要采訪這里的情況，看他想要對你說說什么。”
李曉榮點頭一臉感激的樣子道：“行，謝謝詹院長的提醒。我能不能先和這個叫什么周文龍的談談。”
詹院長笑了笑，道：“周文龍有點瘋瘋癲癲的，他的話未必可信。”
李曉榮一怔，馬上道：“見見再說吧。”
詹院長鎖好抽屜，淡淡道：“那就隨我來。”
李曉榮跟著詹院長來到了一寫著娛樂室牌子的房門后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喊一下周文龍出來。”
李曉榮點了點頭，孫敬卻跟著詹院長走了進去，不過很快又出來。
詹院長身后跟著一個又矮又胖的老者，笑呵呵的嘴里不停的說道:“小封說了，要有人來看他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吃烤雞的，也不知道這人記住沒記住。還有，我很想吃紅燒肉了，我們這里什么時候改善伙食啊？”
詹院長淡淡道：“你有三高，這些油膩的東西都不能吃。”
靠著一臉愁苦的樣子道：“那活著還有什么勁啊？”
當他看到李曉榮后，馬上自來熟的上前伸手道：“你就是小封一直等的人嗎？”
李曉榮看了老者伸手的手掌要和自己握手，遲疑了一下，沒有伸手過去。，
老者手掌上面油亮油亮，還有黃澄澄的殘渣，真讓李曉榮心里實在忍受不了。
不過很機靈地連忙打開自己的小提包，抽出一疊錢朝孫敬遞過去道：“你趕緊去買點好吃的來。我們這次空手來實在是太失禮了。”
詹院長一聽連忙道：“不用了，外面的東西都不許帶進來的。”
那老者卻眼巴巴的望著李曉榮道：“我們這里有小超市，里面什么都有。”
李曉榮一笑，朝孫敬道：“那你快去快來。”
說完朝詹院長道：“我能和他單獨談談嗎？”
老者不等詹院長說話，連忙點頭道：“我沒問題，我沒問題。”
詹院長看了看李曉榮后，輕聲道：“單獨談可以，但是不能給他吃油膩的東西。”
李曉榮點了點頭，道：“我懂。”
詹院長道：“我十分鐘后過來。”
李曉榮等她一轉身，點開了手機的錄音鍵，就老者問道：“封勝水這么信任你，你是不是也應該為他做點什么啊？”
老者點頭道：“我為他隱瞞了很多事情了。他的眼睛現在能看見一些東西了，不然憑他一個瞎子，怎么可能會摸出去？”
李曉榮心里一動，問道：“那他是怎么摸出去的，又在外面做了什么？”
老者一怔，望著李曉榮道：“你不是小封請來的人嗎？”
李曉榮一呆，隨后馬上道：“我是他請來的人的朋友。那個人生病了，因為擔心封勝水等不及，所以，所以就讓我先過來。”
“難怪！”老者接著道：“那你這次接不接小封出去？”
封勝水想要出去？
他是擔心什么？
還是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睛恢復了視力，那自己豈不是蒙不了封勝水了？
想到這，李曉榮問道：“接他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朋友沒和我說這些啊，你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嗎？”
老者一臉得意的樣子道：“我當然知道！不過——”
他遲疑了一下后，緩緩才道：“小封說他出去是為了報仇。”
報仇！？
李曉榮心里一跳，暗想那就是說封勝水知道了什么線索，知道當年暗算他的人是誰了？
李曉榮看了看老者后，故意皺眉道：“他要報仇可不是想的那樣簡單。”
老者這時候看見孫敬提著一包東西過來，像一個孩子似的跳起來就朝孫敬跑去。
李曉榮忍了忍，按下了手機錄音鍵，然后降低聲量聽了一遍，才聽到一半，詹院長走了過來，淡淡問道：“談得怎么樣？”
李曉榮看了一眼正在啃食鹽焗雞爪的老者，緩緩道：“這人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他那句話是真的。”
詹院長看了一眼李曉榮的手機，道：“那你還見不見封勝水？”
李曉榮點頭道：“見，麻煩你了。”
詹院長看了一眼老者，朝他大聲道：“你該回娛樂室了。”
老者連連點頭，朝李曉榮道：“你下次來的時候，千萬要帶一只烤雞來。這樣吃起來才過癮。”
李曉榮有些敷衍的點頭，跟在詹院長的身后沒有做聲。
詹院長經過孫敬身邊的時候，伸手道：“以后超市里的東西也不不能直接給他的，我們會統一安排吃的，這樣要是吃了雜食，他們嘴巴就越來越刁了。”
孫敬看了李曉榮一眼，見她點頭，就將那一袋子零食交給了詹院長。
老者一看這情形，有些依依不舍的樣子朝娛樂室走去，時不時還回頭朝李曉榮使勁眨眼間暗示什么。
李曉榮卻沒心情去理會，她心里一直在想怎么和封勝水說點什么才好。
詹院長領著走進了一個長院落，里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兩層樓建筑，房間的門窗整齊統一，就像積木一樣規規矩矩搭建起來的。
院落里有三個老頭在健身器材上晃動著有些僵硬的老胳膊老腿，還有一個人坐在輪椅嘲笑一個老頭的手勁太小之類的。
他們看見詹院長后，都懶洋洋的打了一個招呼。
詹院長則和每個人都招呼了一聲，一邊鼓勵那些做健身的老者，一邊說坐在輪椅上抽煙的老者。
最后才問114房間的封勝水怎么沒出來。
抽煙的老者癟嘴道：“他剛進去，還找我要了一根煙抽呢。”
然后看了看李曉榮后，輕聲道：“你是來看小封的？你是他什么人？”
李曉榮客氣的回答道：“我是他朋友的朋友。她的朋友生病了，有點嚴重，所以就請我來看看他。”
李曉榮的話一說完，馬上從114房間啪啪的出來一陣響動，隨后一個戴著墨鏡和帽子的男子，弓垂著腰身，摸摸索索的走了出來，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誰？誰來找我？”
李曉榮不禁朝那人細看，只見此人將自己包裹得很嚴實，他一身黑色的長袍，像一個傳教士那樣。就連手都戴著手套，由于身體岣嶁得厲害，以至于看不清對方的面目。
這人就是封勝水嗎？
李曉榮沒有遲疑，大大方方的朝他道：“我是蔣碧書的朋友，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封勝水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停在了腳步后聲音有些異樣道：“可以。請到我房間來。”
說著就有些顫顫巍巍的轉身，用導盲杖將地面敲得啪啪作響。
李曉榮朝詹院長道：“那我去和他談談，謝謝你了。”
詹院長看了看李曉榮，緩緩道：“希望你不要刺激到他，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你個人的責任。”
李曉榮一怔，隨后笑了笑，淡淡道：“我明白。”
說完就緩緩跟在封勝水的身后。
而孫敬則快步進入了114房間后，很快又出來，守在了門外。
李曉榮耐著性子像蝸牛一樣寸步移行似的走進了114房間。房間里極為簡單，只有一個椅子，一個小桌子和衣柜，然后就是一張一米寬的小床。
房間里有一股讓人受不了的氣味，李曉榮忍了忍，微微皺眉。
孫敬看了看李曉榮的神情后，主動上前將窗戶推開了半邊，李曉榮這才發現房間里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感覺有些陰冷。
封勝水費勁的走到了床沿邊上坐下來，依舊低著頭，嘶啞著聲音道：“請坐，這里就這樣的條件，請你多多擔待。”
李曉榮看了椅子一眼，緩緩坐下后，輕聲道：“你好，我叫李曉榮，其實是方琳的好朋友——”
“方琳讓你來的？”封勝水一聽有些激動的打斷李曉榮的話后接著道：“你剛才不是說是碧書的朋友？方琳找到碧書了？碧書怎么了？”
面對封勝水一連串的問題，李曉榮知道自己巧妙的切入入正題，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是管用。
李曉榮見他依舊低垂著頭，于是輕聲道：“那我就實話實說吧。我今天見到了蔣碧書，她現在還算不錯。也是在一家療養院里，不過比這里好太多了。”
封勝水有些激動的語氣道：“她在哪個療養院？”
李曉榮輕聲道：“如果你能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可以讓你和蔣碧書住在同一個療養院里。你可以天天看到她。”
封勝水這次抬頭看了一眼李曉榮，即便是戴著墨鏡，整張臉恐怖的疤痕還是嚇了李曉榮一跳。就算是在白天，李曉榮驚得還是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后背一陣發寒，就像真的看見了鬼一樣。
封勝水好像看到了李曉榮的反應，很快垂下頭，語氣平靜的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對當年的事情感興趣？”
李曉榮緩緩道：“我說了我叫李曉榮，是方琳的朋友。”
封勝水淡淡道：“那方琳為什么不來？阿成呢？他答應了我的事情怎么沒有做到？”
這阿成應該是指許佳成吧？
李曉榮很想問許佳成答應了什么。
轉念一想，緩緩才道：“許佳成要和方琳離婚了。就是因為方琳發現了許佳成一直在暗中照顧蔣碧書。我來這里，就是想證明他們之間的清白。”
“哼！”封勝水冷哼了一聲后，語氣有些起伏道：“阿成顧慮太多，當年要是離婚了，現在也沒這些事情了。”
李曉榮一聽，不禁為方琳暗嘆，看來她的成哥也有問題啊。
于是輕聲道：“你好像巴不得他們分開一樣？”
封勝水搖頭道：“不是我巴不得，是這樣過著都別扭。當年——”
他一聲長嘆之后，突然不往下說了。
李曉榮一聽，真的是又急又氣，卻又不好催促，忍了忍之后，有些不地道的刺激他道：“當年如果沒有你毀容的事情，會不會又是另外一種結局？”
“——”封勝水沉默了數十秒只有，才沉聲道：“當年是我錯了，我一個人的錯，連累了這多人，其實我早就該死了——”
李曉榮看了封勝水一眼，悄然的點開了手機的錄音，繼續聽她接著講道：“阿成還算是有擔當的，這些年來估計也夠為難他了。方琳這里既然瞞不住了，那我也就告訴你實情，希望你能如實轉告她，讓她放過碧書吧。”
李曉榮聽他愿意講出真相，心里暗自驚喜。
“應該是八年前，我那個時候還是招商辦副主任，一心只想做出一點成績來。那個時候五個億的項目簡直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砸到了我手里。當初我只想到了這么做好這個項目，其他的事情，我簡直不想去考慮。”
“結果陪著投資方考察下來之后，投資方就一直給我畫餅，然后一點一點的拋出小要求，最后在要簽定雙方合作協議的時候，阿成看了整個華林湖的生態圈紅線規劃之后，馬上就從他們一步步選址的遷移看出了他們的意圖。”
聽到這里，李曉榮暗想這些和許佳成說的大致一樣，沒有出入。
“我當時實在是太急功近利，也太想做出一番成績證明自己。當然，我的私心還不止這些。我還想將碧書也調到招商辦來。一來是解決她編制的問題，二來我也想證明自己比阿成有能力。所以，即便是明知道這件事不是表面想得那樣簡單，我還是想要去投機取巧。”
“結果，這件事阿成就和我有了分歧。我當時知道他在招商辦也就過渡一下，這件事成不成他都會往上走，而我只要等他一走，我和碧書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只要我愿意花心思花時間追求碧書，成雙成對的進進出出，我們遲早會結婚的。”
“于是，我就明說了自己的私心和想法，逼著阿成表態。如果他不喜歡碧書，就不要這樣腳踏兩條船，如果他喜歡碧書，那就和方琳散伙。阿成非但不表態，還鄙視我的做法。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給方琳寄去了一封匿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