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的存在,所以才不愿意在社團內寫小說么?那樣的話…”游太清冷的聲音,略顯低沉。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你又能怎么樣呢?
難道是退社?還是說,你要在寫作上指導我?
指導這個…被你視作麻煩的我。
你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不是么?
你能夠帶著夏夜出門取材,因為她是個纏人鬼,上百上千次的糾纏你,直到你點頭為止。
你也能夠和冬鳥一起去圖書館,因為你們是彼此間互相珍惜的朋友,總有一天,冬鳥也會創作屬于自己的小說吧。
因為我是姐姐,所以我能明白,體驗到創造世界,賦予角色生命時的暢快感,只要沾染上一回,她便再也無法拒絕。
在業界頂尖的作家游刃有魚的指導下,她們一定能寫出震撼人心的作品。
而我,還是會和過去一樣。
躲在臥室內創作,在無人的天臺偷偷摸摸寫作,放學后的自行車棚,倚著路邊的天線桿,悄悄寫著羞于展示給他人看的自嗨小說。
即便我知道,創作并不是羞人的事情。現在的我,仍無法將我寫下的故事,展示給別人。
因為我是暖秋畫,我必須…做到最好。
就像…
那時的“她”一樣。
“是,是因為你。”
暖秋畫,絕不說謊,所以游太能夠認定這是真話。
只是游太無法理解,無法理解那個高傲的秋季少女,為何要這樣看著他。
看慣了生氣時的她,對于她露出悲傷表情這件事…
少年,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游太并不笨,他不是輕小說中,除了溫柔之外一無是處的遲鈍系主人公,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纖細。
他能夠注意到身邊的人的內心變化,卻沒有那份探知的欲望,比起擅自誤解別人心意的遲鈍男,游太寧愿成為毫不關心的冷淡家伙。
只要沒有交集就好了,游太一直是這么以為的。
可是,那幾個家伙,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直圍繞在他的身邊。
等他回過神來,眼睛內映射的灰色世界,竟已被染上了四季的色彩。
游太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他問著過去的自己從不會過問的話,做著過去的自己絕不會做的事。
那片因五彩繽紛的四季少女出現,所打亂的深灰色湖泊,再也無法恢復往日的安寧。
如果這就是告別灰色所帶來的代價,對于他來說,還…略顯沉重。
“暖秋畫。”
游太側目,暖秋畫的眼神正看向遠方。
“即便是現在,我也并沒有因為那天的拒絕,而感到后悔。”
少女的眼瞼微微下沉,顫抖著不去看他。
“我并沒有教導誰的資格,暖夏夜也好,暖冬鳥同學也好。”
她輕咬著嘴唇,長長的睫毛快速抖動,想要發出平靜的聲音,可一出聲,顫抖的語氣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哦。”
游太用余光看著這名安靜著的暴走機器,像是靜止不動的人形高達,透著吸引男性目光的美感。
“或許你對我有所誤解,我并沒有在寫作方面指導暖夏夜或是暖冬鳥同學。
我只是一個背叛了讀者的無能之人,現在的我…不具備那樣的資格。”
游太的聲音不帶起伏,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緩,讓人聽不出他的感情。
而暖秋畫,卻從話語中感受到少年的無奈與不甘。
那樣的感情,她也有過。
不可思議地,她竟從游太身上,聞到了一絲同類的味道。
“為什么,要對我說這種事?”
“…我也不知道。”
暖秋畫表現出興趣寥寥的樣子,似乎是這個話題毫無關心。
是他理解錯誤么?
暖秋畫的視線,終于是停留在身邊少年的側臉上:“然后呢?”
“然后?”
“既然你不是在指導她們寫作,那為什么會陪夏夜出門取材,為什么要故意隱瞞今天和冬鳥見面的事情。”
“你…知道了啊。”游太有些驚愕。
“路過那家甜品店時,無意間看到了。”
“這樣啊。”
暖秋畫不會說謊,游太毫不猶豫地相信了。
游太微微點頭:“因為暖冬鳥同學要參加作文大賽,我在這方面,還算是有點心得,所以和她一起去了圖書館找適合的參考書。”
暖冬鳥出門時,對她說的也是去圖書館,按照妹妹的性格,絕對會想要做出些類似回報的行為來作為謝禮,所以才會兩個人一起去甜品店吧。
暖秋畫能夠想象出那樣的場景。
“那…夏夜呢?”暖秋畫低頭嘀咕。
“嗯,什么?”游太沒有聽清 暖秋畫握緊拳頭,又緩緩松開。
這個男人,難道每次都要在這種時候捉弄她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夏夜…呢?她有說過,你在教她寫作。”暖秋畫輕抿著櫻唇,輕輕開口。
游太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什么時候?”
“上個月,在商場的披薩店。”
游太聞言皺了皺眉,按照時間推算,那個時候的他們還沒有組建社團,也就是說,那應該是與暖夏夜偶遇中發生的事情。
“啊!”
一瞬間,游太發出恍然的聲音,緊接著嘆息道:“那個笨蛋,連分號和冒號的用法都分不清,我就告訴她了。”
“哈?就只是這樣?”暖秋畫呆滯地看著游太。
“就只是這樣。”游太神色坦然地點了點頭,他可沒有說謊。
“那可是暖夏夜誒,我教她高超的寫作技巧,她也記不住啊。”游太攤著手回答。
暖秋畫保持著發呆的表情,這段時間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沉悶的氣,忽然變得無影無蹤,像是從未存在過那樣。
她的心情,沒有像此時這樣豁然開朗過。
為什么呢?
僅僅因為他并沒有指導姐妹,竟然會因為這種事而變得心情愉快?
我難道是一個心機惡毒的姐姐(妹妹)么?
暖秋畫,無法找到形容此時心情的詞匯,只好順著游太的發言,裝作若無其事的接話:
“喂!不要把別人的姐姐說得像笨蛋一樣!”
“可她就是笨蛋吧。”
“那是因為…”暖秋畫試圖為姐姐辯解,聲音又戛然而止,輕哼了聲:“在背后說其他女生壞話,可不是紳士的作風。”
“當她面的時候我也會這么說。”游太毫無自覺地回答,令暖秋畫露出吃癟的表情。
她微紅著臉,倔強地移開視線,不知為何,嘴角略微地上翹著。
與往日的她,截然相反。
游太還是第一次在暖秋畫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感覺十分新奇。
或許,這是人類打響向賽亞人反擊的第一槍,也說不定。
不愧是我。
少年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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