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六月十七,崇禎皇帝夜游太液池被刺,朝野震動。
是夜,京營、勇衛營整編六萬兩千人入駐北京城內外城墻,錦衣衛東廠全員出動,京城戒嚴。
第二日,禮部右侍郎岑光耀、兵部員外郎陳應等六人畏罪自縊,經錦衣衛指揮使并東緝事廠廠督王承恩聯合審問,最終查明刺殺崇禎皇帝為被罷免之內侍高起潛、杜勛聯合朝中官員所為。
崇禎皇帝盛怒,命廠衛嚴查此案,由此,從皇宮內侍到京城百官,再到各地方官員無不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史稱落水案。
六月二十,經御馬監提督太監方正化、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反復核查,與高起潛、杜勛、李三本等人有染者二百一十二人被沉入北京城護城河,杖責并逐出皇宮者一千四百四十人,高起潛三人被凌遲處死,誅十族。
六月二十二,禮部右侍郎岑光耀、兵部員外郎陳應等六人被懸掛城墻曝尸十日,誅十族。
同時,在崇禎皇帝的主導下,以高起潛、杜勛等人為起點,以岑光耀、陳應等人為核心,以廠衛為主要監察、羈押、提審機構,崇禎皇帝對各地官員開啟了轟轟烈烈的清查行動,波及官員之廣、刑罰之重、誅殺人數之世所罕見,史稱落水案。
七月十一,乾清宮東暖閣。
崇禎皇帝翻閱著廠衛遞上來的提審文件,內閣首輔溫體仁、大學士洪承疇、陳奇瑜等人坐在座位上大氣不敢喘。
“陛下,錦衣衛雖經過征召又擴編了四千人,但仍舊人手不足,如今京城內懲處貪腐涉案官員正處于白熱化,各地也在加緊調查,為加快進程,卑職肯請陛下調撥部分京營兵參與清查。”錦衣衛指揮使韓山河沉聲道。
崇禎皇帝沒吭聲,又翻看了一會兒記錄后將文書合上,沉默了片刻道:
“還記得四個月前朕給你說的話嗎?”
“臣記得,凡是經過調查家產過十萬兩之大臣,都必須有罪。”韓山河眼睛一亮十分干脆的道。
這話說完,溫體仁胡子抖了抖,陳奇瑜看了一眼洪承疇,心中暗自唏噓,然而洪承疇根本沒反應。
“唉,當初是朕犯糊涂了,倘若當時下定決心,何至于有落水之事,不過你們做事不能一刀切,得看具體情況。”崇禎皇帝嘆了口氣道。
溫體仁本以為崇禎皇帝是覺得株連過甚有上天和,可崇禎皇帝下一句話卻讓溫體仁驚掉大牙。
“在京官員以及五品以上地方官員以十萬兩為線,五品以下官員則以五萬兩為線,估算家產包括但不限于存銀、府宅、商鋪、良田,三族內皆在統計之內。
不得姑息,也不得矯枉過正,這個度要把控好。”
“是,陛下,卑職領命。”韓山河與王承恩欣然領命道。
溫體仁再也坐不住了。
“陛下…”
“溫愛卿,朕問你,你現在還覺得咱大明缺銀子嗎?”溫體仁剛想開口,崇禎皇帝便知道這廝要干嘛,直接反問道。
一個月以來,僅僅查抄在京官員,國庫就進賬了一千多萬兩,朝堂上陳奇瑜雖然故作心痛,可私下里這廝都快樂瘋了。
“陛下,微臣知道陛下的意思,可如此大肆株連,大明開國兩百多年史所未見,微臣恐寒了天下舉子的心,另外各地從官員到百姓皆陷入恐慌,長此以往微臣擔心民心不穩,還請陛下三思。”溫體仁搖了搖頭仍舊堅持道。
百官有錢,溫體仁身為內閣首輔他當然知道,崇禎皇帝就是想通過株連獲取錢財,溫體仁也心里清楚,所謂落水案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太言重的話溫體仁沒敢說,就以目前崇禎皇帝的規格,怕是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都要望其項背。
溫體仁熟知那段歷史,明初四大案時,官員恐懼到去衙門前要寫好遺書,唯恐去了就再也回不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不少舉子甚至放棄科考對為官談之色變。
但不論是太祖高皇帝還是成祖皇帝,皆是馬上皇帝,可是陛下你不是啊,大明如今已經內憂外患了,各地軍備廢弛天災不斷,如此行徑與山陜之流寇何異?
從崇禎皇帝的字里行間,溫體仁還大致知道崇禎皇帝以后必定還要收商稅,甚至對士紳勛貴下手,還有就是宗室,孫傳庭對裕王之所為,陛下不僅沒有絲毫苛責甚至還下詔獎賞了孫傳庭。
倘若再算上宗室,陛下這幾乎是要將大明上層連根拔起啊,如此行徑,與造反之流寇相比,流寇估摸著都是小巫見大巫。
陛下何故造反?這是溫體仁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哼,地球沒了誰都照樣轉!沒人來當官?朕加錢!倘若還是不知好歹,先問問朕的刀子同意不同意。
至于民心,朕今歲雖然動作頻頻,但卻從未對百姓下手,朕免了他們賦稅,還派楊愛卿開渠賑災,接下來朕還要清查田畝給百姓分田。
百姓雖不知書,但朕不信他們的心都是鐵做的,朕意已決,溫愛卿不必再勸。”崇禎皇帝心里不爽道。
他雖然不是開國皇帝,但卻有開國皇帝未有之志向,如今之局勢,溫水煮青蛙徐徐圖之已經為時過晚,唯有用霹靂手段,方能顯菩薩心腸。
他倒是要看看,一群只會貪腐內斗的官員能翻起什么浪花。
“陛下,還有一事臣得報與陛下知曉,臣近日提審數位在京官員,查出山海關祖家與多位在京官員有賄金往來,涉案金額巨大,請陛下定奪。”見溫體仁不語,韓山河又稟報道。
倘若此人是尋常官員,韓山河自然就直接拿人了,可祖家坐鎮山海關多年,只總兵、參將一級就有六人之多,并且祖家多年經營遼東和關寧錦,所部勢力盤根錯節,早已是尾大不掉,成了當年李成梁般的存在。
山海關、寧遠、錦州防線有駐軍數萬,防線外頭便是虎視眈眈的建虜和蒙古韃子,倘若處置不慎引起將官嘩變造反,后果將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