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的信任是純粹的，那就是一兩歲的孩子。
當你把他高高的拋在空中時只有孩子的臉上才會滿是喜悅和高興，而成年人所想的是你是不是要摔死他。
金城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向東不過二十左右公里就能到海邊，這對于唐軍來說是一件好事情，因為相比于其他地方，在有戰船的情況下這里算得上是交通比較方便的地方了。
對于新羅他了解不多，也不知道金城東邊這個海邊叫什么名字，一千多年前的這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大家原地修整一下吧，在我們拿下金城的時候我和程大總管已經派人向在百濟的懋公大總管傳信了，應該這兩天就會有戰船過來接我們了。”
行軍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尤其是在異國他鄉行軍時時刻刻都要提高警惕，即便是現在的新羅已經在名義上歸屬于大唐了。
所以一到海邊姜云明就直接讓人扎營了，過來接他們的戰船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來，即便沒有暈船癥坐船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姜云明想著盡可能地讓大家休息一下。
將士們還是訓練有素的安置好自己所負責的東西，尤其以火炮和投石車為主，而斥候們也是迅速地分散開來警戒，占了人數大半的步兵則是迅速地安營扎寨，生火造飯。
“大家該做自己的做自己的，我有些話想跟大家說。”從自己的行囊里翻出出征之前在玄武門用過的那個鐵皮喇叭，姜云明找了個礁石坐了上去。
鐵皮喇叭的作用很有限，但大部分的將士們都聽到了，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礁石上的姜云明。
就連不遠處的程咬金和程處默也是一樣。
“其實大家可能不知道，這次東渡并不在計劃之內，因為在陛下的想法中是我們拿下金城、做完該做的事情之后就班師回朝的。”
姜云明的聲音不大，還有些低沉，但所說的話讓程咬金都有些急了。
出征之前說這些，這是很容易動搖軍心的。
“這一趟，其實是我的私仇。”
“倭國，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高句麗三國中有兩國已經不復存在，有懋公大總管在，相比百濟也很快就能拿下，這對于我來說是最好的機會了。”
“倭國，一隅之地，還隔著大海，在很多人的眼中耗費極巨拿下它是不劃算的，所以，這次新羅之戰可以說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若是別的戰爭我不會說什么，因為作為大唐兒郎那是我們該打的，也是必須要打的戰爭，但這次不一樣，雖然父皇已經同意，但我沒有資格替大家做決定。”
“倭國，我志在必得，但大家都各有家室，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就讓大家稀里糊涂地踏上倭國那片土地。”
“是以，單反是有記掛家人、亦或是遠征勞累無法再支撐者，現在可以退出，等到戰船到了之后會將大家接回登州。”
“我姜云明還年輕，才二十歲，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供我揮霍，但大家的性命只有一次，還請慎重考慮。”
說完，姜云明跳下礁石，徑直地走向了沙灘外的樹林里。
“大總管。”靠在樹上剛閉上眼睛，姜云明就聽到了一道聲音。
是蘇定方。
和平日里守規矩的蘇定方不一樣，這次他直接和姜云明一樣席地而坐，靠在了樹的另一側。
“大總管今日是怎么了？”長時間的身份差距讓蘇定方多少有些拘謹，即便是他已經做出了這般不尊敬的舉動。
“我說的很清楚了。”重新閉上眼睛，姜云明有些低沉。
“倭國，是大唐必將拿下的一塊土地，但卻遠遠不是現在，所以此行雖然得到了父皇的同意，但卻不是授意，這是我的私仇，雖然我是遼東道行軍大總管，但卻也沒有資格讓將士們為我的私仇而奮戰的道理。”
“大總管可能不知道在這些將士們的心中您到底是有多重要。”蘇定方的臉上帶起了一絲笑容，就連話語中都帶上了一些回憶的氣息。
“前些年的那場蝗災遮天蔽日，天下人皆是長嘆天子不修仁德，紛紛坐以待斃。”
“你今日是怎么了？”姜云明閉著的眼睛沒有睜開，似是自顧自地在說話。
“也就這四下只有你我二人，這話若是傳出去了你的項上人頭怕是要沒了，誰也保不住。”
“哈哈，沒什么必要。”蘇定方爽朗一笑，顯然是并不在意。
“大總管對定方有提攜之恩，若無大總管親自向陛下舉薦，定方如今怕還是個無名小卒呢！”
“這倒不至于，你宛如那袋子里的針，才華在心遲早都是要出頭的，我不過是舉薦了你一下讓這個出頭的時間縮短了而已，即便是沒有我你早晚也會揚名于天下的。”
“大總管所想總是和世人不一樣。”或是奉承，或是感嘆，蘇定方說了一句后就把話題又扯了回來。
“在那場蝗災發生的時候定方還未出頭，雖然從不曾為生計所愁，但那年的世間百態定方卻是見了個遍。”
“家父曾言，此等遮天蔽日的蝗災將是大唐的災難，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似乎是早早的就預知到了一般，耿國公從交趾各部運來了源源不斷的糧食。”
“朝廷雖從未派人解釋過，但因為范陽盧氏的原因現已經天下皆知了。”
蘇定方自顧自地說著，姜云明也沒有回話。
這事兒他知道，當初范陽盧氏意圖用兩個宗室女來拉攏住他，當時他們認為僅有李麗質一個妻子的姜云明肯定是會同意的，所以他們就站在合作成功的角度大肆宣揚姜云明的功績。
可惜的是姜云明最后拒絕了，范陽盧氏的一腔熱情付諸東流。
“水師的將士們大多是長安周邊以及洛陽挑選的，畢竟是離長安近，家底比較清楚。大總管可能不知道，這些將士們中有近九成都曾經依托于當年的救濟糧。”
“大總管您知道嗎？當定方隨著您來到這水師之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大家爭相向定方打聽您的事情，若不是礙于您的身份他們恐怕早就已經親自去感謝您了。”
“沒什么必要。”沉默許久的姜云明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作為大唐的官員，既然有解決的辦法我自然不會坐視大唐的百姓餓死。”
“不一樣的。”蘇定方仰頭望天，但卻被蕭索的樹枝所阻擋讓天空顯得被割裂。
“您認為那是本分，但百姓們卻認為那是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