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埃德蒙唐泰斯正在和山匪頭子伊薩克巴列奧略詳談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基督山島上,他的主人也正在閱讀他最近寫的報告。
雖然一開始艾格隆就對基督山伯爵的能力寄予厚望,但是他這么快就得到了重大進展,還是讓他非常高興。
如同埃德蒙唐泰斯所希望的那樣,艾格隆對他最近的表現非常滿意。
他已經給了對方很多獎賞,未來他會給予更多的獎賞。
帶著非常愉快的心情,他拿著這封信走到了法利亞神父的房間當中。
一方面,他是想要讓法利亞神父也跟著高興一下;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和神父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舉措。
自從得到神父的效忠之后,艾格隆逐漸地把他當成了自己身邊的智囊,而法利亞神父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愿望、也為了義子未來的榮華富貴,也努力地奉獻自己的智慧和經驗,幫助陛下分析形勢,出謀劃策。
“早上好,神父。”一見面之后,艾格隆笑著朝他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陛下。”半躺在搖椅上的法利亞神父,也笑著向少年人打招呼。
相比于剛剛上島時的那個落魄模樣,此時他的精神已經健旺了不少,原本蒼白的臉也多了幾分紅潤,雖然歲月無可避免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許多刻痕,但是明顯可以看得出,他雙目有神,擺脫了纏繞在身上的死氣。
看來,夏奈爾把他照顧得不錯——當然,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對未來生活的希望吧。
“這是埃德蒙最近送過來的信,您看看吧。”艾格隆一邊說,一邊將信件遞到了對方的面前。
“謝謝!”神父先是道謝,然后用自己還能活動的左手拿過了信,吃力地放到了扶手上,然后仔細地看了起來。
“陛下,恭喜您!”看完之后,他又一臉欣喜地抬起頭來,笑容滿面地看著少年人。“一切順利。”
“這都是埃德蒙的功勞。”艾格隆仍舊微笑著,“根據信上的說明,他現在已經在埃及軍隊當中找到了合作者,還拉攏到了一個有意向投誠我們的山匪團體,現在我想我們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您說得沒錯。”神父附和。
“那您現在有什么意見嗎?”艾格隆問。
“首先您得給他一些更強力的支持。”法利亞神父立刻回答。“他在那邊招攬合作者,金錢固然重要,但首要的依仗是手里的直屬武力,如果不能夠讓別人感受到他的實力,那么投靠他也無從談起。而且他已經在信里說明了,他希望得到支援——”
“這一點我也贊同。”艾格隆點了點頭,“我馬上會派出幾位可靠的軍官和一些已經訓練好的士兵,作為先遣隊抵達希臘,聽從他的調遣,作為他的直屬力量,我相信這對他很有幫助。”
“埃德蒙不會讓您失望的。”法利亞神父欣然微笑,“那么接下來,我認為您最好盡快跟希臘獨立政府取得聯系…而且不是以埃德蒙的名義,是以您個人的名義。”
“為什么?”艾格隆有些疑惑,“我倒是不介意跟他們來往,不過現在的希臘政府孱弱無力,四分五裂,甚至他們的總統還是一個俄國代理人…”
“正因為如此,您才更應該去主動聯系他們。”法利亞神父提高了音量,“您想想看,您既然打著志愿幫助希臘獨立的旗號入場,那如果希臘政府一無所知那豈不是很奇怪嗎?況且,雖然他們現在四分五裂,但是在希臘人眼里,這畢竟是他們的政府,具有代表性,也是您日后不得不打交道的存在,既然如此,您還不如早點和他們聯系上。”
“可是如果他們明確拒絕我的幫助怎么辦?”艾格隆還是有些顧慮。“你別忘了,他們里面有很多俄羅斯的代理人,而俄羅斯人恨我——如果希臘政府明確說不希望我來幫助他們,那我豈不是會成為很多人的笑柄?”
這確實是艾格隆心中的塊壘。
他口口聲聲要拯救希臘于水火,為此要組織志愿軍,但萬一希臘政府公開說沒有邀請過他、也不需要他的幫助,挑明他渾水摸魚的企圖,那他豈不是落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所以他傾向于先帶人站上希臘的土地,造成既成事實,最好立下一些功勛之后再跟希臘政府聯系,這樣他們也沒辦法再把自己趕走了。
然而他的意見,卻被法利亞神父所否定。
“陛下,確實存在您所說的危險性,但是不能因為有危險,您就不做了。”法利亞神父輕輕搖了搖頭,然后狡黠地笑了起來,“而且我認為,如果希臘政府拒絕您的援助,那對您來說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
“這怎么說?”艾格隆有些意外。
“您別忘了,現在的希臘政府正是內訌之后的產物,他們在內在外都有一大幫的敵人,只是因為目前形勢危急,再加上他們背后有列強的支持,而暫時維持住了地位而已。”法利亞神父耐心向他解釋,“現在他們的形勢非常不妙,而這時候您的支持無異于雪中送炭,如果這時候他們居然還拒絕,那么哪怕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并非是從希臘的利益出發、而是從俄羅斯帝國的利益出發來做決定的…”
神父的聲音越來越低,而艾格隆則聽懂了法利亞神父的暗示。
是啊!可以這么做!他腦海中靈光一現。
“是的,如果他們拒絕了我,那我們就去揭穿他們的真面目,怒斥他們是俄羅斯帝國的奴才,置民族安危于不顧,在希臘生死存亡之際還要為了一己私利,拒絕寶貴的援助。我表現得越是英雄、立下的功勞越多,就越顯得他們可恥,并且會讓他們的反對派更有信心來推翻他們!”
“您說得沒錯。”神父笑著點了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事實上您可以做兩手準備,一手接觸希臘政府,一手接觸那些反對派——也就是內訌當中落敗的那些起義軍人士,我相信這些人絕對不會拒絕借助您的力量來光復他們的偉大祖國——”
“順便再推翻他們憎恨的現政府。”艾格隆補全了神父剩下的話,然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您說得對,要玩,就玩大的。”
他明白神父的意思的——如果真的按照這個形勢發展,希臘政府拒絕了他的幫助,那么他就干脆扶持希臘本土的反對派,然后一口氣干脆推翻目前的獨立政府——在現在這個岌岌可危的形勢下,那些之前內訌中失敗的一方,肯定也早就已經滿腹怨恨了。
他伸出橄欖枝,如果這幫人不愿意接下,那么到時候他干脆來一個外御仇寇內懲國賊,重新挑選一個符合他心意的希臘政府。
一想到這里,他的心中充滿了興奮。
不過他也知道,所有看上去充滿了色彩的幻想,最后都需要謹慎的實踐,才能落實到紙面上。
于是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那這樣吧,我派先遣隊過去的時候,把我的堂兄也送過去,讓他作為代表來和希臘政府接觸,然后讓他再暗地里聯系希臘的反對派。”艾格隆瞬間就想好了主意,“我的堂兄是個機靈鬼,他有這個能耐跟那些人打好交道,讓他來負責最好不過了。”
“您就按自己想法去辦吧,我認為很不錯。”法利亞神父輕輕點了點頭,“不過…我建議您對他的父親好一點。”
一聽到神父提到荷蘭王,艾格隆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每次想到自己的親叔叔居然置家族利益于不顧,不承認他的族長地位也不愿意給他資金支持,他的心里就充滿了由衷的憤怒和厭惡感。
他沒有在荷蘭王面前暴怒,只是冷言冷語嘲諷幾次,已經算他有涵養了。
“陛下,我知道他的做法刺傷了您,您討厭他,這很合理。但不管怎么說,他畢竟是您的親叔叔,您對他的態度也會落到別人的眼里…您不應該對他表現得太過于疏遠,免得您的堂兄也擔心自己的地位,影響他們為您效勞的動力。”說到這里的時候,神父又放低了聲音,“尤其是,路易親王畢竟曾經身處王位,身邊曾經有過很多支持者,現在在尼德蘭還有不少朋友,他對您還是很有用的。”
神父所說的倒也是實情,路易親王在荷蘭的名聲確實還算不錯,而且關系廣泛。
06年,他被拿破侖派去荷蘭當國王,在當年7月,荷蘭王路易就模仿拿破侖建立榮譽軍團的做法,組建了“皇家聯盟騎士團”,為自己在荷蘭當地吸收統治精英,為自己效勞,
在幾年的統治時間里面,他一直注意維護荷蘭所剩不多的經濟主權,甚至放縱英國商品走私——雖然在拿破侖眼里這是可恥的背叛,但是荷蘭商人階級卻非常感謝他為荷蘭所做的一切。
也正因為兄弟兩個早早決裂,拿破侖廢黜了路易的王位,所以在荷蘭人眼里,這又是他為荷蘭做出犧牲,因此帝國覆滅以后,荷蘭上層階級還有不少人說他的好話。
對艾格隆來說,這種好感也是可以利用的資源。
阿姆斯特丹的證券商人可以為他的事業提供資金,鹿特丹的海商也許也能夠為他的走私生意提供方便。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善待路易親王,也是有價值的。
有時候是需要克制一下自己心中的厭惡感。
“我明白了。”一想到這里,艾格隆點了點頭,“我會對他態度好點的,雖然他不愿意為我效勞,但是我可以和他談合作,如果他能夠貢獻給我足夠的利益,我也不介意分享他一點——但是,波拿巴家族我是不會再給他一席之地了。”
“這是您的權利,陛下。”法利亞神父微微笑了起來。
他最喜歡這個少年人的一點,就是他雖然驕傲,但卻沒有那種王孫公子目空一切的臭脾氣,能夠冷靜務實地面對現狀,哪怕再生氣不被一時的情緒所左右,而且悟性很高,稍微給一點點撥,就能夠聽取意見。
這種特質需要常年的培養,看來早年的坎坷經歷給了他不少幫助。
一想到這里,他發現自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波拿巴家族重登皇位后繁榮昌盛的場面了。
而這,正是他現在為止努力的事業。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自己必定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就像黎塞留、馬扎然、杜布瓦、弗勒里等等紅衣主教一樣。
那將是何等的榮譽啊…
越是這么想,他就越是期盼著這個少年人能夠成功,他身上肩負著所有人的希望。
如此巨大的壓力,如果是普通人承受的話,只會被壓垮,而偉人卻只會把它當成動力,以無窮的精力一步步向著目標邁進。
“陛下,我還有一件事,我鄭重地向您建議——”帶著些許的感嘆,他突然說。
“嗯?請說吧。”艾格隆有些奇怪。
“我很高興地看著您在為家族的未來而奮斗,但恕我直言,您也忽視了最最崇高也最最緊要的家族義務。”
“為什么這么說?”艾格隆更加奇怪了。“我…我做錯了什么嗎?”
“您恰恰錯在什么都沒做。”法利亞神父輕輕搖了搖頭,“您想想看,您沒有兄弟姐妹,皇室的主支只有您孤零零一個人,這是多么危險的處境?稍有不慎,野心家們就會趁虛而入,就算沒有野心家,萬一您出點意外,您的部下們也會人心浮動,不知所措…”
“您想說什么?”艾格隆大概心里有些明白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拿破侖有另外的私生子,不過這當然是不算數的。
“您的父親在40歲以后才得到您,對您來說這種狀況是不可容忍的,畢竟他有好幾個親兄弟來維護這份事業,而您卻沒有。”法利亞神父長舒了一口氣,“比起出生入死的冒險,您更應該盡快為皇室開枝散葉,讓波拿巴家族繁衍壯大起來,也只有這樣,皇室的未來才有可靠的保證。”
“…”艾格隆無話可說了。
“作為您的臣下,我原本沒有資格對您的私人生活指手畫腳,可是…”神父遲疑了一下。“您應該早點去履行神圣的職責,事實上,已經有人在暗地里傳言了…”
“什么傳言?”艾格隆反問。
“他們認為您可能…可能身懷隱疾,或者干脆對女人沒有興趣。”神父大著膽子繼續說了下去,“不然的話,千嬌百媚的諾艾爾小姐就在您的身旁,為什么您不曾下手呢?我看得出來,她…她還是完璧。”
艾格隆頓時臉漲得通紅。
什么有人傳言,分明是這個老東西自己懷疑!
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被人懷疑不好女色的一天…該死,他不會以為自己有異常的性趣吧?
老東西,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奧地利干了什么!
“這一點您不用擔心,我一直是個被色欲充斥頭腦的正常少年。”他咬著牙回答,“我只是現在有太多事要做,無暇分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