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陽的電話是通的,良久沒人接聽,這讓李曉榮心里不免忐忑起來,糾結要不要算了。
就在她要掛斷的時候,姜武陽還是接聽了電話,很是隨意的問道:“李小姐,又有事?”
這個“又有事”在李曉榮聽來很刺耳。
可她很快平靜了心情,輕聲道:“姜警官,如你所料,確實有事。剛才有沒有你的朋友打電話給你,問起過關于陳鴻的案子的事?”
“——”姜武陽明顯有些吃驚,沉默了數秒后道:“李小姐,你這話沒頭沒尾的,我不好答復你啊。你是想知道誰給我打了電話,還是想知道打了什么樣的電話?”
李曉榮一呆,這才發現居然不知道那胖胖警官的姓名。
她想了想,索性將剛才發生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從高芙蓉在醫院失蹤,到新華小區找人,然后是808室的遭遇,最后是車禍事件和處理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這一說,居然就說了十幾分鐘。
姜武陽一直安靜的聽著,無聲無息的讓李曉榮幾次以為是在自言自語。
等李曉榮說完之后,姜武陽道:“你這情況很特殊,我有接過關于陳鴻的案子的匯報,但是絕不是你說的那個人!這人居然敢假冒警察,這件事越來越復雜了,那就先不報警處理。反正方琳已經知道了,我會安排老王找她了解一下情況,暗中另行偵辦。”
在姜武陽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復,李曉榮又是失落,又是擔心,她忍不住問道:“姜警官,那,你能不能幫我找到我朋友呢?”
姜武陽道:“你說的這高芙蓉疑點重重,為了不打草驚蛇,你最好靜觀其變。”
李曉榮有些無語,芙蓉不是擔心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嗎?
所以才甘心被王頂鑫控制了!
什么叫疑點重重,什么叫靜觀其變?
李曉榮忍不住替高芙蓉辯解道:“芙蓉是擔心自己的家人會被王頂鑫傷害才妥協的!王頂鑫現在已經窮兇極惡了,芙蓉萬一有什么不測,到時候就晚了!”
姜武陽緩緩道:“既然對方是為了錢,在錢沒到手之前,你朋友暫時是安全的。為了你自身的安全,建議你最好不要擅自有其他的舉動。”
李曉榮一聽就不舒服,知道再說下去也是自討沒趣,于是道:“好,我知道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龍梅春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李曉榮心里一動,接通后問道:“有什么發現?”
龍梅春道:“陳鵬請的人有些扎手,是一個混子,叫陳江輝,外號叫灰皮,手下有十幾號人。這樣的混子要么不碰,碰了之后就要讓他沒有翻身的機會。不然以后就是自找麻煩。”
李曉榮聽了一怔,緩緩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龍梅春道:“你要對付陳家,陳家應該也在商量怎么對付你。你要是不做你死我活的打算,以后的麻煩會不斷。”
李曉榮一聽,心里不禁又是一寒。
她剛才還有猶豫的心思,打算不再和陳家人糾纏算了。
沒想到現在不是自己不想,而是陳家人沒打算讓自己安生。
那就看誰笑到最后。
想到這,李曉榮冷聲道:“你有辦法對付嗎?”
龍梅春道:“這不是我業務范疇。我只負責提供情報和線索,做決斷和決定是你的事。”
李曉榮皺眉,暗想難道又是價錢的問題?
于是道:“你也別含含糊糊的,直接說個價好了。”
龍梅春笑了笑,道:“李總,你誤會了。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像灰皮這樣的混子,只有警察能制服他們,你要是想對付他們,就得抓他們的現形。”
李曉榮這才明白龍梅春的意思,她馬上想到了方琳和姜武陽。
可方琳這里自己絕不再去麻煩她了。
那姜武陽這里呢,要不要讓他幫自己一把?
想起姜武陽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李曉榮暗自嘆息,他這里也等于沒戲。
那自己該怎么做才好?
難道讓他們找上自己,然后任他們欺負?
不!自己絕不服軟!
現在是法制社會,不管做什么,都是有法可依的。
再說了,自己還請了這些好手在身邊,只要行得正,他們能奈何了自己?
“喂?”龍梅春久不見李曉榮回復自己,于是接著道:“李總,你還在聽嗎?”
李曉榮也緩過神來,這才淡淡道:“行,那你繼續幫我盯死陳鵬和陳鶴,我心里知道該怎么做。”
龍梅春笑了笑,說了句沒問題,就掛了電話。
孫敬等李曉榮收起手機后才問道:“我們現在是回去嗎?”
李曉榮原本想點頭,想起龍梅春給自己的情報,心里有些焦慮,于是道:“我想一個人想想問題,你陪我走走吧。”
孫敬點了點頭,默然跟在李曉榮身后保持一米的距離,慢慢跟著李曉榮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李曉榮走了一兩百米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孫敬,突然心里有種莫名的悲哀,自己身邊居然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不,不對,以前是不知道真相。
或者說其實這樣的情況一直存在,是自己被一種假象給蒙蔽了。
原以為自己家庭美滿,愛情甜蜜,哪想到都是陳鴻苦心經營的騙局。
原以為閨蜜之間可以肝膽相照,親密無間,哪想到其實經不起一點波折,原來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自己還偏偏不識趣的去打擾各自的生活,增添了她們的煩惱,想想確實是自己不該。
現在自己處境一團糟,不說幫忙,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自己太差沒有人緣嗎?
李曉榮搖了搖頭,她才不承認自己沒人緣,也不承認是自己的原因。
歸根結底,都是陳鴻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他不想讓自己好過,自己偏要不如他的意。
陳家人不是恨不得將自己踩在泥坑里才舒坦嗎?
那自己絕不再心慈手軟,以牙還牙的回報給他們。
他們能請人,自己同樣能請人。
老天讓自己得到了陳鴻的巨獎,那就是對陳鴻最大的嘲諷。
陳鵬也好,陳鶴也好,自己就看他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那就先讓他們去折騰,讓龍梅春在暗中摸出他們的底細,只要有合適的機會,自己一定要將他們打翻在地,再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對,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讓他們知道厲害。
那就需要有幫自己出手的人!
李曉榮再次回望孫敬——他們都不成,他們只能保護自己不出事。
而自己還需要辦事的人。
高朗就不錯!
對,一定要將高朗爭取說動,讓他幫自己度過現在的難關。
他有事,自己可以等。
為了達到目的,大不了在陳家人面前,自己隱忍就是。
還有,這個胥小寶也不錯。
如果能讓他退出安保公司,自己直接聘請他做事不就沒那么多條條框框限制了嗎?
還有這孫敬和穆玉珍也是,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聘請她們,那做事的就隨性自在多了。
想到這,李曉榮心里有了計劃,緩緩朝孫敬走了過去后,輕聲問道:“小孫,你有沒有成家?”
孫敬明顯一愣,輕聲道:“榮姐,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李曉榮道:“想找人說話,隨便問問。”
孫敬輕聲道:“還沒有。”
李曉榮問道:“是沒打算?還是沒有男朋友?”
孫敬遲疑了一下,道:“還沒打算呢。”
李曉榮一笑,道:“那就是有男朋友嘍,為什么沒打算?”
孫敬道:“時機還不成熟。”
李曉榮嘆了一聲后道:“成家確實是大事,需要謹慎。我是過來人,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結果卻是被渣男欺騙!”
孫敬一怔,沒想到李曉榮會這樣說,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李曉榮望了她一眼,輕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而已。遇人不淑自己也有很大的原因。感情這回事,一開始就不該奢望太多,貪心的人總是得不償失的。”
孫敬看了看李曉榮后,小心翼翼道:“可能是榮姐太優秀了,有自知之明的男人自漸形穢,反倒是讓心懷叵測的男人鉆了空子吧。”
李曉榮搖頭道:“不,我不是優秀。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是女人就有女人的虛榮和小心思。而這些虛榮和小心思就會在很多事情上看不開,或者是看不遠。人生是沒有后悔藥的,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要改正回來,而不能將錯就錯。”
孫敬顯然不明白李曉榮這番感慨的真正意思。
她笑了笑,輕聲道:“聽榮姐這么一說,我越發不敢去想成家的事了。”
李曉榮也一笑,問道:“那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呢?”
孫敬輕聲道:“我們是高中的同學,相戀了十年了。他大學畢業后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了四年。后來覺得自己可以出來闖蕩一番事業,就開了一家小公司。錢沒賺到,債倒是欠了不少。”
李曉榮心里一動,問道:“是他一直推脫不肯的吧?一定說是等事業有成后再給你一個完美的家?”
孫敬點了點了頭。
李曉榮接著道:“你是不是還替他還了不少債?”
孫敬又點了點頭。
李曉榮看她的目光就有了憐憫,她忍了忍后輕聲道:“你很愛他?”
孫敬還是點了點頭。
李曉榮輕輕一笑,問道:“他有哪些值得你深愛的地方呢?”
孫敬輕聲道:“他對我很好,我不出勤的時候每天都有電話,我出勤的時候,每天都有短信。什么事情都和我說,什么事情都和我商量。”
李曉榮心里一聲暗嘆,悲嘆不幸的女人都是何其相似。
聽到孫敬的回答,她好像就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一樣。
她掙扎了良久,終于沒有再繼續探究下去,而是微笑道:“榮姐很羨慕你有這樣的男朋友,他在哪里開公司,有機會讓我認識一下,也許有業務可以介紹一下呢。”
孫敬道:“他在海城開了一家獵頭公司,如果榮姐有業務介紹的話,真的是太好了。”
李曉榮點了點頭,鬼使神差似的道:“蔚文娜會在海城開演唱會,應該需要專業人士,也許可以找你男朋友人幫忙,我可以幫忙聯系一下。”
孫敬眼一亮,滿心感激道:“那就太謝謝榮姐了。”
李曉榮說完這話正后悔呢,感覺自己真的是虛榮,八字沒一撇的事,居然說得有鼻子有眼。
做人不能這樣!
就算自己想要孫敬真心幫助自己,也不能這樣。
還是要以誠待人。
不過,聽孫敬說起她這男朋友,怎么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呢?
如果她男朋友真的——
不,不,李曉榮心里暗自檢討自己不能這樣不厚道,于是不深談下去,而是跳過話題問道:“今天的事,對老萬的影響有多大?我要怎么去彌補他?”
孫敬一怔,沒想到李曉榮的話題跳躍得這樣突然,她想了想后,道:“老萬原計劃是做完榮姐這一單就會退休的。沒想到一次闖紅燈事件會弄得這樣嚴重。這件事總公司會找你協商處理的。要說影響的話,肯定是有的,老萬的也是A駕照,以后沒了駕照肯定會不方便。最重要的是他被拘役三十天的處罰,這就算是有了案底了。就算他打算退休的人,這案底背在檔案里也,也…”
李曉榮知道孫敬不說下去,是顧及自己的顏面。
她心里越來越不安,真心實意道:“都是我的錯!我明天要去湖濱看望他,要親自向他道歉,并給予他一定的補償。”
孫敬欲言又止。
李曉榮一笑,道:“你想說什么不妨直說。”
孫敬道:“什么補償,都比不上不讓老萬留有案底強。”
李曉榮一聽心里黯然,這件事,她真的無處去想辦法。
要不,問問方琳,看有沒有辦法可以疏通一下,開一個后門。
可是想到對許佳成說的那些話,李曉榮心里十分難受。
思來想去,李曉榮覺得不管怎么樣,明天自己去湖濱看了老萬再看情況。
于是道:“我爭取找人幫忙,但未必會有辦法的。”
孫敬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榮姐會有辦法的。”
李曉榮聽了暗自苦笑,心情又有了開始的沉重,也沒心思再走下去了,淡淡道:“那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