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貴陰沉著臉，冷聲道：“行，我看你想談什么。”
說著朝冰棺指了指，道：“那就當著三伢子說清楚吧。”
李曉榮一怔，隨后明白他這是在給自己心里壓力，搞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害死他兒子的兇手一樣，以至于還不敢對面陳鴻似的。
李曉榮看了看女兒，輕聲道：“媛媛，你隨孫老師去休息室好不好？”
媛媛看了媽媽和爺爺一眼，搖頭道：“我不！我也想知道你們要說什么。”
陳二貴冷聲道：“你還擔心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讓我孫女知道？有些事情，她遲早還是會知道的！”
李曉榮有些無語，看到女兒一臉期待的樣子，暗暗嘆息了一聲，對女兒道：“那好吧，有些事情你遲早會知道的。”
媛媛看了看媽媽，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李曉榮轉而朝孫敬道：“你去鎮上買一臺新手機，然后將錄音導出來。”
說完一臉平靜地坐了下來，媛媛緊緊挨在了媽媽身邊。
陳二貴看了陳鶴一眼，陳鶴居然默然走開。
陳二貴這才緩緩去香燭案上抽出了三根香，點上后插在了遺像前的香爐上，大聲道：“三伢子，你在天有靈，就聽聽你女人想說什么。”
說完才慢慢坐在了李曉榮的對面，翹起二郎腿，點上香煙，靜靜望著李曉榮。
李曉榮對陳二貴的做派已經熟視無睹，輕聲朝女兒道：“媛媛，我們剛才說到哪里？”
媛媛看了爺爺一眼，輕聲道：“我們說到媽媽打牌的事情了。”
陳二貴馬上冷聲道：“對了，三伢子對你整天打牌的就一直不滿。你現在還好意思當著孩子說出來。”
李曉榮淡淡道：“我休息的時候約朋友打牌娛樂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想陳鴻那樣在賭場輸掉了幾千萬！”
陳二貴冷聲道：“你不要血口噴人！誰說三伢子輸了幾千萬？你有證據嗎？是你想吞了三伢子的錢才想出來誣陷我三伢子的吧？”
李曉榮淡淡道：“債主都這樣上門了，還用得著我誣陷嗎？那我給你看他在外面借錢的證據。”
說著從包里拿出法院的傳票。
陳二貴一動不動，顯然是想讓李曉榮送過來。
李曉榮本想起身，轉念一想，將樊玉龍的那張傳票遞給女兒道：“你送過去。”
媛媛聽話的接過傳票，送給了陳二貴。
陳二貴看了看傳票后，冷哼道：“這些我不懂，誰知道真假。”
對于陳二貴這樣無賴的說辭，李曉榮從心底了無比鄙夷。
她淡淡道：“上面有法院的電話，你可以打電話核實一下。”
陳二貴突然拿出打火機，將手里的傳票點著了。
嚇得媛媛驚叫了一聲，李曉榮摟住了女兒，靜靜看著陳二貴手里的傳票燒成灰燼。
李曉榮緩緩才朝道：“你燒了也掩蓋不了陳鴻在外面欠債的事實。”
陳二貴冷哼道：“三伢子的錢現在不都在你手上嗎？要還債順理成章就是你的事了。”
李曉榮淡淡道：“你覺得陳鴻會留給我多少錢？”
陳二貴哼了一聲，不予回答。
李曉榮道：“那我來給你算算我知道的債務。西亞銀行起訴陳鴻四千七百萬，樊玉龍起訴他一百九十萬，湯克明起訴他八十三萬。澳門的顧舒有五百五十萬，大頭仔和鯊魚仔一共是兩千多萬。現在法院起訴的就差不多五千萬，加上澳門疊碼仔的欠款三千萬，這些債務就是八千萬。”
媛媛這時候突然問道：“媽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李曉榮摸了摸女兒的頭，淡淡道：“我等下再給解釋明白。”
說完朝陳二貴道：“你覺得他會留下多少財產給我？”
陳二貴皺眉，深吸一口煙后，冷聲道：“這些都是你說的，現在三伢子死了，你自然可以將什么都推到他身上，這不就死無對證了嗎？”
李曉榮冷聲道：“那法院起訴的總不會假吧？你在蘭庭也看到了那疊碼仔上門要債吧？”
陳二貴吐出一口濃痰后道：“那你的錢是哪里來的？”
李曉榮道：“第一次是那存折里的錢，因為我懷疑顧舒害了我爸爸，所以我一氣之下就將錢給了你們！——”
她停頓了下，畢竟要說謊，李曉榮還是不免有些心虛，緩緩才接著道：“第二次的錢，是我變賣東西的錢。我能給的只有這么多，再多我也沒有了！”
陳二貴冷笑，望著李曉榮道：“你覺得你說的可信嗎？”
李曉榮不看陳二貴，道：“現在信不信都是你的事情，該我做的，我都已經做得仁至義盡。兔子逼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人？”
陳二貴看媛媛一眼，道：“你老子做手術一下子就花了兩百多萬，那哪來的錢還可以給我們？所以，三伢子肯定有一筆錢在你手里捏著，你拿出來的，肯定是其中極小的一部分。”
李曉榮心里一驚，卻故作鎮定道：“那你覺得我手里捏了多少錢？”
陳二貴道：“這只有你自己知道。他們都說銀行那幾千萬都在你手里，所以才能一一次兩次的拿出來錢想打發我們走。”
李曉榮冷笑道：“所以呢？你覺得我還得給你們幾千萬？”
陳二貴居然一笑，露出滿嘴黃牙道：“那都是我三伢子的！”
李曉榮有些煩躁，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道：“那我沒什么好說的。”
陳二貴將手里的煙蒂一彈，吐出一口濃痰后道：“是你要談的，現在又不想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曉榮看了女兒一眼，心里恨恨的想，要不是有媛媛在，我真的想將陳鴻在外面的齷齪事情全抖出來！
然后將這些人一個個全部都叫到靈堂來對質——自己就不該這樣心慈手軟，這就是一個錯誤！
但是現在已經這樣了，為了女兒能有一個接受的過程，自己得忍！
想到這，李曉榮淡淡道：“行，你這樣的態度，我們也沒什么好談的。等你們老家的親戚朋友都來了，我就將剛才的錄音公之于眾，然后還有陳鶴的齷齪事，還有你三伢子在外面有小妾，還生了兒子的事情全都抖出來！”
陳二貴臉色一變，霍然起身，就像沖上前動手一般。
就在這時，胥小寶幾個健步竄到了李曉榮面前，一臉兇戾的望著陳二貴。
陳二貴不理會胥小寶，瞪著眼問李曉榮道：“你說三伢子真的在外面生養一個兒子？那他們在哪里？”
李曉榮望著陳二貴有些激動的樣子，心里哀嘆不已，隨后摟著女兒淡淡道：“我憑什么告訴你？你們陳家人不是能耐大嗎？有本事自己去找去！”
陳二貴突然笑了笑，點頭道：“不錯，你確實有心機！好，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他們在哪里，我可以什么都不去追究了。”
李曉榮心里又想被刺扎了一下，他沒想到陳二貴回這樣在乎陳鴻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
是想找回那個孩子認祖歸宗嗎？
還是——
李曉榮突然打了一個冷噤，陳二貴不會是懷疑陳鴻的錢有一半在那女人的手里吧？
如果是這樣，李曉榮恨恨地想，那告訴他們更好，讓他們自己去窩里斗去！
想到這，李曉榮緩緩道：“那就辦完喪事再說！”
陳二貴斷然搖頭道：“不行，你必須現在就說，如果那孩子不能來靈堂，我就會無限期的拖下去。”
不管陳二貴心里在想什么，這一點自己無法做到，那就沒必要再談下去！
李曉榮也緩緩站起來，冷聲道：“你大可以試試！”
說完就攬著媛媛的肩頭，冷著臉離去。
陳二貴呆住，他沒想到李曉榮的態度會這樣決絕，居然沒有半絲商量的余地。
這一來，反倒是讓他心里沒底了，難到這女人已經找到他們了？
陳二貴很想喝住李曉榮，想要逼著她表態。
但是看了看胥小寶后，他冷笑了一聲，心里有了一個歹毒的念頭。
李曉榮拉著媛媛來到休息室，孫敬剛好也走了進來。
李曉榮看了她手里的手機，問道：“多少錢，我給你。”
孫敬笑了笑，將一張發票遞給了李曉榮。
李曉榮看了看之后，從包里取出一疊錢數了數，遞給了孫敬。
孫敬隨后接過，就開始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操作起來。
不多時，手機又傳出來那段錄音聲，孫敬這才道：“可以了。”
李曉榮點了點頭，淡淡道：“你那U盤還可以恢復嗎？”
孫敬搖頭道：“不行，U盤是一個高手設置的，已經沒辦法恢復了！”
李曉榮嘆了口氣，道：“那就算了。”
隨后想了像，道：“你去將手機的錄音再去給陳二貴播放一下。”
孫敬一怔，點了點頭后，就轉身走出了休息室。
等孫敬一走，媛媛朝李曉榮問道：“媽媽，我有很多疑惑要問問你。”
李曉榮看女兒一眼，暗想該來的是遲早要要來的。
于是點頭道：“你問吧。”
媛媛輕聲道：“爸爸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李曉榮想了想，道：“我現在不確定！所以我才說去探尋你最真實的爸爸。也許是有人別有用心，也許是我多心猜忌，總之我們要去求證真相。”
媛媛有些憂心忡忡道：“如果是真的，爸爸為什么要這樣做？”
李曉榮嘆了一口氣后道：“我也想知道原因。”
媛媛看了媽媽一眼，搖頭道：“媽媽，我們還是不要去這樣做了吧，我有些害怕。”
李曉榮心里一動，摟住女兒道：“你害怕什么？”
媛媛有些難過的樣子道：“就是害怕，沒有理由的害怕。”
李曉榮看看女兒一眼，輕聲道：“媽媽前段時間也不敢去面對，也害怕知道真相，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你不能因為心里不想接受就不去面對它。它就像一道錯題，你答錯了就不想知道正確答案了嗎？這顯然是不行的，只有知道了真相，你才會發現，錯誤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去面對錯誤！你明白媽媽的意思嗎？”
媛媛有些可憐的樣子搖了搖頭。
李曉榮嘆息了一聲，輕聲道：“不明白沒關系。總之你相信媽媽會很嚴肅公正的對面你爸爸的問題。是他的錯誤，他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如果不是他的錯誤，那導致你爸爸變成這樣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媛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突然不想長大了，你們大人的事情真的好復雜。”
李曉榮一呆，暗想媛媛這話不對勁啊。
正想著怎么開導她呢，手機來了電話，居然是陽思辰的。
李曉榮想了想，拒接了電話。
很快，手機收到了短信，還是陽思辰的，只見他的短信道：曉榮，我剛才收到了班長的電話，你現在需要我幫你做什么嗎？
李曉榮看完短信打算不予理會。
媛媛看了看媽媽，突然有些難過的樣子問道：“媽媽，你會給我找一個后爸嗎？”
李曉榮一震，手里的手機都差點驚得掉地上。
女兒怎么突然這樣問？
這問題顯然要謹慎回答！
不是，自己為什么要謹慎回答啊，實話實說就是啊。
那自己到底找還是不找呢？
李曉榮想來想去，輕聲道：“媛媛，那你希望媽媽應該怎么樣才好？”
媛媛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道：“我怎么知道你們大人的事情啊？”
李曉榮看了看女兒，隱隱知道了女兒的心思，緩緩道：“媽媽以前是相信愛情的，也以為自己是嫁給了愛情。但是現在媽媽也很迷惘，更多的是迷惑！所以，媽媽很長時間是不會去考慮這些的。當然，如果媽媽再次遇到了喜歡的人，媽媽首先考慮的還是你會不會喜歡他！如果你不喜歡他，媽媽就不打算再去和他們交往的。”
媛媛好像對媽媽的回答并不是很滿意，她噘嘴搖頭道：“我肯定是不會喜歡任何人了。”
李曉榮望著女兒苦澀的一笑，輕聲道：“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嘍。我們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好了，每天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媛媛這才展顏一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