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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親情與承諾

熊貓書庫    雛鷹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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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能否在公開儀式當中祝福我和我的妻子,然后頒布一道敕諭,表彰我們為基督教世界作出的貢獻呢?”

  聽到了這個要求之后,教皇稍微沉吟了一下。

  平心而論,雖然有點為難,但是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

  尤其是考慮到這個少年人對自己如此“支持”的情況下。

  “僅此而已了嗎?”片刻之后,他小聲追問。

  “僅此而已了。”艾格隆攤了攤手,“我想如果我要更多,恐怕也只是讓您為難,于事無補。”

  “我的孩子,你確實是個聰明人。”教皇陛下輕輕嘆了口氣,“既然你一直以來如此虔誠地為天主的事業而戰,那么我理所當然地要給予一些鼓勵。我老了,隨時將會回歸主的懷抱,但你們還年輕,還有無限的未來,我無法預言你們日后會有什么成就,但是我希望你們兩個在以后都能夠堅持自己的信仰,無論是富貴而是困頓,你們都要牢記,你們是主的羔羊,也必須按照主的教義而生…”

  教皇陛下的語氣慈祥而又莊重,頗有一種被敬愛的長輩諄諄教誨的味道,如果不是熟知教會千年來底細的話,恐怕艾格隆也會被感動了——果然是專業人士,非同一般。

  而特蕾莎更是聽得激動不已。

  “圣父,我們會牢記您教誨的。我們將遵從主的旨意,將基督教會的慈悲灑落到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身上;而我們的子子孫孫,也將是我主最虔誠的子民。”她激動地回答。

  其實她對教會和教皇的印象也不是那么好,從小到大學到的歷史里面,也見多了教會的黑點,可是此時,她卻表現得猶如是最虔誠的信女一樣。

  人都是這樣,心潮澎湃的時候說出各種誓言,要洗心革面要發憤圖強,然而等到那股激動勁兒過去之后,一切又會復歸平常。

  不過,她的回答也順勢吸引了教皇的視線。

  因為艾格隆提出的要求并不算太苛刻,所以教皇的心情也相當好。

  “特蕾莎公主,我聽說過你的事跡。你的堅貞令我感到很欣賞,主讓你們兩個優秀的孩子婚配到了一起,這必是祂對你的恩寵,之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主的考驗,而你完美地通過了它…主訓誡我們‘倘若這人與那人有嫌隙,總要彼此包容,彼此饒恕。主怎樣饒恕了你們,你們也要怎樣饒恕人。’,波拿巴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的紛爭已經引發了太多的悲劇,我很高興地看到,往日的仇怨在你們兩個人的婚姻當中得到了消弭…這是極大的好事。

  如今世道紛亂,主的信仰遭到了嚴重的擾亂和摧殘,我們需要想盡一切辦法抵御這些邪惡的侵擾,恢復我們信仰的純潔,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成為基督徒的表率,謹遵主的訓誡,忠于你的家庭和丈夫,讓波拿巴家族有機會彌補往日的過失。”

  有關于特蕾莎的事跡,教皇聽到過的自然也是美化后的版本,在這個版本當中特蕾莎留在維也納一直堅持要履行婚約,和未婚夫完婚,最終得到了主的垂憐如愿以償。

  如果他知道這個看似嬌弱的小公主居然膽大妄為到脅迫父母、并且在婚前就跑去和未婚夫廝混在一起,恐怕就是另外一番說辭了吧…

  “我會的,圣父。”特蕾莎輕輕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無論如何,我都將站在至圣的信仰這一邊。先前因為我的公公一時糊涂,犯下了難以彌補的罪孽,現在我是波拿巴家族的一分子了,我也要承擔這份罪孽,所以日后若羅馬教會遭逢了什么疑難,我會盡我所能地去維護它幫助它,這樣才能彌補我們先前犯下的過失。”

  雖說她自己知道真相,但她可沒覺得有半點不好意思,在她看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問心無愧,追求自己的幸福和愛情是世界上最合理的事了。

  至于后面那些話,無非是哄教皇開心而已,反正這類說辭又不需要真正兌現,還不是怎么說都行。

  教皇笑著點了點頭,雖然他并不相信特蕾莎公主真的這么虔誠,不過…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說好聽的話,任何正常人都會感到開心吧。

  “我記住了,可愛的公主殿下。”他溫和地回答,“以后若是你真的遵行了你認定的道,我在天上也將為你祝福。”

  因為這一番對話,客廳里的氣氛頓時變得融洽了起來,同時,因為場面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所以接下來大家的對話也隨意了許多,更加具有生活氣息。

  出于人類的天性,教皇對特蕾莎態度最親切,而特蕾莎也已經適應了站在教皇面前的感覺,又重拾了自己的禮儀教養,因此應對自如。

  就這樣,在有說有笑的閑談當中,這一場會面也來到了尾聲。

  不過,雖然看似相談甚歡,但是教皇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回避了政治問題,也完全不過問艾格隆接下來打算對法國做什么,以免被迫做出任何表態——對教皇來說,他不想過問其中的一切,也不想負任何責任,反正都與他無關。

  而對艾格隆來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來到羅馬重要的不是得到什么成果,也沒指望過教皇有能力幫他爭奪皇位,他只需要“和教皇陛下非正式會面”,這本身就是一種政治成果了。

  因為拿破侖皇帝當年對教會的種種“暴行”,波拿巴家族和羅馬天主教會鬧得很僵,而在法國這樣一個天主教勢力尚且根深蒂固的國家(農村尤其如此),這是一個挺麻煩的輿論障礙。

  可是如果教皇帶頭捐棄前嫌,表示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既往不咎,那問題就好辦了,誰也不能指責他不敬上帝。

  反正艾格隆也不指望羅馬教會能給他多少實際幫助,他只要能夠在那些信奉天主教的法國人心中留下這么一個印象就行了。

  拿破侖皇帝當年的榮譽至今為止仍舊讓那些人念念不忘,只要他們不覺得支持波拿巴家族是反對天主,那么他們就沒有多少心理障礙了。

  這就是艾格隆所需要的。

  特蕾莎今天也完成了她的任務,她作為潤滑劑,讓今天的會談能夠輕松地進行了下去。

  而現在,差不多該要收工了。

  艾格隆估摸了一下時間,然后心想。

  果然,教皇疲倦地打了一個哈欠——這倒不是他有意怠慢,作為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他確實沒有多少精力用來這種應酬上了。

  而看到這一幕,艾格隆主動提出了今天的會面到此為止。

  于是,教皇順勢向呂西安波拿巴親王提出了告辭,呂西安波拿巴自然欣然領命,并且和艾格隆一起,將教皇陛下一行人送出了客廳。

  “我的侄子,你做得非常好。”在來到前庭的時候,他對著艾格隆小聲說,“我倒是沒想到你在教皇陛下面前能夠那樣應對自如。”

  “我當然感覺很激動,不過我已經見過不少大場面了,今天這點事情嚇不到我。”艾格隆謙虛地回答。

  笑話,他雖然過著幽禁生活,但是畢竟從小跟著外祖父長大,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區區一個教皇又怎么可能唬得住他。

  “看到你的表現,我就放心了…”親王小小地嘆了口氣,“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認為你有很大的勝算,不過沒關系,你的風度和素質,足以讓你接下來可以活得很好,哪怕最終不能登上皇位,你也可以成為許多人的座上嘉賓。”

  對這句話,艾格隆只是笑笑。

  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叔叔爭論自己到底有多少勝算的問題,反正今天叔叔已經做到了他能做的了。

  “謝謝你,我的叔父。”他誠心誠意地向親王致謝,“曾經的風風雨雨,讓我們家族的親情蒙上了不少陰影,不過對我來說這些陰影都等于不存在,我心里對您沒有任何的怨懟和憤怒,相反只有敬意…”

  “別這么說了。”艾格隆一開口呂西安就知道侄兒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擺了擺手,“我對政治已經毫無興趣,以后你有什么問題可以寫信問我,我可以盡我所能地給一點建議,不過我是不打算再折騰了——”

  “可是您的子孫們則未必了。”艾格隆認真地回答,“剛剛我們進來的時候,您也看到了,您的兒子們有些人躍躍欲試,眼睛里都是渴望…他們姓波拿巴,流著您的骨血,他們心里的想法您應該會很清楚。”

  呂西安波拿巴一時語塞——他在政治場上混跡了那么久,豈會看不懂?

  他只是刻意地回避了這個問題而已。

  “如您所見,我面對著許許多多的困難,也需要很多幫手,而我的家族成員對我來說是可靠的幫手,因為我們的目標是一體的,我們親緣的紐帶也讓我們具備信任。”艾格隆繼續說了下去,“再這說來,一個父親不可能永遠把自己的孩子們都留在身邊,孩子們長大了總會自己去闖出路…”

  呂西安波拿巴仰起頭來,看著寒冷晦暗的天空,然后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孩子們又重復一遍父輩的悲劇而已。”

  “您管這叫悲劇嗎?那我可不這么認為。”艾格隆反問,“一個兄弟當了皇帝,幾個兄弟都當了國王,就連您自己也有親王頭銜,哪怕最終喪失了所有國土,剩下來的東西還是足以讓絕大多數世人望塵莫及。

  如果沒有這一出‘悲劇’,誰會知道默默無聞的波拿巴家族?我不認為是悲劇,我們拼命過,雖然最終失敗了,但是我們依舊擁有了很多東西——至少我現在不是一個科西嘉小地主,而是一位皇位覬覦者,一位哈布斯堡公主的丈夫,如果沒有你們當年的努力,我又怎么可能有可愛的特蕾莎在身旁?!難道您當年在科西嘉島上的時候敢于去想象這一切嗎?不,我的叔父,我不認為這是悲劇,我認為它是一項未完成的事業——長輩留給我的東西雖然沒有預想的那么多,但是已經足夠多了,我也要留下更多的東西給下一輩。”

  艾格隆一番話,聽得呂西安睜大了眼睛。

  最后,他突然發出了一聲爆笑,然后冷不丁地拍了拍艾格隆的肩膀。

  “艾格隆…你說得對,太對了,果然不愧是我們的下一代,我們的新首領!倒是我有些頹喪過頭了…我當農場主當久了,都忘記了我當年也是個革命派了!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會兒之后,他終于又嚴肅地看向了侄兒,“我的侄兒,我個人已經失去了心氣,只想過完余生,我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了,所以請讓我繼續休息吧…至于我的孩子們,如果有誰愿意投靠你,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阻撓,我認為你配得上成為他們的首領,我也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話,你盡量照顧好他們。”

  “我會的。”艾格隆點了點頭,“我絕不會虧待任何一個真心為我效勞的人。”

  呂西安波拿巴親王點了點頭。

  “你比他要可愛許多,雖然這并不意味你能勝利,事實上你還差得遠…但我衷心祝愿你能勝利,因為我愛你,我的侄兒。”

  接著,他又和艾格隆在寒風當中擁抱了一會兒。

  親王口中的“他”到底是指誰,自然不言而喻了。

  艾格隆和呂西安波拿巴目送著教皇走上馬車,而這時候,在陰影當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靠近到了艾格隆的面前。

  他的面孔呈現出鐵青色,看不太真切,但是身上的紅衣法袍足以證明他的身份了。

  “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謝謝您為我居中調和的努力。”艾格隆輕輕地向他躬身致謝,“我絕不會忘記給過自己恩惠的人。”

  紅衣主教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艾格隆。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會照顧好您的‘侄兒’的。”艾格隆繼續說了下去,“我對萊昂的工作非常滿意,他也在盡自己所能為我效勞,我想著多虧了您的教育,他確實很有才能。”

  紅衣主教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似乎還在等待著什么。

  “如果日后真有那么一天,我支持您成為羅馬教皇。”艾格隆抬起頭來,對著天空輕輕說。

  等他回過視線,紅衣主教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仿佛剛才只是個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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