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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四章 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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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入重兵,重新攻占和林或是打通河西商路,對于元國來說,并不是件難事。

  可是,即使成功,又能如何?

  無論是和林還是西域,都無法給元國帶來短期的利益,這樣的戰爭,必然是只有投入不見回報的戰爭。

  因為這些地方,沒有一座可供搶劫的城池。

  朝堂之上,畏吾兒人與漢人的嘴炮還在繼續,忽魯不花如入定老僧。

  忽必烈心內煩躁益盛。

  “史天澤!”忽必烈一聲怒哼。

  爭執聲立時平息,史天澤躬著身,緩緩應道:“陛下…”

  “你,什么都不想說嗎?”忽必烈語氣平靜,但是誰都聽得出,這位君王被強抑的怒火已經處在隨時爆發的邊緣。

  史天澤依然拱手躬身,輕聲說道:“微臣以為,可以聯宋抗權。”

  聯宋抗權?

  忽必烈眼光微微閃動,“說來聽聽。”語氣之中,似乎依然不帶著任何波動的情緒。

  “是!派出使者,與宋和議…”

  “咱們的使者,還被扣押在宋國,又想派人去送死嗎?”闊闊出言打斷。

  “宋國愿意放郝經回來,前提是張柔必須得從白鹿磯退兵。這是因為我們先失信于人…”

  “你就能保證,張柔退兵之后,宋國會釋放郝經?”

  “你,這…”

  “閉嘴!”忽必烈怒斥一聲,隨后對著史天澤揚了揚下巴說道:“你繼續。”

  “是!臣與張易皆以為,與宋議和,首先是防止宋國與權國訂立盟約,對我形成可能的南北夾擊之勢。

  其二,可以要求宋國開放邊境榷場,以購進糧食等物資,緩解北地壓力。

  其三,利用和談的機會,令劉整立即派人進入南宋,詳細探查宋國軍力部署與沿江各城池防備情況。”

  忽必烈手指輕扣御案,問道:“你為何覺得,宋國會愿意與我們和談?”

  “和談的成敗,不僅決定于和談使的能力技巧,也在于我們準備付出的條件。”

  忽必烈的眼神,終于有所緩和。

  史天澤此人,經濟財賦能力太弱,但對于天下形勢,還是能做到清晰的把握,并提出相對可行的方案。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張易的想法?”

  “主要是張易的主張!”

  “張易,你可愿負責與宋國的和談?”

  張易出列,跪拜答道:“臣,萬死不辭!”

  “好!”忽必烈微微頜首。

  “只是,和談畢竟只是緩和外部壓力的一種手段,想安撫內亂,還請陛下早下決心,盡快清除中統鈔的隱患,如此…”

  “一派胡言!”阿合馬氣急敗壞,手指戳向張易,憤憤不平怒斥道:

  “你們這些人,眼紅紙鈔發行所帶來的利益,不惜在陛下面前,一再詆毀中統鈔!沒有中統鈔,你拿什么來繼續修建大都城?沒有中統鈔,你們下月的俸祿去哪領?

  張易、史天澤,做人不可如此貪得無恙!”

  史天澤一陣愕然。

  他身后,又跳出了商挺,怒罵道:“無恥小兒!史相從來潔身自好,自從在中樞任職后,便散盡家財,怎會貪圖紙鈔小利?中統鈔發行泛濫無度,正是你們這些奸臣逆賊,私心作祟所至。陛下,臣請斬此禍國殃民之徒!”

  “放肆!”

  “你敢!”

  阿合馬幾個人,同時跳了起來。連忽魯不花都睜開了微閉的雙目。

  “膨!”的一聲巨響,忽必烈猛地一拳砸向御案,騰身站起,一雙虎目怒視群臣。

  正在吵鬧的臣工,一時噤若寒蟬。

  朝堂之上,絕不能成為一言堂,不能讓某個人擁有絕對的權勢,這是忽必烈開始掌權之后,便奉行的平衡準則。

  所以,他才對中樞的人員,進行了如此的安排。

  中樞大臣彼此之間的吵鬧,忽必烈從來就沒有在乎過,讓他惱火的是,這些畏吾兒人竟然吵不過漢人!

  這讓他感覺到深深的失望。

  其實,從心底上來說,無論文功武治,他更傾向于依靠蒙古人。只是在耶律鑄事件爆發之后,與漠北蒙古王公幾乎決裂。而留居中原的蒙古人,至今為止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丞相人選。

  畏吾兒人聽話,能投己所好,知道如何迎合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但是,若論整體的治國能力,畢竟還是差了那些漢人一籌。

  并不是因為某一個漢人有多強,而是因為,那些有能力的漢人,太多了。

  而這正是忽必烈最為忌憚的所在。

  漢人,只是自己的工具,而絕不能成為這個國家的主宰!

  “散朝!”忽必烈冷冷哼道,手一揮,下了皇座往后殿而去。

  殿內,只留下了神色各異的八個中樞大臣。

  南京府城,皇家陵園。

  山腰處,一座占地近一畝的陵墓,靜靜佇立,迎著陽光,俯視蒼穹之下的茫茫大地。

  九尊金光閃閃的巨大銅炮,并排而立,斜指向天。如一支待命沖鋒的鋼鐵之師。

  “放——”一個清脆的命令響起。

  “轟!”的一聲巨響,寂靜的天空中,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禮花。

  “一拜——”

  陵墓之前,數排渾身縞素之人,齊身下跪,叩頭而拜。

  跪在最前的,居中是趙權,左側是辛邦杰,右側大巖恒。

  身后是各自的妻子兒女,陳耀居中而跪。

  “放——”

  “二拜——”

  “轟——”

  “再拜——”

  九聲炮響,九次叩拜,祭奠之禮結束。

  趙權肅立于墓前,看著墓碑,久久未動。

  墓牌之上,刻著幾個大字:“萁國公趙鏑之墓兒辛邦杰趙權大巖恒立”。

  父親終于走了,享年七十三。

  談不上悲傷,畢竟走得沒有任何痛苦。但是趙權的心里,依然沉甸甸,堵得厲害。

  來到這個世上之后,父親就不在自己身邊。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卻沒有想到在父親晚年之時,還能與他相見。

  近十年來,父親雖然一直定居于南京府,但是自己真正陪在他身邊的,并沒有多長時間。

  總覺得,似乎機會還有許多,時間還很長。

  卻未料到,一直身體康健的父親,說走,便走了。

  良久,辛邦杰抹干臉上的淚水,朝后揮了揮手。

  妻兒們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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