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friend。
友達。
有很多種寫法,很多種讀音,無論如何多樣,這個詞匯的意義都不會有所變化。
它象征著友好,平等,信任。
人降生于這個陌生的世界,向毫無交集的人遞出自己的心靈,若是能相互交映,名為友情的紐帶便會將彼此聯系。
它不如親情羈絆那樣深厚,甚至連下弦鬼的線都不如。
纖細,脆弱,像是閃閃發亮的玻璃藝品。透明地藏不住縫隙,容不下裂痕。
想要維系好人際關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妥協就好了。
向這個人低頭,向那個人低頭,大家都會變得喜歡我。
但那樣的…真的能稱得上是朋友么?
少年十六年的人生中,只有過一名異性朋友,他曾以為能與她建立永久的友誼,哪怕他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也沒有關系。
然而,他失去了她。
不,或許這種說法不對。
是她,背叛了他。
少年他,討厭欺騙。
春夏秋冬,季節轉換,一年又一年地過去,少年變得沉默寡言,面對女生敬而遠之。
正是這樣的時候,一只小小的紙飛機,使得他與少女毫不相交的人生軌跡,發生變化。
他渴望與女孩子交朋友么?
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那個時候,當聽到少女說出想與他成為朋友的那刻。
少年一定,是真心想邁出嶄新地一步。
—————
暖春曉看著忽然泛笑的游太,明亮的眼睛透著洞察人心的光,似乎是想將少年完全看穿。
“看來我給卷毛同學的印象并不好。”
“彼此吧。”
暖春曉與游太針鋒相對,暖夏夜與暖秋畫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事態的發展。
暖秋畫目光平靜,暖夏夜眼神中卻跳動著近似于“追新番”的期待。
而身為這件事情的中心,當事人暖冬鳥,裸露的白皙長腿并攏著,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頭不語。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雖然能被卷毛同學記住名字我很高興,但這并不能改變你現在的點數仍舊是負400。”
游太突然有些好奇,不禁問道:“那,大概要多少點,你會認可我和你妹妹做朋友?”
“嗯…我想想,暫時就10000點吧,并且以每天10000點的速度遞增。”暖春曉甜甜地笑著。
那就是沒得談嘍。
“難道卷毛同學不覺得這是配得上我家冬鳥的點數么?”暖春曉撩了下身后的長發,嘴角上翹地反問道。
“人是無法用數值去衡量價值的。”游太淡淡回答。
“即使擁有相同的家庭,相同的樣貌。也無法改變暖冬鳥同學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女孩子這件事。
明明身為她的姐姐,她的家人。
為什么…連這種事都發現不了呢?”
“游太同學,請不要再說了,已經…”暖冬鳥略帶沙啞的顫音傳入耳中。
“不,我要說。”少年的瞳孔內,深灰色的湖泊動蕩著執著的波紋。
今天的我,可能哪里不對勁。
“每個人都無法選擇誰成為自己的家人,難道,暖冬鳥同學她連選擇誰成為她的朋友的權利,都沒有么…”
少年的語氣沒有激動,沒有憤怒,只是那股帶著悲傷的情緒,更讓春天的少女覺得膈應。
“你該不會是想說,你比我更了解冬鳥吧?”
游太無法看穿暖春曉一直揚著的笑容究竟是什么含義,但那絕對不代表喜悅與快樂,唯獨這點游太是十分明白的。
“我當然沒有你們那么了解暖冬鳥同學,我不知道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擅長什么。
是喜歡甜食,還是偏愛咸的。
這些我一樣都不清楚。”
已經夠了吧,為什么要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生,說到這種地步呢。
討厭麻煩的我,這不正把自己推入最麻煩的漩渦么?
這種事,究竟有什么意義?
腦海中,是在教室中,少女泣不成聲,孤單離去的背影。
在恐懼異性這方面,暖冬鳥的癥狀遠在游太之上。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對暖冬鳥一無所知,對于暖冬鳥究竟擁有怎樣的過去,游太也無從知曉。
暖春曉會如此反對她與男生交朋友,也一定存在著相應的理由。
可是。
可是…
“因為想和她交朋友,所以才去了解她,這樣的想法,究竟哪里不對了。”
暖春曉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輕蔑之意。
或許,現在的這副表情,才是真正的暖春曉。
“我不會允許的,卷毛同學長著一張擅長欺騙女性的臉,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這么想了。
我是絕不會讓隱藏著不為人知一面的人,再次傷害我的家人的。”
一旁的暖冬鳥在聽到暖春曉的話后,身體顫動,暖秋畫握住暖冬鳥的手,看向游太的眼神,平靜中,又帶著些其他什么。
游太苦笑。
今天的我,一定是哪里不對勁。
不,或許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對勁了。
會覺得三次元的女孩子可愛,會和三次元的女孩子一起吃飯,會想和三次元的女孩子成為朋友。
難道我也開始…厭倦灰色了么?
那樣的話,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向她效忠?承諾于她們,證明自己的無害與誠意?
才不是那么不平等的答案。
她們不是擔心他是個惡人么?那就讓她們自己的眼睛來看清不就好了。
為了能與暖冬鳥成為被姐妹認可的朋友,更是為了斬別過去的自己。
這會是恐女癥少年,擺脫病癥,揮別過去的的第一步。
“因為覺得我無法信任么?”
“是。”
“因為認為我會傷害暖冬鳥同學么?”
“沒錯。”暖春曉的表情再次恢復笑意。
究竟是誰,再藏著另一面啊,真虧她還能說得冠冕堂皇。
“那…”游太聲音顫抖。
“如果說,是四個呢?”
暖春曉輕輕一愣,旋即黛眉皺起。
“什么意思?”
游太輕輕捏拳,放松,用手抓了抓蓬松的黑卷發,仰頭吐出一口氣。
“如果,我和你們全部成為朋友,那樣的話…你能放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