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書寒還記得自己中學時代,有一次老師讓大家寫自己的偶像是誰,大家都寫影視歌明星,或者是自己的家人之類,唯獨只有茍書寒寫了自己的偶像是拯救國家的偉人。
后來,老師特意把他的作文作為范文在課堂上念了出來。
茍書寒之所以對偉人有著這么濃厚的感情,其中一方面跟他的爺爺有著很大的關系。
茍書寒的爺爺出生于20世紀初,年輕時是個賭棍,他的奶奶就是爺爺在賭場上贏過來的。
茍爺爺經常跟茍書寒說自己幼年悲慘遭遇,說自己后來賭博也是被生活所逼,叔伯兄弟們在那個年代自顧不暇,能管他一頓飽飯就不錯了。
到了十來歲該婚娶的時候,茍爺爺發現自己一無所長且一無所有,人在貧窮的時候,總會惡向膽邊生,他把自己家祖宅拿去當賭資打算一把定前程。
贏了就娶房媳婦,結婚生子,種田養狗。
輸了去落草為寇,打家劫舍,吃酒喝辣。
結果他贏了,這人啊,有些事情就講究一個天分。
從此以后,茍爺爺走上了以賭為生的道路,
慢慢的,茍爺爺會賭敢賭的名聲傳開了,十里八鄉都沒幾個人跟他賭,臭名在外,也沒有誰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他,茍家認為他嗜賭如命,生怕某一天債主們找上門來,于是,在宗族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跟他也劃清了界限。
茍爺爺只能去別的縣,裝新手參加賭局贏錢。
直到他遇上自己的岳父。
茍爺爺的岳父跟茍爺爺不是同一個縣,家里有點田地,但是經不住他又抽大煙又豪賭,慢慢的把家底敗的一干二凈,大老婆氣死,小老婆帶著兩個兒子出走,剩下大老婆留下的如花似玉的女兒陪伴著。
茍爺爺也不知道未來的岳父會是自己遇到的這個老賭徒,他只是每一次參加賭局的時候,可憐這位老大哥,總會在最后給他留一點錢,或者自己不入局的時候,看見別人把他錢贏光,就會在他走的時候給他一點。
認識久了,某一次看著形體消瘦、臉色灰黃的老大哥,茍爺爺語重心長的跟他聊了很久,末了還借給他一大筆錢。
老大哥深受感動。
后來,茍爺爺就成為了老大哥的女婿。
茍爺爺晚年時候每次跟自己孫子茍書寒講起過去事情的時候,就會開玩笑:“我岳父老子是怎么算賬都不會虧的人,到了最后頭,錢也不用還我,我還得孝敬他。”
茍書寒笑著替爺爺總結:“奶奶他爹肯定是這樣想的,’嗯,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你讓我覺得感動,讓我做你爹吧!‘,爺爺你說他老人家會不會這樣想?”
茍爺爺說:“岳父老子怎么想,我不曉得喲,后來我跟你奶奶結婚了,我就沒賭了,再之后日子苦哇,土匪、饑荒、打仗,小日本侵略我們中國,吃不飽飯,到處死人,幸好有黨領導,我們國家才沒被滅,當年小日本跑到湘西來投炸彈,我差點被炸死,躲在木船底下才撿得一條命哦…”
茍爺爺的故事讓茍書寒從小就對先烈有著莫名的情愫,加上自小受的教育,更加視偉人為自己的偶像。
茍書寒跟韋小瓚在蔡屋圍的一個餐館里吃著夜宵喝著啤酒。
出門時候,朱蘇跟茍媽媽就已經睡覺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想著辛苦一天了,喝點小酒,聊聊人生,談談未來。
深圳這個城市就是這么奇怪,大冬天的還有很多人會選擇喝冰啤。
但是茍書寒沒有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合作伙伴平日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大學四年還經常在一起踢足球,卻會“翻墻”去境外網站看那些敵對的東西。
看就罷了,韋小瓚居然還反過來跟著那些惡意抹黑自己祖國的人一起詆毀自己國家,說老人家的壞話。
茍書寒氣的大罵。
韋小瓚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他用不標準的普通話繼續為自己所站隊的陣營辯解:“狗哥,我們辯論歸辯論,別香(傷)了感情,我建議你多翻墻探探(看看)境外的網站和丁丁(聽聽)境外的一些電臺,現實沒有你認為的這么美好!”
茍書寒氣歸氣,氣憤勁頭一過,他又覺得韋小瓚是被這些反動勢力給洗腦了,于是苦口婆心跟他又講了很久。
奈何韋小瓚聽不進去茍書寒說的東西,反反復復強調,說茍書寒不理解他說的東西,是因為茍書寒沒有跳出固有思維,沒有從外圍角度去審視這個國家遇到的問題。
說到后來,韋小瓚說:“別的不說,就你為什么不能跟娟仙兒在一起,不就是因為貧窮嗎,為什么貧窮,不就是因為社會不公嗎…”
茍書寒聽著韋小瓚說,越聽越沒有耐心,到后來,他打斷韋小瓚的話。
這是他跟韋小瓚友好溝通這么久,第一次中途打斷韋小瓚的發言。
“你自己身在中國,你居然說外國人看得更清楚,什么狗屁邏輯!”
韋小瓚反駁:“有句詩,只緣身在此山中,窮是事實。”
茍書寒:“我是窮,但是我的貧窮不是國家造成的,恰恰相反,是你認可的那些列強造成的,要不是他們,我們百年前革命成功,走上獨立自強的大道,五十年前說不定就全奔小康了!你現在卻認為被人欺負是對的,自己自強卻是錯的——這都是什么狗屁邏輯!”
“還有,如果沒有國家,你能接受這么好的教育,你能現在深圳過上這么好的日子?”
韋小瓚也生氣了,舉著歪理大聲反駁。
兩人大聲辯論,引來了周圍的關注。
到了最后,茍書寒主動認輸了:“瓚哥,今天我們都喝了點酒,要不下次再聊吧,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你等下自己記得打個車。”
茍書寒走的時候把單買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默念:“求同存異,求同存異,要把瓚哥錯誤的思想糾正過來。”
韋小瓚第二天沒來茍書寒家。
原本不打算回廣西過年的韋小瓚一早跟茍書寒發QQ信息,說自己打算回去過年,就先不來了。
這幾天原本就沒有什么訂單,茍書寒給韋小瓚回復:“新年快樂,年后我們再好好聊聊。“
他登陸了網站,進入后臺發布了一條春節期間停止接單的公告。
接下來茍書寒陪著老婆朱蘇回了雙流縣。
大舅哥朱華看見自己的妹夫哥回來了,開心的在門口堆磚頭,嚇得茍書寒都不敢靠前。
朱華說:“妹夫哥,你別怕撒,我給你數一下,我們屋頭還有多少磚,你看,都在這里了,要是少了一塊,你就問我要!”
茍書寒心想,會不會接下來,你就要從口袋抓出一把糖,喊我別去廁所撿?
不過,朱華沒有。
茍書寒覺得大舅哥似乎智力又成熟了兩三歲。
農村的新年最熱鬧,一年到頭都回不來的人兒,到了年關都回家了。
朱蘇帶著茍書寒到處串門認親戚。
認親戚的時候,茍書寒像諸葛亮一樣舌戰群儒,回答各種問題,且回答的滴水不漏,不給朱蘇丟臉。
但私下一個人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呆在一邊發呆,不是踢空禮炮盒子玩,就是踩煙頭。
最無聊的時候,他用一堆煙頭把自己名字擺了出來。
實在是因為外地女婿很難融入本地圈子。
要是茍書寒喜歡打麻將倒好,可茍書寒不喜歡打麻將,也不喜歡任何形式的賭博。
茍書寒只得調侃自己:“爺爺,你的賭博天分恐怕要浪費在我身上了。”
時間過得很快,過了正月初八,茍書寒就和朱蘇返回了深圳。
出發之前,大舅哥朱華牽著茍書寒的手一直不讓走。
茍書寒還沒來得及感動,朱華開口:“妹夫哥,他們說你會給我找個女娃娃結婚的嘞,你下次回來一定要帶回來啊!”
說完,朱華害羞的跑開了。
萬飛跟韋小瓚在茍書寒前一天回到深圳。
茍書寒一回深圳,三個人當天晚上就在蔡屋圍茍書寒租房里召開會議。
原本只是討論新的一年里,零食保鮮盒團購網站下一步的工作,但工作討論完了之后,萬飛開口說:“狗哥,昨天瓚哥跟我講,你們年前吵過幾句,瓚哥擔心會影響到感情——那,現在我們都在,我就做個和事佬,這事就過去了,千萬富翁之千秋大業,可不能受影響,大家都是好同學,別傷了感情。”
茍書寒差點都把這事給忘了,沒想到韋小瓚還放在心里。
茍書寒不知道韋小瓚跟有沒有萬飛說過他的觀念,但是茍書寒覺得求同存異,大家為了賺錢,有些觀念上的東西不一致,隨著時間的流逝,錯的終究是錯的,對的永遠不被會污蔑成錯的。
他開口說道:“多大個事,瓚哥你以后多看點正能量的東西就好了,那些亡我之心不死的反動派和他們的歪理你別再去接觸了,免得深受其害。”
茍書寒這句話像在干柴上面點著了烈火。
韋小瓚毫不客氣的開始進行反擊。
茍書寒感覺這一次韋小瓚是有備而來。
韋小瓚打開手機,翻出一份份資料給茍書寒和萬飛看。
萬飛作為中立派,起初是調解,到了后來,看到韋小瓚羅列的那些證據越來越過分,老人家,偉人,萬飛也開始站在茍書寒這一方,一起反駁韋小瓚。
韋小瓚一張嘴敵不過兩個人,最終氣呼呼的甩下一句:“要不這樣吧,你們清算下零食保鮮盒,這段時間掙了多少錢,我覺得如果我們道不同,以后肯定還會有更多的爭吵,不如…”
茍書寒有點不能理解韋小瓚。
萬飛覺得一個簡單的觀點討論上升成了階級問題和合作問題,只覺得頭大,他制止了韋小瓚繼續說下去。
三個人都是老同學,且又受過高等教育,最后冷靜下來,說明天再說吧,先散會。
萬飛和韋小瓚走了之后,茍書寒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
為什么有些事,有些道理,顯而易見,但是偏偏有些人就看不明白呢?
他走進衛生間,開始沖涼,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兩次。
等他洗完,又忙了一會,才拿起手機查看,兩個未接電話,一個是萬飛打來的,一個是高中同學鄭健打來的。
鄭健還發了一條手機信息。
“狗哥,房價又要上漲了,你趕緊買一套,買哪里都行,不然你買我手上,我還解釋不清楚,房價上漲是必然趨勢,你現在不買,以后掙錢的速度都不一定有房價快,等以后后悔就晚了,對了,聽潘石龍說你到深圳了,明天我去給你拜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