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書寒沒有理會萬飛的叫嚷,掛了電話。
正是上班高峰期,星期二的早上,路上車流巨多。
他開著車子,在北環路上繼續疾速行駛了一會,快到泥崗時,靠邊停下。
搖下車窗,從儲物盒里掏出一包煙。
熟練的撕開包裝,掏出一只丟進嘴里叼著。
吸煙有害健康,他不打算點燃,只是這樣叼著。
朱蘇懷孕期間就勒令他戒煙,他試著戒了幾次,但是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戒成功。
雖然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業,但是平日外出應酬總少不了,酒桌上、談判桌上不做一個”煙酒生“是不合格的商人。
不過雙胞胎女兒出生后,他開始嘗試盡量不抽煙,遇到煩心事或者加班熬夜,就偶爾抽抽。
嘴里叼著煙,腦子里想著剛才林小娟說的那幾句話。
道路上車流不息,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從身邊經過,破空聲和震動帶著自己的車子也跟著抖動。
空氣炎熱。
他已將車子熄火,深圳的早晨僅限太陽出來前那點時間是清涼的。
紅日一出,誰與爭鋒,唯有空調,其他無用。
額頭開始冒汗。
他再次發動汽車,開上空調,然后窗戶留一絲縫,以免怠速下開空調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可不能嗝屁。
不然以后大家討論都說自己是出軌后愧對家人自殺了,多搞笑。
盯著方向盤愣了一小會,開始回撥林小娟的電話。
真是搞笑啊,分手之后,幾乎沒有主動給林小娟打過電話,上次是在地鐵站遇到,這次是因為這種烏龍事情。
”喂。“
林小娟已經到了公司,她坐在公司咖啡廳吧臺處。
面前的吧臺上放著在樓下買的早點,牛奶和面包。
公司很人性化,工作期間會提供點心水果,只要不是工作時間,也允許大家在公司吃東西。
除了咖啡廳,公司還有一個小小的餐廳。
但是那邊人比較多,她不太喜歡,于是一個人坐在這里。
早上擠地鐵,耳鬢邊頭發有點凌亂,她坐著,用手捋順頭發,輕柔的回答:“嗯。”
她把手機也放在吧臺上,按了免提,然后空出手來,開始吃早餐。
”我跟你解釋一下——“
”你該向蘇姐解釋,而不是向我。“
熟悉的人之間溝通問題不需要額外說什么,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況且,他真的不需要向自己解釋。
只是他為什么要這樣,難道蘇姐不好嗎?
茍書寒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她在電話那頭皺了皺眉。
因為她似乎聽到了他點煙抽煙的聲響。
她很想開口問你是不是在抽煙,終究沒有說出這句話。
”我——跟她真沒什么。“
他將車窗開大一些,靠在椅子上,吐出幾個煙圈。
”嗯?“
”我跟你說下過程吧。“
”嗯。“
”事情是這樣的,我下樓送他們,賈瑾她說要上廁所,我在她后面進的樓梯,一樓到二樓那個轉角,她蹲在地上,我喊了她,然后她站起來差點摔跤,我看她似乎喝醉了,就扶她一下,她恩將仇報,直接把我親了,事情就是這樣的。“
說完,他有點后悔。
為什么自己跟林小娟說話總沒個正形呢,這種時候,還開玩笑說什么恩將仇報。
顯得自己問心無愧?
”她突然就親了你,你們兩個之間以前沒有什么?“
”天地良心,我都說她恩將仇報了,真要有什么,讓我生兒子沒屁眼。“
”你已經三個女兒了,你還打算生兒子嗎?“
”不是兒子女兒的問題,我是跟你說,我真的跟她沒什么事。“
”都親上了,還沒事?是不是要像我一樣給你也生一個,才叫有事?蘇姐可不這么想。“
茍書寒猛吸一口煙。
“那你說怎么辦?”
朱蘇喝一口牛奶:”她喝醉沒?“
”應該沒…“
”那你喝醉沒?“
“也沒——不是,這事是她主動的,她當時把我壓住了。”
“嗯,懂了,她力氣比你大,你反抗不了。”
“對,就是這樣的。”
“然后,你是受害者——”
”哎,是,不,不是——我跟你說這么多,就是想——算了,反正你再接到她電話,你就告訴她,我茍書寒不是那種人,行不?“
電話那頭傳來林小娟吸牛奶的聲音。
“娟姐,早呀,你在給你老公打電話呀,我覺得呀,分居兩地多不好,干嘛不讓他也從深圳來上海,孩子也可以一起——”
同事走進咖啡廳,悄無聲息的,林小娟并沒有注意到。
等到同事瞄到自己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孩子爸爸”并開口說出話來,她才手忙腳亂的去拿面前的手機。
可是左手拿著牛奶,右手拿著面包,等空出一只手,拿起手機,同事也把話說出了一大截了。
她忙將電話改為聽筒模式,然后放在耳邊,對著話筒說:“這事就先這樣吧,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自己跟她好好解釋,好了,我要上班了,不說了,拜拜。”
電話里傳來了“嘟嘟”聲。
”給老公打電話?“
茍書寒心里有點疑惑,難道林小娟一直跟別人介紹我是她老公?
林小娟放下電話,對著同事一笑:”vivian,吃早餐沒?“
同事是一個齊耳短發的妹子,上海本地人,快三十歲,笑起來有一口好看的白牙。
她喜歡大家叫她英文名vivian。
”吃過了,娟姐,你平日很照顧我,我是覺得啊,你沒必要那么拼嘛,夫妻兩個人不在一起多不好,反正我以后結婚了,肯定不異地分居的,這樣對感情不好——“
林小娟打斷她的話:”我今天買的這個面包味道不錯,要不試一點?“
”好呀,好呀。“
”來,給,這邊沒吃過,很不錯的,新推出來的抹茶味的。“
茍書寒卻在深圳這頭還在回想剛才電話里聽到的那句話。
或者是,小娟她不想被人打擾,于是對別人謊稱自己老公孩子在深圳?
還有,她剛才說的解鈴還須系鈴人,意思讓我跟賈瑾聯系?
其實林小娟的意思,讓他自己跟朱蘇解釋。
他卻誤以為小娟是要他跟賈瑾聯系,把事情講清楚了。
他掏出手機,在通訊錄找到賈瑾的名字,猶豫著,給她打過去?
煙都快燃燒完畢了,他也沒有選擇撥過去。
扔掉煙蒂,再翻到潘石龍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寒哥,這么早,當老板的不是可以睡懶覺的嘛?“
”睡你妹!“
說完這三個字,茍書寒忙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跟著潘石龍口頭禪說多了,報應來了!
昨天自己就被他妹給非禮了!
”你上班了,還是在哪里?“
”我公司隔得近,現在還在家里呢。“
”那等你到了公司跟你說,嗯,是工作上的事,你到公司我們討論。“
”不用,我馬上就出門,是有什么好事嗎,有業務要給小潘我?哎呀,寒哥,寒爺,最近老板給我新加了任務,我不再只搞設計了,還要完成業績任務,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啊!“
潘石龍一聽說茍書寒有工作上的事情,忙腦補業績大單找上門的畫面。
我尼瑪,賣身二十年,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小。
老板說了,如果自己兼職業務,有業績了,掙錢了還賬,就可以把賣身契的時間縮短。
這么好的老板哪里去找呢?
多一點壓力,但是能多掙錢,何樂而不為?
茍書寒在這邊笑著回答:”對對對,大case,給一國企做一個大型展臺,包你賺個盆滿缽滿。“
潘石龍鞋子差點都沒穿穩當,他趔趄著走向樓道,邊走邊把腳往鞋子里塞。
”寒哥,你等下啊,我馬上進電梯,等我到一樓我打給你。“
”行,那干脆不掛得了。“
潘石龍好開心,又很焦急,他生怕他的寒哥帶來的業務跑掉了。
他焦急的時候,茍書寒實則比他還要焦急。
讀書時候自己一個人闖天下,認識林小娟后,更要裝得自己很有本事。
畢業后自己負責揾食,后來結婚了,不光是揾食那么簡單了。
父親去世得早,這么些年,有什么難處都找的萬飛跟潘石龍溝通。
別看潘石龍行事保守,但是點子還是很多的,只是膽子不夠大,不敢過于冒險而已。
”寒哥,我到一樓了,你跟我說下你那個case?“
”嗯,說case之前,先跟你說個事情,你確定你身邊沒人?“
潘石龍四周看了一下:”旁邊很多人啊——大家都趕著時間上班呢,怎么了?“
”沒什么,你老婆跟你一起沒?“
”尼瑪,就我一個人,她還在睡覺了,你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干什么壞事了?“
”別提了,唉,你邊走,我邊跟你說吧。“
茍書寒在電話里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以及早上剛剛發生的都說了一遍。
“…解鈴還須系鈴人,小娟她意思要我給賈瑾電話?“
“我覺得小娟姐的意思應該是讓你跟嫂子溝通,還有,我說你像個傻逼一樣,這事你跟小娟姐說什么?”
“你是不是沒有認真聽我講,是朱蘇先給她電話,然后她早上先打給我的,你滴知道?”
“我意思,你這個傻逼,怎么還打回去跟她再討論,蠢得像我這樣的,我都不會,你這么聰明卻犯這種錯誤。”
“行了,行了,你就說接下來怎么辦。”
“怎么辦?我發現你越來越蠢了,是不是錢越多腦子越蠢,既然嫂子沒有跟你說,你就假裝不知道,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知道嗎?”
“這也行?”
“行!必須行!”
兩個人又閑扯了幾句,然后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潘石龍又打了過來。
“嗨,看我這記性,寒哥,你說的那個大case呢?”
“有你妹的大case——現在這個就是最大的case!”
潘石龍從茍書寒的語氣里聽出了欺騙,但是他不是第一次被茍書寒欺騙了,早已習慣。
“行,活該你被賈瑾整蠱,我待會讓她給嫂子打個電話。”
“打電話干什么?”
“承認錯誤啊,就說自己一不小心沒有控制住自己,就說寒哥主動的啊,什么的,反正自由發揮唄。”
“我跟你說,別亂來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我下個月200萬業績壓力,唉,難呀,毫無頭緒!”
“我!我幫你完成50萬!”
潘石龍嘿嘿的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就摁掉了電話。
茍書寒又打了過來。
”一半,我幫你去跑業務,完成一半!“
”行吧,都多年兄弟了,虧點就虧點,成交!“
”滾蛋!”
掛了潘石龍電話,茍書寒系上安全帶,打了左轉向,準備開車。
陽光照耀,車流不息,空氣里彌漫著夏天的味道。
燥熱的味道。
車子啟動的那一瞬間,電話響了。
手機屏幕上面顯示兩個字——賈瑾!
我去,我不找你,你主動找上我了!
這個女娃娃,到底想干啥?
他緩慢的伸出手,按了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