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美真的真的很懷念這樣的女兒。
自從上了高中之后,權彩妍似乎就丟掉了感受幸福的能力,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股倔強,如同傷痕累累的小狗般,充滿警惕和恐懼地看向四周,就連在家里也不例外,稍稍一點點緊繃,就舉起鋒利的爪子,不管不顧地揮舞著,傷害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也傷害自己。
因為繁忙的工作,崔慧美沒有注意到女兒的變化,只是想當然地認為,也許是孩子的青春叛逆期到了,等待這段時間過去之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到她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時,卻已經太遲了。
崔慧美想要靠近女兒想要幫助女兒,卻因為錯過最佳時機,她的一舉一動都只會讓女兒更加警惕,然后就將女兒推得更遠,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悄悄隱藏自己內心的焦慮和緊張,靜觀其變。
這兩年,權彩妍似乎有些緩和,情況似乎正在好轉,隱隱約約地,崔慧美能夠從女兒房間里的海報和專輯看出一些端倪,雖然她不太愿意相信,但好像是一位歌手讓女兒重新敞開了心扉,再次安定下來。
但崔慧美不敢問也不敢追,唯恐自己的魯莽可能又再次把女兒推向深淵,只能不遠不近地守候在側。
一直到今天。
崔慧美站在大廳的墻壁后面,順著權彩妍的視線看向電視機屏幕,那是一個年輕男孩,眼神青澀、笑容干凈的大男孩,抱著一把木吉他正在唱歌:
“…即使我看上去十分真摯也不要笑,雖然不論誰看都不是完美的表演,練習了無數次的部分也因為你而錯了不是嘛,因為我會很緊張,畢竟這是只為了你唱的、讓你感動的歌曲,只是為了讓你笑的環節,我會讓你心動得睡不著覺的…”
溫柔的嗓音,專注的視線,仿佛全世界就只有一個表演者和一個觀眾,一對一、面對面地進行演出,這就是專門為了一個人的單獨演唱會。
崔慧美悄悄地瞥了瞥權彩妍的臉龐,燈光之下可以看到眼底盈盈閃爍的淚光,微微泛紅的臉頰散發出一種光澤,嘴角的幸福絕對不會說謊。
僅僅是這一刻,權彩妍是那么漂亮又那么可愛,依舊是崔慧美記憶中的那個女兒。
崔慧美連忙控制住涌動的思緒,靜靜地看著電視機屏幕:李容夏,她記住了那個年輕大男孩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間,崔慧美也認真欣賞起電視節目的簡短演唱,但很快,她就重新恢復理智,再次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需要做點什么,卻不能操之過急,她絕對不希望在女兒重新敞開心扉之前就貿然行事。
然后,崔慧美悄悄地退后,又重新回到了家門口,稍稍等候了片刻,故意稍稍動作明顯了一些發出了關門的聲響,提醒著女兒自己到家了。
果然,緊接著就可以聽到關閉電視機的聲音,這讓崔慧美的表情微微有些暗淡——女兒終究還是保持著警惕,但只不過轉瞬即逝,還是露出笑容,抬起頭,看到迎面快步走來的女兒,“哦,彩妍啊,今天沒有補習課嗎?既然這樣的話,就放松放松,想看電視的話,就看一會吧。”
權彩妍微微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但想起即將開播的節目,又看看母親溫和的笑容,涌到嘴邊的話語也就悄悄發生了改變,“我先回房間一下,等下再出來看,想看的節目現在還沒有開始。”
反正,特別節目播放完畢,還需要一會,節目才會正式開播。
說完,權彩妍就匆匆低頭回到了房間,但肯定的回復還是讓崔慧美的表情舒展了開來——
看來,這一次,她的想法終于正確了。
“開始了開始了…外婆,看得清楚嗎?”
丁一航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外婆王阡竹,細細地確認著。
王阡竹瞇著布滿皺紋的眼睛,沒有說話,只是努力地尋找著電腦屏幕畫面上的身影,就好像正在用鐳射掃視一般。
旁邊的李海念就直接打開了老花鏡,遞了過去,“媽,這節目一百多個孩子上呢,小夏沒有那么快出來的。”
王阡竹接過老花鏡,卻沒有帶上,依舊瞇著眼睛注視著電腦屏幕,突然就說道,“那兒!那兒就是我們小夏!”
李海念和丁一航都愣了愣,“哪兒?”
但鏡頭一晃就已經看不見了,丁一航還以為是外婆眼花,正準備安慰一句,看錯了也就看錯了吧,可是就在此時,他的視線就捕捉到了一張陽光明朗的笑容,話語還沒有來得及呼喊出來,旁邊就可以聽到外婆再次說道,“這兒!”
這次,丁一航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對對對,那就是小夏!”
李海念也不由笑了起來,“還是媽眼睛好,這么多人就單單能夠看到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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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阡竹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專注地看著屏幕,唯恐稍稍一眨眼,可能就要錯過李容夏的身影了。
電腦屏幕上,“produce101”第一集首播已經開始,此時正在播放mcd播出的“我呀我”畫面。
丁一航轉頭朝著廚房方向呼喊到,“大姨,節目開始了,小夏已經出現了。”
“啊?啊!這么快!”江文茵匆匆忙忙地趕了出來,雙手還帶著大紅色的橡膠手套,正在滴水,洗碗工作正進行到一半,她也已經顧不上了。
然后,江文茵也站到了丈夫李海念的身邊,瞪大眼睛注視著電腦屏幕——
雖然她從來不說,但轉眼也已經兩年沒有親眼看到兒子了,去年的農歷新年,本來李容夏是準備回來過年的,但為了準備新專輯而忙碌到抽不出時間,最終也只能作罷。江文茵全心全意地支持兒子追逐夢想,卻還是難免想念。
這次“produce101”開播,李容夏的外婆王阡竹早早就詢問了,他們在國內是不是可以看到,于是李容夏的表哥丁一航就研究了一番,找到了直播鏈接,雖然他們根本就聽不到語言,沒有字幕翻譯就等于瞎看,可是按耐不住激動,還是想要第一時間觀看直播,然后三三兩兩就聚集在電腦屏幕前面。
“小夏呢?他怎么樣?”江文茵有些著急,看了一小會也沒有看到兒子,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瘦了。”王阡竹回了一句,“瘦得厲害。”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說完,王阡竹就默默地抬手用手絹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