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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各有心事的文化節(16)

熊貓書庫    我的女友是輕小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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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學校禮堂,容納著數百名學校師生以及學生家長,有些略抱著期待的等待著節目開演,有些則玩弄著手機,在如此昏暗的環境內,手機屏幕的白色光亮尤為扎眼。

  酒紅色的電動幕布緩緩上升,舞臺的陰影處,輕音社的各位早已準備就緒,除了主唱暖春曉并不在舞臺上之外,其余的四名成員相互對視。

  站在電鋼琴前的秦萌兒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排練時的狀態,讓手指找到感覺。

  在目睹后臺時的那番爭吵時,秦萌兒甚至以為今天的朗讀劇可能會直接夭折,她并不是一個多話的女生,在大家交談聊天的時候,她也總是安靜的充當著輕音社的吉祥物。

  但這并不說明她對社團沒有歸屬感,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會落于他人。

  身為樂隊的鍵盤手,秦萌兒也同樣如此。

  隨著吸入肺部的空氣緩緩吐出,化成少量的二氧化碳與其他氣體,與舞臺的氣氛融為一體,手指落下,清脆的電音帶著她的意志,響徹整個禮堂。

  舞臺燈“嘭”地響起,聚集在輕音社成員們身前的位置。

  在那前方,一張學生椅擺在舞臺中央,扎著馬尾的少女正神情慵懶的坐在那。

  謹琳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生在普通的家庭,接受著普通的教育,算不上漂亮的面孔,若是用普通來形容的話,想必就太失禮了,但也絕對稱不上絕世美少女。

  想來想去,果然也僅有平凡的女子高中生這個籠統的稱號來形容了。

  按照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里的說法,這樣的普通人,也只能想一些普通的事情。

  而謹琳最大的煩惱,在她看來并不普通,“想要變得受歡迎”對于所有女生來說,都是一等一的頭等大事。

  哪怕明天世界就會毀滅,她們也會想著今天的自己一定要美美的,女孩子就是如此神奇的生物。

  暖秋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晃動著雙腿,表現出一副十分懶散的模樣。

  她扯了扯衣領,單手拿著臺本,輕輕地為自己扇風,臺本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啊啊…好熱呀,明明暑假還沒有到,為什么會這么熱呢?”

  少女的聲音通過戴在耳朵上的耳麥,在禮堂的音箱釋放而出,傳達到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慵懶與煩躁,仿佛真的置身于炎熱的夏季。

  “好累,真是不想寫作業呀,還是先瞇一會兒吧。”

  這樣說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直接翹起二郎腿,眾目睽睽的,沒有絲毫怯意地,直接打起盹來。

  禮堂音箱流放出電波頻率的音效。

  后臺的游太微微捏緊手中的臺本,閉上眼,心臟正劇烈鼓動,每一下跳動,都在挑撥著他的神經。

  這一刻終于來了。

  舞臺近在眼前,只要踏出這一步,他便再也無法回頭。

  那個沉浸在女性給予的傷痛之中的少年,將會在今天,徹底與他告別。

  節能,社恐,厭女,那個孤身一人的游太,正在向他展露微笑。

  這樣啊…

  原來,“你”早就已經厭倦灰色了啊。

  曾經灰色的生活早已離他遠去,他早已被包裹在多彩繽紛的四季之色中。

  是時候,與自己做真正的告別了。

  “學長,該輪到你了,加油!”身旁的少女小聲說著鼓勵的話語。

  “去吧,卷毛同學,你就是今天的男主角。”

  “嗯。”

  摘下水藍色的眼鏡,交到了一旁的少女手中,戴上純黑的發箍,少年凌亂的卷發順從地被箍起。

  至今為止,真的發生了非常多的事情。

  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平凡而節能的度過三年枯燥的高中生活,卻被一對突如其來的四胞胎,打亂了他全部的節奏。

  接二連三地給他制造麻煩,在他身邊構建起包含他在內的交際圈,做著各種令他應接不暇的事情,強行將他從灰色中拖拽出來。

  他所討厭的究竟是什么呢?

  麻煩?女性?

  還是那些會令他傷心流淚的往事?

  至少此時此刻,游太正享受著這些突如其來的麻煩,甚至,陶醉其中。

  暖夏夜與暖春曉吃驚地看著露出臉龐的少年,他含著清淺的笑意,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呢喃道:

  “再見了,游刃有魚。”

  少年邁出腳步,脫離陰影,走向聚光燈。

  這一刻,少年真正的走出傷痛。

  “喔喔!成功了!有吻合的魔法波動!不知道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呢。”

  “喂喂能聽到么?”

  正坐在自家客廳沙發上,快睡過去的謹琳猛地聽見奇怪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腦袋不小心撞在了墻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誒?是爸爸回來了么?對不起!我現在就去寫作業!”她朝著空氣惶恐道歉。

  空氣安靜了數秒,周圍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

  她疑惑地微微皺眉:“不是爸爸?”

  “恩?異世界的人有對初次見面的人喊爸爸的禮節么?這還真是學到了。”

  又來了。

  這次聽得很清楚,是陌生的男子聲音,聽聲音應該是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生。

  “誒?是誰?是誰在說話?”

  “噢…看來聽得很清楚呢,呀吼異世界的,嗯…女兒?”

  略有些輕浮元氣的男聲再次響起,她很確定家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那聲音究竟是從哪傳來的呢?

  她開始在客廳胡亂晃悠,去了洗手間,臥室,儲物間,哪都沒有人影。

  對于十六歲的女子高中生來說,鬼怪與蟑螂毒蟲完全可以劃上等號,屬于能夠破防的危險事物,她立刻進入了警戒模式。

  “來,來者何人?報報報…報上名矮!嘶!”

  咬到舌頭了。

  舞臺下的觀眾席,游小魚張大著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舞臺中央,沉浸在配音中的游太,激動地扯著身旁宇文薰的衣袖。

  “小…小姨!你看,是哥哥!是以前的哥哥!哥哥…哥哥回來了!”

  她竭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害怕影響到臺上少年的發揮,小臉漲得通紅,明亮的大眼睛里,有水珠在眼眶來回打滾。

  宇文薰神色復雜地看著臺上的少年,輕輕握住游小魚的手:“嗯,是小魚的哥哥。”

  小太,歡迎回來。

  舞臺上,游太拿著臺本,俊秀帥氣的臉上神情專注,發出的聲音卻異常輕佻,與他的表情毫不相符。

  “吾名烏璐斯,是個魔王。”

  “哈?”

  “吾名烏璐斯,是個魔王!”

  “我沒有讓你重復一遍!”

  謹琳抱著腦袋,對于現在發生的事情感到暈頭轉向,這聲音到底是哪里傳來的?

  魔王?

  魔王是個什么鬼?你是哪里來的初中二年級男生!

  “喂喂喂,異世界的人,適應力都這么低下么?差不多該注意到我是直接將聲音傳到你的腦袋里這件事了吧?

  你的腦袋是壞掉的么?”

  謹琳呆滯地抱頭:“啊…我的腦袋可能真的壞掉了,有奇怪的耳鳴,可能有必要去醫院了。”

  身處魔界的烏璐斯有些無語,看來有必要等待一段時間,讓這個腦袋有點不正常的女性冷靜一下了。

  暖秋畫深吸一口氣,從舞臺角落走回到中央,聚光燈跟著她的步伐來回移動。

  “所以咧?異世界的魔王大人,難道有偷窺女高中生腦袋的癖好么?真是惡趣味。”

  按照臺本,已經來到了男女主角正式對話的階段。

  “喂喂喂!說話別這么難聽嘛!本魔王大人可是好不容易才與你們的世界鏈接成功的。”

  舞臺上,少女坐在椅子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少年則圍繞著她,在舞臺中央來回轉圈,口中臺詞不斷。

  明明彼此之間的距離如此接近,卻真的給人一種身處兩個世界的錯覺。

  暖秋畫打了一個呵欠,單手撐著下巴,目光渙散地看著觀眾席,游太繞著她不停轉圈,連綿不斷的臺詞從口中念出。

  這頗具滑稽的舞臺效果,成功逗笑了臺下的觀眾。

  他們是在唱雙簧么?

  觀眾席最后排的白發少女,靜靜看著臺上兩人的表演,平靜的眼眸內看不出情緒。

  “綜上所述!為了完成本魔王的求知欲,我需要來一趟你的世界,希望你能協助我。”

  謹琳蹲坐在沙發上,正精心為自己的手指甲涂著新買的指甲油,吹了吹:“憑啥?”

  “我可以實現你一個愿望。”

  “我的愿望是你趕緊閉嘴,然后找別人去。”

  “能做到的話我早就做了,可是現在能夠吻合頻率的人只有你,我只能與你對話。”

  “喔。”

  “那你是同意了?”

  “你看過漫畫么?”

  “什么?”

  “算了,猜你也沒看過,但是你要記住,我接下來要說的可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名言。”

  “名言?…喔喔,請講。”烏璐斯立刻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作為一名剛升職成魔王的官二代,他充分貫徹著謙遜這一品質。

  謹琳將指甲油的瓶蓋擰緊,放回到茶幾上,鄭重其事地道:

  “但是!我拒絕!”

  舞臺下,許多學生發出爆笑,明明不算是多么精彩的對話,但是臺上的男生女生的相互吐槽,給人一種種奇妙的相性,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

  況且,那名男生真的超帥啊!!!!

  游太翻了一頁手中的臺本,嘆氣道:“真的不重新再考慮一下么?能夠實現任何愿望這種機會,可不是隨便就能碰到的喔。”

  暖秋畫撇了撇嘴,微微調整耳麥的位置:“說得跟真的一樣。”

  “本來就是真的。”

  “你要怎么證明?”

  “我能在你腦袋里講話都不能證明么?”

  “喔…好像有點道理!”

  舞臺后方,躲在幕布下面的暖夏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畫畫表演地好蠢喔。”

  “嗯,和你有些像。”暖春曉認同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讓我變得受歡迎么?能夠讓學校里的男生全部為我神魂顛倒的那種。”謹琳開玩笑般的提了個要求。

  “那樣就可以么?再貪心一點也沒關系,比如成為世界首富什么的。”烏璐斯認真地給出自己的建議。

  “誒?你在開玩笑么?”

  “沒啊,還算是挺認真的。”

  此時此刻,謹琳莫名預感到這將是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一次重大轉折,必須慎重考慮才行。

  慎重,慎重,再慎重!

  0.5秒后。

  “我要成為萬人迷!”

  伴隨著暖秋畫高亢的聲音落下,原本照射在她與游太身上的燈光,盡數熄滅。

  整個禮堂陷入黑暗,后臺的操控室,孔思思認真地按照臺本上規定好的時間,播放了鬧鐘音效。

滴滴滴滴  “呃啊啊…好困,再…再睡五分鐘。”

  “呼…呼…嗯?!完蛋了!要遲到了!”

  照射燈重新亮起,舞臺上只剩下暖秋畫一人,她慌忙地從椅子上站起身,繞著舞臺慢跑了一圈,不停地比劃著洗漱穿衣的動作。

  “我去上學了!”

  悠閑的在舞臺上漫步,一名男生忽然從后臺走上舞臺,在即將與暖秋畫接觸的瞬間。

  男生大叫一聲,“咚”地摔倒在地,重重砸在舞臺的木質地板上。

  “啊!美女!我死了!”

  觀眾席爆發出夸張地笑聲。

  暖秋畫忍著笑,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變形,故意表現出受到驚嚇的模樣:

  “唔喔喔…嚇我一跳,什么東西?”

  觀眾席再次爆笑。

  正待在后臺正喝水的游太立刻一口水噴了出來,咳嗽個不停。

  “學長!水…水要灑了!”

  游太接過毛巾抹了一把嘴,扶額道:“龍小司這個家伙,就知道他會搞事。”

  “有什么關系嘛,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的樣子。”暖夏夜笑嘻嘻地說著。

  有那么多的人正在感受她的故事,這種奇妙的感覺,她是第一次體會。

  一時間,她竟短暫地連妹妹的事情都忘卻了。

  創作就是具有如此的魔力。

  文字是何等的美妙,能夠向陌生的人們傳遞自己的故事,他們都是怎樣的人呢,至今為止度過怎樣的人生,這一切都充滿未知,恐怕也永遠不會得到答案。

  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樣的心動,只是有創作才能賦予她的。

  這就是寫作之人,一旦下了筆,得到了各式各樣的反饋,文字便會成為鏈接彼此的橋梁。

  舞臺上的龍小司慢悠悠地在地上挪動,朝著后臺的方向,在這一幕里,他的戲份已經結束了。

  趴在地上偷偷朝輕音社的成員們揮了揮手,四名女生都捂著嘴笑,算是給予他回應。

  龍小司心滿意足的咧嘴一笑,一個翻滾,滾到了后臺。

  謹琳今天覺得,世界一定是生病了。

  要不生病的就是自己。

  明明十六年來,她都是一名男性緣幾乎為零的女生,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出現了數十名男生,爭先恐后地向她獻殷勤。

  獨自走在放學路上,謹琳后怕地看了一眼身后,確認沒有學校的男生追過來后,才安心的松了口氣。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難道都吃了不干凈的東西了么?還是一夜之間,學校的男生全都被戴上了顏值平均眼鏡,除了我以外,所有女生看上去都變成了金甲戰士的臉?”

  “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她感嘆了一句。

  “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么?”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

  謹琳四處張望,周邊確實只有她一個人。

  這樣的話,昨天的事情并不是夢,聯合到今天在學校發生的異常,一切都說的通了。

  這個魔王,是真家伙。

  “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她仍舊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

  “你不是已經體驗過了么。”

  謹琳沉默了,這莫名其妙的展開,已經完全超過了她的理解范圍,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身上正發生著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的愿望我已經替你實現了,現在…該輪到你協助我了。”

  學校醫務室。

  暖冬鳥呆滯地躺在病床上,看著純白的天花板,點滴已經打完了。

  因為學校醫務室的權限問題,更進一步的處理必須去正規醫院。

  媽媽正陪在她的身邊,準備過會兒直接帶她去醫院。

  “冬鳥,你感覺身體怎么樣?”秦小苡握著女兒的手,臉上盡是關切之色。

  “我沒事的,媽媽。”臉色蒼白的暖冬鳥擠出一個憔悴的微笑。

  “什么沒事,你都成這樣了。”秦小苡心疼的探出手,撫摸著女兒柔弱嬌嫩的臉頰。

  暖冬鳥試圖展現笑容,卻實在無法再笑出來。

  安靜了些許后,暖冬鳥輕聲開口:“媽媽,現在…幾點了?”

  “三點三十分,怎么了?”

  這樣啊,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呢。

  “我們的表演…”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令大家這段時間的努力全部白費,少女立刻又紅了眼。

  “不要擔心了,表演正在正常進行。”秦小苡大致猜到了女兒的心思,立刻安慰道。

  她從小就是一個體諒他人的孩子,一定會為這件事而感到內疚。

  “誒?”

  “聽春曉說,秋畫代替你上臺表演了,沒關系的,你姐姐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努力的。”

  不知為何,在聽到節目順利進行的消息之后,本該因此而安心的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

  大家的努力并沒有白費,所有的練習都是有價值的。

  可是,我為感受不到欣喜的自己,感到卑劣與羞恥。

  謹琳躲避著學校男生瘋狂的追逐,她的萬人迷體質,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正常生活。

  此刻的她,正躲避在女廁所的隔間,外面走廊回蕩著密集的腳步聲,使得害怕到了極點。

  “吶!快點解除吧!我不想要受歡迎了!”她壓低著聲音嘶吼。

  “你在說什么呢?這不是你所期望的么?”

  “我沒有期望過這種事!快點把我變回來!把我的日常還回來呀!你這惡魔!”她歇斯底里的喊著。

  “真是過分吶,明明說那種話的人是你。”烏璐斯不解的回道。

  “求求你了,我不想要受歡迎了,這樣的…根本不是我所期望的。”

  “嗯…一旦許下的愿望,無法刪除,哪怕是我也沒辦不到。”烏璐斯發出困擾的聲音。

  “怎么會這樣…那,我究竟該怎么辦才好…一輩子都要被男人這樣糾纏著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你安靜點啦!真是的…我給你想想法子。”

  “嗚…嗚嗚…”

  “喂喂喂!也沒必要哭吧?”烏璐斯嚇了一跳。

  “說得輕巧!換作你試試!”

  “換作我…喔喔!原來還有這招啊!”

  謹琳根本不知道這個魔王在說什么,她現在只覺得這家伙是個萬惡之源,任何話都信不過。

  “我有辦法了。”

  “真…真的么?”

  “嗯,不過稍微需要費些功夫,正好這段時間積攢的信仰力量也足夠了,我就勉為其難去你那,幫你一把吧。”

  “來…來我這?”謹琳茫然地問。

  “昂!待會兒見嘍!”

  “什么?喂!喂!你說話啊!”

  無論謹琳再這么說話,烏璐斯都再未有所回應。

  禮堂內響起怪異的扭曲音效,輕音社的演奏逐漸變得激昂,正在所有觀眾都期待接下來的展開之時。

  舞臺上始終與暖秋畫保持著距離的游太,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坐在椅子上的暖秋畫。

  游太背對著觀眾席,站在暖秋畫身前,灰色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她。

  暖秋畫收斂表情,與游太對視,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臺詞。

  這個男人,為什么偏偏在這么引人注目的場合,要刻意露出自己的臉呢?

  明明至今為止都不愿意這么做,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游太做著敲門的手勢,禮堂音箱順勢播放出音效。

咚咚咚  “不要進來!”

  “喂!是我。”

  “不管你是誰!都不許進來!”

  暖秋畫仰面看著身前的少年,汗珠順著額頭滑落,即便是她,在持續表演了這么長時間,身體也是會感到疲勞的。

  “什么嘛!本魔王不遠百萬兆里趕來救你,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么?真是讓人受傷。”

  “誒…?”

  “既然你沒事的話,那我走了啊。”游太轉過身,便向舞臺一側走去。

  “等一下!”

  暖秋畫猛地站起身,沖向游太,心中微微猶豫后,還是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

  游太沒有任何呈現不良反應,神情無奈地轉過了身,直面暖秋畫的眼睛。

  “不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么?”

  “你…你是…烏璐斯?”暖秋畫不太確定的問道。

  “喔喔!如假包換。”

  “你真的…來到了這個世界。”暖秋畫顫抖著聲音問。

  “你不是已經碰到我了么?”游太指了指暖秋畫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暖秋畫這才收回手,神情復雜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節目進行到這一幕,觀眾席上的人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兩人的表演之中,對于接下來的劇情產生極大的好奇。

  游小魚緊張地注視著臺上發生的一切,在暖秋畫的手觸碰到游太肩膀的時候,她幾乎快跳起來了。

  可她的哥哥依舊神色如常的進行著表演,沒有任何不適的模樣,仿佛那該死的女性恐懼癥,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那樣。

  懸著的心臟,終于安穩落回它該在的位置。

  “沒事的,相信他吧。”

  “嗯,我一直都相信他的。”

  “爸爸,我可以去看姐姐的表演么?”

  汽車后座的車門保持著敞開的狀態,暖冬鳥站在一邊,發出最后的任性聲音。

  沒等暖寶寶回答,扶著她的秦小苡,立刻出聲反駁:“不可以。”

  暖冬鳥的臉色愈發隱喻,她知道自己在說任性的話。

  秦小苡意識到自己的口吻有些嚴重,看著女兒憔悴的面容,不禁軟下心來:“冬鳥,我會讓學校的人發完整的節目錄像過來的,我們在醫院也可以看的。”

  暖冬鳥搖著腦袋,連捏緊手掌的力氣都沒有:“我想看姐姐們在臺上表演的樣子。”

  “冬鳥…”

  秦小苡不明白,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今天為何會如此倔強。

  無論暖冬鳥如何請求,秦小苡都拒絕了她。秦小苡不是一個對待女兒苛刻的母親,換作平時,她愿意滿足女兒的任何要求。

  可沒有什么是比女兒的身體狀況更重要的了,為此,她必須狠下心。

  “冬鳥,你真的那么想去看么?”暖寶寶走過來握住她的手。

  “大家…都在努力,我不能和他們一起站在舞臺上,至少在表演結束的時候,我想要,與他們共同分享喜悅。”

  “這樣啊…”暖寶寶的聲音有些低沉。

  暖冬鳥知道的,疼愛自己的父親,與母親一樣,將她的健康放在第一位,絕對不會在這里原諒她的任性。

  “老婆,我的包好像落在醫務室了,你能去拿一下么?”

  “哈?你這人怎么…”

  “我會做冬鳥的思想工作的,我們在這等你。”暖寶寶耿直的看著妻子,毫不掩飾自己的真意。

  反正,他根本騙不過她就是了。

  從以前起就是這樣。

  秦小苡神情復雜地看著丈夫與女兒,無奈嘆氣,呢喃道:“真是的,壞人全是由我來做。”

  “那我去拿了,你們在這等我。”

  “嗯,我們哪都不會去的。”暖寶寶露出淺淺的微笑。

  當秦小苡逐漸走遠之后,暖寶寶看向正低頭不語的女兒。

  “冬鳥。”

  “…嗯?”

  暖寶寶咧開爽朗的笑容:“能跑得動么?”

  “誒?”暖冬鳥呆滯地看著父親的臉。

  “看來是不行了,你們之中也只有秋畫繼承爸爸的運動天賦,真是可惜。”暖寶寶笑著在暖冬鳥身前蹲下。

  “上來吧,爸爸背你去。”

  “去,去哪?”暖冬鳥有些迷糊了。

  “嗯…去哪?”暖寶寶笑著回頭:“去你想見的人那。”

  爸爸在學生時代的時候,曾是一名運動員,在整個游泳界都赫赫有名。

  天才少年,百年奇才,爸爸總是這樣說著他過去的故事,或許有著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爸爸的體魄十分健壯也是事實。

  后來因為事故受了傷,才成為了一名作家。

  相比起他,爸爸的背脊更寬,背著我走的時候,也比他要快上許多。

  不同的味道,不同的高度,但有種東西是一樣的。

  和游太同學身上,有著同樣的安心感。

  “爸爸,會被媽媽罵的。”暖冬鳥摟著父親的肩膀說道。

  “我想也是。”暖寶寶笑著回答,背上的女兒就像是剛出生的小貓咪一樣,一點重量都沒有,真希望她們能夠再多吃一些。

  “待會兒一起挨罵吧。”

  “…嗯,爸爸。”

  “怎么了?”

  “我能再提一個要求么?”

  “只要是我可愛的女兒說的,所有事我都滿足,啊…不過零花錢可能沒戲了,爸爸的錢都是媽媽在管。”

  “不是啦。”

  “那是什么?”

  “爸爸,你能…走小路么?被周圍的人看著,有點丟臉。”

  發生在謹琳身上的異常,終于是解除了,學校里的男生再也沒有騷擾她。

  按照烏璐斯的解釋,是因為施加在她身上的魔力,只能使得周圍一定范圍內的男性,對她產生愛慕效果。

  這里的魔力是有一定限制的,比如俘獲一名普通男生需要1點,施加在謹琳身上的100點魔力,便能同時令周圍的一百名男生陷入癡迷狀態。

  然而,身為魔王的烏璐斯也是男性,可若是要俘獲魔王的內心,需要的魔力值遠遠超過100點。謹琳沒有多余的魔力去俘獲其他男性,所有的癥狀全部疊加在烏璐斯身上。

  自然而然的,周圍的男性都會恢復成原樣。

  但這并不說明謹琳的萬人迷屬性就解除了,一旦她與烏璐斯之間的距離超過五十米,萬人迷魔力便回自動回收,再次分散到其他男性身上。

  最直接的影響,便是烏璐斯不能隨便遠離謹琳。

  雖然有許多事情都會很不方便,但這確實是見效最快的方法。

  于是,烏璐斯對謹琳的父母施加了魔法,將自身的認知修改成不存在的遠房侄子,寄住在了謹琳的家中。

  “喂!烏璐斯!趕緊起床!再不去上學就要遲到了!”

  游太坐在舞臺中央的椅子上,任憑暖秋畫搖晃著他的肩膀。

  “唔…再睡五分鐘…”

  “不許睡!你的五分鐘每次都超時了好么!”

  “那三分鐘。”

  “三秒鐘都不行!快起來!”

  “你是惡魔么?!”

  “我是魔王管理人!聽懂了的話就趕緊起床!廢柴魔王!”

  “在魔界可沒有六點鐘起床的魔王!”

  “我說,都已經在我家住了半年了,你竟然還沒有習慣早上六點起床么?”暖秋畫叉著腰,滿臉的輕蔑,頗有些本色出演的味道。

  “能習慣早上六點起床的人才奇怪吧!”游太似乎也同樣變得本色出演。

  放學后,謹琳與烏璐斯走在往返過無數次的回家路上。

  最近,身邊這個魔王大人好像開始對于“遠房侄子”這個設定開始后悔了,好幾次想要偷偷修改謹琳父母的認知,都被謹琳抓了個正著。

  相處過后,謹琳才發現他與自己想象中的魔王,有著極其大差異。

  輕佻,散漫,一頭卷發總是亂糟糟的,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謹琳還以為,魔王應該都是那種威嚴滿滿的存在。

  相處久了之后,只仿佛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同齡男生。

  “我說,我還要在你家住多久才行?差不多該放我回魔界了吧,這個世界我已經逛夠了。”

  “明明連市都沒出過,還好意思說逛夠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可是大得很。”

  “可我根本沒機會去!”烏璐斯抱怨道。

  “那是…那是因為你不能離開我太遠啊,我是要上學的。”

  說完之后,謹琳少見地有些臉紅,總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微妙的害羞。

  “真是的,那我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周游這個世界啊。”

  烏璐斯雙手抱著后腦,一臉幽怨地走向前去,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原地沒有跟上的謹琳。

  “嗯?”

  游太看了看身邊,疑惑回頭。

  暖秋畫正站在舞臺的另一側,安靜地凝視他。

  “那…等我畢業之后,可以么?”

  “誒?什么?”

  游太緩緩將手中的臺本放下,接下來,是暖秋畫的獨白。

  “等…等我畢業之后,無論你想去哪,去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我都可以陪著你。”

  暖秋畫同樣放下臺本,她早已將這段臺詞刻在心中。

  舞臺兩側的少年少女,遙遙相對,眸中只能夠看見彼此。

  “你想去看山,我就陪你去看山,你想去看海,我就陪你去看海。

  春天和你走在長長的坡道,看櫻花飄落。

  夏天陪你去海邊,我可以為你穿你喜歡的泳衣。

  和你依偎在秋天的夜晚,看著月亮,講我小時候的故事。

  等到了冬天,唔…

  冬天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沒關系。

  距離冬天還有好久好久,你愿意,與我一起想么?”

  整個禮堂,只剩下暖秋畫深情帶著羞澀的告白在回蕩,觀眾席上鴉雀無聲,一個個緊張而期待的等待著少年的回應。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定格,讓人忍不住摒住呼吸。

  游太從來都不知道,暖秋畫能夠展現出如此嬌柔的一幕,差點忘了這是在表演,微微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忘詞了。

  可臺本已經放下,此刻手忙腳亂地去看臺本,只會打亂暖秋畫精心布下的舞臺節奏。

  暖秋畫向他使著眼色,可游太卻仿佛丟了魂似的,站在舞臺一動不動。

  正在此時,舞臺中央后方,少女微微吸氣,沒有任何預兆地開始她的歌唱。

  沒有任何的提前通知,演奏也慢她一步,即便如此,她也用清唱,拯救著即將破碎的舞臺。

  不可以在這里前功盡棄。

  「羽翼,拍打」

  「在那幽暗的燈火下」

  「春秋,冬夏」

  「有你在我不會害怕」

  回過神來的輕音社,立刻默契地開始彈奏,配合著暖春曉的歌聲,以她們的全力,為這場朗讀劇注入靈魂。

  「你說你喜歡我那時的長發」

  「倚著春風,迎著晚霞」

  「我的心只因為你這一句話」

  「恰逢花開,火熱似夏」

  「秋日的雨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是天空想讓你抱緊我的訊號吧」

  「你的笑顏,你的眼眸,你的卷發」

  「如同冬夜的篝火」

  「安心地無以復加」

  歌聲散去,最后一個音符插上羽翼,飛往無人的天空。

  “烏璐斯?能讓我聽聽你的回復么?”

  “回…復?”

  靠著暖春曉的救場,游太總算將狀態調整過來,努力表演著臺本上的臺詞。

  可是這個展開,好像已經有些偏離臺本了,游太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只能靠著本能來回應。

  “我都說了這么清楚,你還是不明白么?”

  暖秋畫一步步向游太逼近,與初期見面時不同,那是的暖秋畫,是猛獸,是餓虎,每一步地像是在咆哮。

  而如今站在舞臺上的她,溫柔如水,就連腳步聲都帶著令人酥軟的余韻。

  “烏璐斯,我喜歡你啊。”

  游太不知所措地看著暖秋畫,別無選擇的他,只好有些僵硬地回應:“喔…喔喔。”

  少年不禁在心底感嘆,暖秋畫真是個有勇氣的家伙,竟然能在這么多人面前,將這么害羞的臺詞,展現的如此完美。

  他微微用手臂遮擋著下顎,擔心自己臉上的紅暈暴露,小聲地說:“我…我也,喜歡你啊。”

  長達十多秒的寂靜之后,觀眾席上爆發出數不清的掌聲,叫好聲,禮堂內的照明燈全部亮起,示意著這場朗讀劇的落幕。

  游太微微喘著氣,汗水已經完全將后背浸濕,對于忽然亮起的燈光感到極為不適,不禁瞇起了眼。

  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觀眾席的角落,剛剛趕到不久的短發少女,虛弱地扶著墻壁,看著那一個個熟悉身影逐漸登臺,手拉著手一同彎腰致謝。

  太好了。

  朗讀劇完美的成功了。

  看大家的反應就知道,一定是異常非常精彩的演出。

  還好,還好…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是開心的時刻,是與大家一同感受喜悅與回報的時刻。

  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迫使自己上揚嘴角。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我也好想,和游太同學站在那里啊!

  少女,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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