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書寒頓住腳步,回過頭,一時沒說話。
張剛站在后面停下腳步,他等了好幾秒,也沒見茍書寒說話。
抬頭向前看去,通過急診科大廳的燈光,張剛隱約看見茍書寒的老婆站在門口似乎看著自己跟茍書寒兩個。
或者,他只是看著她自己的老公。
張剛突然覺得茍書寒此前說的東西很有道理,把老婆接回來才是重要的,最起碼現在也有個老婆可以這樣看著自己。
雖然茍書寒的老婆個子高,但是長相自己老婆也不會比他老婆的差。
所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嘛。
只不過張剛有點奇怪自己,茍書寒站起來去找自己老婆,自己跟著站起來走,這叫怎么回事?
算了,這個時候走回去又不太好。
一起去看看,進去轉一圈,再出來抽煙吧。
不然憋在大廳里不讓抽煙,那可是很難受的。
茍書寒輕咳了一聲:“這么說吧,幸福如果可以用杯子裝,我跟我老婆現在的杯子都是滿的,所以我從來沒有問她要過幸福,她也從來沒有問我要過幸福,因為幸福滿了。”
張剛走了兩步跟茍書寒并排,他心里覺得這搞銷售的講話就是好聽,還帶著點文藝范。
幸福用杯子裝滿了。
這比喻真好!
看見張剛走上前來,茍書寒往前走動。
張剛問出自己內心的疑惑:“寒哥,那你意思,我老婆的杯子我只要給她裝滿了就行,對吧?”
茍書寒不急不慢走著,回答:“是的,但是你不知道怎么裝滿。”
張剛覺得神了,這都被他猜到了,他興奮的喊道:“我去,正準備問你,怎么裝滿呢,你就猜到了,牛氣!”
茍書寒嘴角歪歪一笑,這笑容張剛看不見,茍書寒自己知道,關于“杯裝幸福”的理念,自己這些年跟許多朋友說過了,他們聽完茍書寒說了這個之后,總認為把對方的杯子裝滿就能解決問題。
有的人還追著問怎么裝滿。
茍書寒想到這里回答:“這不是怎么裝滿對方杯子的問題。”
張剛擰緊眉頭,問:“不是裝滿的問題難道還是倒掉的問題不成?”
茍書寒笑了,回答:“是裝滿的問題,但不是怎么裝滿的問題,你有一個杯子,你老婆也有一個杯子,一樣大,你的幸福感滿了,她的也就滿了,你的杯子比她的小,你滿足了,她還有期望,你說呢?”
說到這里,兩個人已經走到急診科門口了。
張剛想接著問,看已經走到門口,茍書寒的老婆等在門口似乎有事要說,便把到了嗓子眼的話咽了回去。
茍書寒的老婆個子高挑,長相也端莊大氣,有著成熟女人的風韻。
太高了!
張剛感慨,還是我們湖南妹子嬌羞可愛,婀娜多姿。
林小娟找茍書寒其實并沒什么事。
老媽跟花姨兩個老人家聊天,聊得熱火朝天,什么都聊,吐沫橫飛的,就差給她們倆把白酒倒上,下酒菜擺上了。
女兒茍小蘇吵得很,坐立不安的,像那三歲幼兒小手到處摸,林小娟為了讓茍小蘇能安靜呆著,便把手機拿了出來,給她放動畫片。
結果自己倒無聊了起來,開始看向大廳門口還能看見茍書寒跟花姨兒子聊天,后來兩人走遠了,她看向門口總感覺空蕩蕩的。
這湖南的冷跟青島的冷,都冷,但是冷得不一樣。
青島典型的溫帶季風氣候,又有海洋氣候特征,所以冬季是濕冷,但室內有暖氣,在室內并不會覺得多冷,這湖南卻少有暖氣,醫院里有開空調,可太干燥,林小娟走到門口沒看見茍書寒跟花姨兒子,于是張望尋找了一下。
看見茍書寒跟花姨的兒子走過來,她禮貌的笑了笑,問:“聊什么呢?那么帶勁。”
茍書寒笑著回答:“還能聊啥,男人之間就聊老婆唄。”
林小娟才不信他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覺得開心,說:“哦,老婆有什么好聊的?”
通過剛才不久的接觸,張剛對于茍書寒兩口子還是蠻有好感的,于是說道:“其實是聊我的事情,我老婆跟我吵架鬧情緒跑了,寒哥在教我怎么哄回來呢,那個嫂子,你們平日吵架嗎?”
林小娟說話的同時,朝大廳退了幾步,說:“我們呀不吵架,只冷戰,有時候冷起來比外面這天氣還冷,看那邊,那邊有一排空椅子,別呆外面了,你們可以坐那邊聊去。”
張剛跟茍書寒順著林小娟的眼光看去,與茍小蘇她們坐的長椅區域呈直角的另一條道上面,有一排長椅空著。
兩處相隔五六十米。
不算遠,但也不近。
坐里面聊天有空調吹著暖氣那肯定舒服,只是張剛之前想在外面抽煙,這醫院內可是無煙區。
現在聽林小娟這么說,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其實呆外面是想抽煙。
那人家老公可沒抽煙,自己拉著別人在外面挨冷受凍的,不太厚道。
茍書寒倒沒有想那么多,聽林小娟這么講,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
吃第一口飯到現在也才過去撒半個小時,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滿兩個小時,花姨吃飯時間差不了太多,去那邊坐坐也可以。
“好,就去那邊坐坐。”
茍書寒說著就朝那邊轉動方向,準備挪動身體。
張剛看林小娟沒有跟過去的意思,開口問:“嫂子,一起過去聊一會唄,寒哥正在跟我講杯子的事,哦,不是,正在講幸福和杯子的事,一起去聊聊啊!”
林小娟笑著回答:“我看著女兒,你們去聊吧,他呀,理論一大堆,有些話你別太當真,人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
張剛覺得這茍書寒的老婆說話也客客氣氣,蠻有水準的樣子。
茍書寒則笑著搭話了:“什么講我理論一大堆,我行動上不行么?”
林小娟笑:“你個戀愛都沒談過幾次的人,還教別人婚姻。”
茍書寒沒回頭,說:“那醫生都沒死過呢,那還不一樣救死扶傷,很多事啊不一定要本人親身經歷過才行。”
林小娟站在原地沒動,說:“說不過你,我回去了,你們聊。”
張剛則說:“呸呸呸,沒事說什么死咯,嫂子你去忙,我就占用下寒哥,繼續向他學習去了。”
林小娟笑了下:“你們聊去吧,記得看時間,等下兩個小時到了,別我們幾個都給忘記了。”
張剛說:“好的,嫂子。”
茍書寒則說:“我定鬧鐘了,放心吧。”
說完茍書寒抬腿走了過去,張剛也跟上。
兩人坐了下來,茍書寒回頭看了眼剛才林小娟站的地方,她已經走開了。
因為是轉角的原因,他們兩個呆的這個地方并看不見林小娟她們四個人坐的地方。
張剛腦子里一直回蕩著剛才茍書寒說的話。
他坐下后就開口問道:“寒哥,你剛才說的杯子大小問題,這個我剛才想了一下,非常能理解,你說我的滿了我老婆的沒滿,這個我也理解,可這兩口子杯子一樣大的情況下,我滿了,她也就滿了,按你的說法,等于就是說,我的幸福指數就是她的幸福指數,這就有點搞不懂了,怎么兩個人杯子一樣大,我滿了她就一定會滿呢,如果兩個人想法有些地方都不能一致,或者對幸福的看法不一致,這杯子一樣大有什么用,你說是吧?”
茍書寒最近些年有點駝背,他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成年駝背較普遍,多做拉伸運動可以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于是他最近養成了一個習慣,坐下時候喜歡往后靠,抬起下巴,做到盡可能拉伸背部。
張剛看茍書寒朝后面靠著,并沒有回答,于是又接著說:“寒哥,我就是個粗人,你之前說的嘛,粗人說話水平肯定沒你好,我剛才的意思是…”
茍書寒開口了,說:“你的意思我聽懂了,其實這個理論,是我自己總結出來的,每聊一次,我自己的感悟也就更深一些,我想說的,杯子一樣大,指的是兩個人在對待幸福看法上面的度,這個杯子它不是用來裝幸福的,而是用來量幸福的。”
茍書寒說到這里,把自己的頭又往后抬了抬,身體抻了抻。
他接著說:“每個人對幸福的看法肯定不一樣,婚姻對于我們來說,它其實就像是合作創業,只不過創業是親兄弟明算賬,婚姻這種合作形式,它沒法算賬,或者說,一旦走到算賬這一步,基本上,婚姻問題就大了。”
“但是如果我們在看待婚姻的過程中,明白幾個道理,幸福感自然就爆棚了。”
“一,每個人的幸福都不一樣,但是我們可以做到對幸福感知程度的統一。”
“怎么統一,比如說,你覺得吃一塊餅干就是幸福,但我偏偏不喜歡吃餅干,對吧,那能不能換成,我喝一口奶茶也很幸福呢,如果能這么想,那么以后,你吃一塊餅干,就是我喝一口奶茶的幸福,這不就基本對登了?當然,不能我吃一塊餅干,你吃一只鮑魚,或者甚至一頓西餐,那這個肯定不對等,你說是吧?”
張剛緊鎖眉頭,聽不太懂,他回答道:“你這太高深了,聽的我云里霧里的,好像摸到一點門檻了,但是仔細想,還是干不懂啊。”
茍書寒:“意思是說,夫妻兩人對幸福的看法和理解肯定都不同,但只要等量交換,就能和諧平衡。”
茍書寒看了一眼仍舊眉頭緊鎖做深思狀的張剛,估摸著他還是沒聽懂,想了想,自己確實說的不夠簡單直白。
“這樣吧,我給你舉幾個例子,我身邊朋友的例子,講完,說不定你就懂了。”
張剛開心了,說:“那太好了,你講點我干得明白的,呵呵。”
茍書寒說:“要說起我這個朋友啊,先得說下我自己…”
我呢,跟我老婆結婚的時候,是沒有得到女方家庭祝福的。
說起來,你張剛比我強多了。
當年我那可是受了很大的心里折磨。
我老婆是山東青島人,跟她戀愛好幾年,結果她媽媽逼她跟我分手,這其中啊,分離了兩年多。
這兩年多,我一直在等她,就跟你老婆當年等你一樣,看吧,這世間萬事有時候很巧合,有時候呢又很有意思。
你是女方等你,我呢是等女方。
那個時候我認識了一個朋友,叫阿德,我稱呼他為德哥。
德哥為人灑脫,他呢,那時候也是無房主義者,我們經常一起騎行,就是騎自行車。
他帶著他老婆和妹妹一起騎車,他妹妹是位美女,那段時間我單身,他妹妹對我也蠻有好感,要不是因為我心里裝不下別人,指不定阿德現在是我大舅子了。
開個玩笑,可不要讓我老婆知道,哈哈。
阿德是個騎行愛好者,他鼓勵他老婆一起騎行,他老婆也很漂亮,一位美女,因為熱愛自己老公,跟著一起騎行,天南海北的騎,雖然并不是專業騎手,也不是專業驢友,但勝在灑脫快樂。
接觸久了,才知道,他老婆呢曾經是一位外語老師,為了能跟他幸福相處,放棄了好工作,陪著他孩子氣一般的過日子。
他們之間當然也會爭吵,但是更多的是為了想給對方什么,被拒絕了而爭吵,跟你們的恰恰相反。
你們的是自己想要什么,對方不給,而爭吵,這就是差別。
阿德喜歡數碼產品,最大愛好就是喜歡看新品的一些發布會或者去論壇BBS討論交流,舍不得買,很想買也只會看著發呆,畢竟,很多時候愛好只能是愛好,不能影響吃飯,他老婆知道他這個愛好,經常想辦法給他買一些他喜歡的數碼產品。
他呢,對他老婆也很用心。
你知道的,騎行最容易被曬到,阿德給老婆買防曬護膚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了。
關鍵是,他可以為了老婆把上百個女裝品牌記下來,不是去看看就算了,而是拿著小本子背誦的那種。
他還會為了老婆,把口紅、眼影、化妝品研究個透,只為讓老婆開心。
阿德德幸福牌杯子里裝的是口紅化妝品,他老婆的幸福牌杯子里,裝的是數碼產品,兩者價格相差肯定會有,但是他們很友愛,所有的開支到最終都會維持一個平衡,不會說因為所謂的用心在最關鍵,你給我買五千的禮品,我送你五百。
沒有這個說法。
人嘛,將心比心,都渴望自己被對方重視。
對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他們曾經也是無房主義者,因為最開始阿德他覺得,房子嘛可有可無,用他的話說:“只要爺在的地方,就是家。”
但在后來,他老婆一句話,說:“老爸老媽想來深圳住了,我們買個房子好不好?”
阿德,德哥拋棄了一切自己的堅持和執念,去借錢湊了首付買了一套房。
當年還問我借了十萬。
呵呵,你說我是不是傻缺,有錢借給別人,自己卻不買房,這么多年,我一直傻缺著過來的。
張剛聽到這里,打斷了茍書寒的話:“那你那個德哥后來十萬塊錢還你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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