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娜童真無邪的在電話那頭說了這么一句話。
深圳電話這頭聽著的人們心情各異。
感觸最深最復雜的是茍書寒。
有時候,某些回憶好像藏在心底的一塊濕疹,突然它就癢了起來。
茍書寒坐在餐桌前,感覺自己瞬間回到了2005年底其中一個周末的傍晚。
自己牽著林小娟的手在外面壓馬路。
掏出手機給老媽打電話。
“媽,我跟小娟在外面逛一會,還不餓,你先吃飯。”
“好,你們沒吵架吧?”
“我喊你少看點那些韓國電視劇,你不聽,一天到晚不是婆婆跟媳婦吵架,就是女婿跟岳母吵架,哪有那么多架吵呢——我們是打算散會兒步促進消化,等下回來好多吃點,誰叫你做的菜好吃嘛,好吃可不是我說的,山東妹兒說的。”
茍媽媽聽著兒子嬉皮笑臉,罵了一句沒正形,就掛了電話。
最近那個林奮強總是出現在兒子跟小娟兩個人討論的口中,她這個當媽的怎么能不擔心。
天氣微涼,傍晚的天空并不是很漂亮,遠處地平線與天空交界處灰蒙蒙的,沒有茍書寒小時候常看的彩霞。
現代化發展把彩霞發展丟了。
“小娟妹妹,如果我們要生孩子的話,生幾個?”
茍書寒左手牽著林小娟右手,一路上很多人側目相看。
茍書寒已經習慣大家的眼神了。
有本事,你也找這么高這么漂亮一女朋友呀。
看看看,晃瞎你們的鈦合金狗眼!
“還生幾個,他們說生孩子很痛的,生一個我都怕。”
林小娟很想小鳥依人。
走了一圈,有點累了,可自己的寒哥哥肩膀低了點。
“我們都是獨生子女,從小孤單長大,你不怕生一個,他以后跟我們一樣孤單啊。”
“書寒哥哥,我不孤單呀,我有你。”
“那沒認識我之前,你不孤單呀?”
“沒認識你之前,我不知道孤單是什么呀。”
“好吧,你贏了。”
兩個人又走一會。
“寒哥哥,你想我生幾個呀?”
“最起碼兩個,好歹下個五子棋、象棋、圍棋、軍旗什么的,有對手,要是能生三個最好了,斗地主不怕沒角兒,哈哈哈。”
“想的美,我頂多生一次。”
“一次怎么生兩個——有了,雙胞胎!”
“可是雙胞胎很難耶!”
“能有多難,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我覺得我們不能被困難嚇倒了,得大膽一點,努力耕耘,知道嗎?”
“可他們說,這樣會把耕地的牛累壞的,你不怕呀?”
“我們家耕地不用牛,曉得吧?”
“那用什么?”
“用狗,接我一招,色狗摸臀!”
“哎呀,流氓!”
“別跑——狗狗來了!”
他幾步就追上了她,不是因為他跑得快,而是因為她笑著站在前面等他。
“這里很多人——”
看見他舉起雙手,把舌頭舌出來,哈著氣,高高抬起腿走過來的色樣,她開口說著。
“那你說生三個,不,生四個,讓他們打麻將,我就不學狗狗了。”
“咯咯咯,好,生四個,生四個看你養得起不!”
“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養不養得起的問題啊!”
說完他又牽過她的手。
“那是什么問題?”
“取名字的問題,四個都是兒子都無所謂,茍大茍二茍三茍四,不不不,聽起來像勾三搭四,反正兒子隨便取,女兒嘛,名字一定要好聽,嗯,要跟你名字同一個字。”
“我名字又不好聽,同娟字,茍娟呀?”
“你一點創意都沒有,就不能叫茍小娟,或者茍小什么,比如第三個字也取個女字旁,嬌、婉、妙啊什么的。”
“茍小嬌,茍小妙,不好聽,等長大還怪我們兩個本科生取個名字好敷衍,你得重新想個名字。“
茍書寒坐在餐桌上怔怔的發呆。
”——寒哥,寒哥!“
”啊?“
朱蘇輕輕呼喚,把茍書寒從回憶里拉了出來,他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啊了一聲。
”小娟問你可以不可以?“
”啊,這——我剛才想到一個業務上的問題,走神了!“
林小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我最近工作太忙了,經常很晚回家,小娜每天從托班接到朋友家呆到很晚,不方便也不安全,我想把小娜送到深圳來,可以嗎?”
茍書寒有點難受,為什么第一次聽到小娜的名字就沒有回憶起之前這些,為什么今天突然又想起來了呢。
他對著自己老婆朱蘇的肚子看,命運好像對自己還不錯,又給了自己一個好老婆,還給了一對雙胞胎。
命運啊,你為什么對小娟不好!
朱蘇看他看著自己的肚子發呆,心想,這家伙是不是擔心我不同意,還是覺得孩子太多了?還是什么?
“我覺得應該送過來,寒哥,你呢”
朱蘇開口說。
“哦,可以,什么時候送過來?”
“等十多天這樣吧,到時候我給你們電話,來,小娜,跟奶奶爸爸媽媽阿姨叔叔們說拜拜。”
”拜拜…“
掛掉電話,茍書寒收拾自己的心情,裝作若無其事。
賈小笨開口:”我蠻佩服你的,狗哥,把關系處理得這么好,這家伙只要聽到我跟男人打電話就問東問西。“
潘石龍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的笑笑。
茍書寒笑笑沒說話。
”三個孩子,你以后可有的累了,不過,我問一下哈,咋個小娟還不結個婚捏?“
賈小笨繼續問著。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潘石龍直接把筷子一拍。
”我說你這個人,管了我的事還不夠,你還要管寒哥的事,是吧?“
潘石龍知道茍書寒對林小娟的感情,結婚后,兩個人私下也討論這個事,但是茍書寒對于林小娟的事很少提及,他知道寒哥內心很痛。
有些痛,是悲傷的痛。
有些痛,是無法挽回的痛。
有些痛,是不想再言語的痛。
茍書寒對林小娟的痛,是不想再言語無法挽回的悲傷。
”我就說說——“
”哎呀,我說琴姐,你咋個這么愛多管閑事,吃你滴火鍋,來來來,這個丸子好吃。“
賈小笨的堂妹一直比較少話,大家也沒過多的在意她。
只有狼哥萬飛時不時的看她一樣。
他在心里嘀咕,我也不想看啊,可是眼珠子忍不住往她那里轉。
茍書寒知道賈小笨沒有什么壞心只是嘴碎,潘石龍講義氣他知道,還生怕兩個人會吵起來,她堂妹這么一說,倒是把氣氛弄緩和了。
”沒事,小娟的事情,你們要想知道啊,多問問你們蘇姐,她現在跟小娟可是閨蜜了,好姐妹了,我嘛,反倒不清楚,不過,小笨啊,你這堂妹是在哪里上班來著的?“
賈小笨的堂妹自己回答了:“買保險,混日子,業績差的要死。”
萬飛接話了:“不存在呀,賣保險照你這條件,怎么可能會差的要死?”
賈小笨堂妹回答:“不差的要死我來狗哥家里蹭火鍋吃?我早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了?”
潘石龍接話了:“我可跟你說了,你不要一會又在這里賣保險了,我喊你換個工作,你就是不肯,賣保險又什么好的?”
賈小笨堂妹:“姐夫,你每次都這樣,我賣保險又不是干壞事,沒偷沒搶,反倒救人危難,功德無量的,你老是反對,那你給我找份工作,一天只需要開個早會,一個月就有幾千底薪的,你倒是給我找呀!”
潘石龍:“看見沒,你們以為她不說話是害羞啊內向啊什么的,看見這說話厲害了吧,反正我是覺得不用買保險,好好的,哪里有那么多病嘛,買什么保險!”
賈小笨堂妹不開心了:“我覺得你每次被我姐罵,是應該的。”
“我跟你說,賈瑾,你不要說不過就搞人身攻擊!”
萬飛眼睛一亮,什么,賈小笨的堂妹叫夾緊?
大家嘻嘻哈哈聊著、吵鬧著,文凱一會跑進去房間一會又出來。
時間很快就過了十多天。
林小娟下午會送林小娜回深圳。
茍書寒在南山業務現場,無法抽開身,朱蘇肚子越來越大了,很快就要臨產,茍媽媽得在家陪她。
茍書寒原本答應去機場接的,現在看來沒法去了。
他不得不給朱蘇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去不了機場。
朱蘇讓他自己跟林小娟說。
他于是給林小娟發了條信息說明情況。
之所以朱蘇對自己跟林小娟之間這么放心,就是因為遇到什么事情,自己第一時間都向老婆匯報。
茍書寒明白,夫妻之間的信任,必須建立在老公的坦誠基礎之上。
最近東潤的業務比較多,生意很忙,自己跟萬飛還有文凱三個人每個人都在兩三個點之間不停往返。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電話響了起來。
茍書寒以為是林小娟打過來,拿起來一看,文凱來電。
“文凱。”
茍書寒喊道。
“寒哥,有個情況啊,搞不定!”
“我擦,又出情況了?”
“不是,你別那么緊張嘛,就是,個人的情況,怎么說呢,這個——”
“有屁就放,忙的要死,沒時間聽你口吃。”
“嗯,就是,那個蘇燕不是快恢復好了嘛,要去找工作了,我想,我可能,有點喜歡她了。”
茍書寒心里說,豬都看出來,你喜歡她了,從第一次你英雄救美,我們就看出來了,但是我們不說破。
“寒哥,老板,狗總,你說話呀,是不是覺得我沒戲?”
“不是。”
“不是?那就是有戲?”
“也不是。”
“老板,我不開心了,我要辭職!”
“批了,工資給你補發一年的!”
“別開玩笑了,老板,幫忙出點主意,怎么辦?”
“是你先開玩笑的,還辭職嗎?”
“不辭職了,我想跟她表白,可以不?”
茍書寒把手機挪開,林小娟信息還沒回復,現場兼職人員在布置展覽現場,甲方人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當然可以表白,去吧。”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表白,你教下我,再生之德,再簽三年勞動合同相報吧!”
茍書寒說:“你想得美,還想分三年錢啊,我說你怎么不學好,跟著我盡學油嘴滑舌了!”
“嘿嘿,快教我,怎么表白。”
茍書寒思考了一下,說了一長串。
“吶,現場很忙,我只說一遍,記不記得住看你造化了。“
”嗯。“
文凱回答。
”好,你一開始跟她說,我有幾個問題,可以問問你嗎,她肯定回答你問吧。”
“要是回答不讓問呢?”
“你喜歡抬杠是吧——第一個問題,天下雨了,要不要打傘?等她回答完,問第二個問題,肚子餓了,要不要吃飯?”
“然后,第三個問題,很認真的問她,喜歡一個人,要不要表白?”
茍書寒說完,文凱在電話那頭:”我懂了——但是,不行不行,那她要是不接受,這不是很尷尬嗎?”
“不接受尷尬的是她,不是你,你說出去了,賭一個自己不后悔,而不是賭她喜不喜歡你,曉得吧?”
文凱怎么去表白,茍書寒不知道。
現場太忙,他沒跟文凱說太多,
掛完電話,查看林小娟回復的信息。
“我帶小娜搭車回蔡屋圍,你安心工作。”
他回復了一個字:“好。”
一直忙到太陽西落,才收工。
上次定的車還沒有提回家,萬飛在羅湖展點照看現場不方便接他,文凱在福田照看展點,他收拾好,然后回家。
回家的路線先是搭公交到世界之窗,然后轉乘地鐵。
一上公交車,他就打電話給朱蘇,朱蘇電話通了沒接。
他又打給老媽。
茍媽媽告訴他小娜到家了,不過,林小娟已坐車回機場。
“一個人回去的,不肯讓我們送。”
他表示知道了,真要你們送,誰送?
他掛掉電話,坐在公交車上,腦袋里胡亂想著。
很快到了世界之窗,他下了公交車,然后走進地下通道,刷了卡,進了候車區,然后站著,吹著地鐵里的風。
地鐵很快就來了,正是晚高峰,他擠進車廂,然后在門口處努力站好,以免被人擠下車。
他把視線投向車門外。
對面的地鐵也到站了,涌現出許多年輕卻疲憊的面孔。
面前車門即將關閉的警示聲響起,然后很快車門關上。
在關上車門的一瞬間,他看見林小娟從對面的那列地鐵上走了下來。
他揚起手,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喊。
自己乘坐的這趟車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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