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也來當冬日之約征文的評委?”
暖寶寶突如其來的輕松話語使得游太一愣。
他盯著那張難以想象是年過四十的中年大叔的帥臉,試圖在上面尋找暖寶寶想要表達的真意。
“你好歹以前也算是junp的頭牌吧。”
游太垂落滿頭的黑線:“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奇怪的詞匯。”
暖寶寶伸出手拍拍游太的肩,聲情并茂:“龍魚,你要成為青學…成為junp的支柱啊。”
原來如此,暖夏夜喜歡玩梗也是從你這遺傳的么。
都是因為你這家伙,你的女兒才會在學校里沒朋友啊。
游太重重地在心中吐槽。
“聽上去像是食用油,還是算了吧。”
“你可真沒幽默感,這樣可寫不出好笑的小說。”
“我本來就沒有那種打算。”
“那來當菜鳥新人們的評委怎么樣?”
“我拒絕。”
“我拒絕你的拒絕,呼…我K某人生平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調教你這種性格孤僻的臭小鬼啦!”
完全無法溝通。
在暖寶寶身上,游太一丁點兒都感受不到四十歲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硬要聯想的話,大概和龍小司一樣欠扁,可龍小司還是和高中生。
真是不可思議。
“當評委很有趣哦,還能光明正大的休刊。”他洋洋得意的嘴臉令游太嘴角抽搐。
為什么偏偏是這種人,能寫出超級大熱門?
這不是在諷刺那些努力卻無法受人矚目的普通作家么?
人與人之間的天賦還真是不公平。
“我說了,我已經不寫小說了,也不想和編輯部再有什么聯系,只想當一個普通的讀者。”
暖寶寶看著游太深灰色的眼睛,少年眼中流露著本能的拒絕,像是拒絕整個貼近他的世界。
與他曾聽說的那名少年,判若兩人。
“這樣真的可以么?”暖寶寶忽然問,沒頭沒尾,聲音直達游太的內心。
“什么?”
面對一臉疑惑的茫然,暖寶寶沒有給予回答。
這就是,你所選中的少年么?
說那名少年有一天會超過我,給這個正在腐爛的業界,注入新的活力與能量。
可他并沒有像你預言的那樣,成為業界的救世主,他還是只一個孩子。
他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堅強。
離開你之后,他…
成了過去的我。
上一秒還在玩梗耍寶的中年大叔,此刻正用他所不能理解的眼神看他。
游太張動了兩下嘴唇,在明白眼前的中年大叔就是當今業界的天花板,就像龍小司所言,是“唯一神”般的存在后。
游太仍舊沒有什么實感,像K老師這樣的人,一定無法理解他的心情。
“我無法再寫小說了。”
“為什么?”
“……”游太瞟了一眼暖寶寶,頗感無奈,聲音帶著不易察覺地自嘲:“我無法寫出令自己滿意的女性角色,以我的才能,做不到那種事。
只要把手指放在鍵盤上,鍵帽之間的縫隙仿佛就會伸出看不見的黑色手掌,掐住我的脖子,令我窒息。
我已經…無法再創作故事了。
已經,再也寫不出來了。”
靠在書架的邊緣,暖寶寶雙手抱胸,仰頭看著懸掛的液晶電視,默默聽著游太的話,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就用筆寫。”
“重點不在那!”
“可以口述,現在的語音輸入準確率很高。”
暖寶寶像是故意為難游太那樣,明知游太所說的并不是那個意思,卻一再地抬杠,令游太心生不滿。
“讓哥哥和你講個故事吧。”
“我沒興趣,大叔。”
游太故意在“大叔”兩字上加重音調,暖寶寶也只是笑笑,也不惱,擅自開啟了講故事模式。
“很久之前,有一個…嗯……青年?二十歲出頭是算青年還是少年?”暖寶寶忽然扭頭問了句。
游太則報以冷眼:“你說的這個青年,究竟是不是你自己?”
“拆臺就過分了。”
見暖寶寶沒有否認,游太便不再開懟。
“那個時候,寫小說的門檻很低,只要會上網,會打字,誰都能夠成為作家。
無論你是誰,你在哪,只要手沒有斷,心沒有死。
你就能把自己的故事,說給無數人聽。”
不知為何,游太想起了龍小司曾帶他看過的那些網絡小說。
“當時我還…口誤。當時的青年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菜鳥,什么都不懂,就開始了自己的創作之路,過程有些離奇。
書寫得一般般,卻因為前后兩次,和同一家平臺的男作者和女作者分別鬧緋聞。
火了。”
“好家伙!那盛況,評論區烏泱泱的上萬條留言,清一色的四個字:慕名而來。
然而,對于一名作者來說,通過作品內容之外而來的流量,通常都不會長久。
無論作者有著什么樣的人設,網文圈顏值天花板也好,女責編獵殺者也好。
一個作者能長長久久與人言者,唯有作品。”
“這一點,現在也一樣。”游太平靜的回答,雖然看上去興趣寥寥,但他還是認真聽著暖寶寶說的話。
“無論作家有著什么樣的品行,人們只會通過作品去了解作家,作家需要與自己的作品保持距離感。
這是對作品負責,也是對自己負責。”
暖寶寶聞言,略有動容,不禁側頭詫異地看了看游太。
他還是第一次與這位“游刃有魚”像這樣交談,雖然經常從那個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也明白業界對待這名突然冒出的天才少年的關注度。
但今天是貨真價實的,兩名輕小說作家之間的第一次對話。
“后續呢”
游太忽然問道:“剛才的故事,后續是什么?”
“嗯…讓我想想,都已經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呀,快記不清了。
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我…青年所創作的小說被封殺了。”
“誒?”游太聞言愣住。
暖寶寶深吸一口氣,看向游太的眼神,充滿了不曾有的銳利:
“失去了作品的作者,就像被用完的廁紙卷筒,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