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法利亞神父商量好了以后,接下來的幾天里,艾格隆就開始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他打點行裝,同時和神父商量好了接下來前往羅馬之后應該注意的事項。
在基督山島上,也只有神父才知道羅馬教會內部的架構和種種秘辛。
很快,就到了他準備動身的日子了。
在這一天,他主動去找了法利亞神父,向他告別——畢竟法利亞神父年事已高,又半身癱瘓,所以縱使有心幫他引見,但實在有心無力,艾格隆只能把他留在了基督山島上。
“陛下,我祝您一路順風。”法利亞神父誠懇地向他告別,“我深信,您一定會順利達成目標的。”
“我會盡力而為,神父,多虧了有您的指點,我才能夠找到足夠的信心,去做我準備做的事。”艾格隆溫言感謝了神父,“我和夏奈爾不在島上的日子,請您一定要注意保重身體,我未來還需要繼續借重您的智慧。”
“您放心吧,我現在感覺我的身體狀態比之前在地牢里好了幾十倍,縱使身體行動不便,但是我對我的壽命已經很有信心,我相信我能看到您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神父笑著回答,接著,他又看向了旁邊的夏奈爾,充滿感激地點了點頭,“當然,這也要感謝諾埃爾小姐對我的悉心照顧,我真沒想到在我生命的暮年,還能夠體會到人間的溫暖…諾埃爾小姐,我也祝您一路順風。”
“您這是哪兒的話?這只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夏奈爾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在發現愛德蒙唐泰斯準備偷竊寶藏的那一刻,她曾經非常憤怒,甚至講過要把他和神父送進海底的話,但那只是氣憤之下的沖動而已,并不代表她本人對神父有什么厭惡感;在接受艾格隆的命令前去照顧神父以后,這些天來,她有空的時候細心照料了神父,也正是因為有她的照料,所以神父身體狀態才恢復的那么快。
如同艾格隆所希望的那樣,夏奈爾在和法利亞神父相處的過程當中,也被老人的謙遜、風趣和博學的氣質所打動,對神父的態度也變得更加溫柔了,這個從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長輩的關愛。
而法利亞神父也同樣如此,這個無兒無女、又在黑牢里面被關了十幾年的老人,在逃出牢房以后被人如此對待,又怎么可能心里不感動呢?內心當中他也把夏奈爾當成了自己孫女兒一樣的存在。
現在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特別融洽,而這也是艾格隆想要看到的。
第一,他希望看到自己的親信屬下們精誠團結;第二,如果有精神羈絆的話,法利亞神父會對自己更有歸屬感,也會更加樂意對自己奉獻忠誠——而只要法利亞神父忠心于自己,那無異于又牢牢牽住了愛德蒙唐泰斯這員大將。
這對“父子”,在他的手上一個負責出謀劃策,一個負責執行,而且兩個人都又有智謀又有忠心,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雖然靠著幫助他們自由的恩情,也可以讓他們效勞,但如果有感情作為紐帶,團隊凝聚力也會上升。
在互道告別之后,艾格隆又叮囑了神父。
“神父,我已經吩咐過了,您就是我的特別顧問,享有對具體事務的知情權。我走了以后,雖然島上的事情由我的堂兄路易負責,但是您都可以過問,其他人也會盡力配合您的。”
雖然艾格隆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法利亞神父卻馬上察覺到了他的用意。“好的,您放心吧,我會多注意島上的情況的。”
艾格隆看了看窗外。
這里曾經是一片修道院的廢墟,但是隨著入住島上的人越來越多,廢墟也開始重新煥發出了生機——不過島上的山羊倒是遭了大難,已經基本上被島上閑著無聊的人們打獵殺光了。
這些天來,路易一直都在幫他招募水手,再加上原本跟著他一起上島的人,他手里有了充足的人手,但是這還不夠。
“接下來全看愛德蒙的了。”艾格隆小聲說,“我需要一群有經驗的老兵作為軍官,來真正讓我擁有一支軍隊。”
招募亡命之徒作為士兵容易,但是一支軍隊真正的戰斗力,還是要靠軍官尤其是基層軍官來保證,否則裝備再好也不過只是一盤散沙罷了。
對艾格隆來說,軍官的忠誠和能力都非常重要,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從法國招募曾經為波拿巴家族效力過的退伍軍人來充當自己的軍官——而這就要靠特雷維爾侯爵和愛德蒙唐泰斯幫忙了。
他們從法國本土弄來的人手越多,自己的軍隊戰斗力也就越有保證。
“我對愛德蒙的能力深信不疑。”神父執拗地回答,“您盡管放心吧,只要有人來追隨您,他一定可以安全把他們帶到您的跟前!”
“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點了點頭。
接著,他俯下身來,擁抱了一下法利亞神父。“再見,法利亞神父。”
“再見,陛下!”法利亞神父用自己還能活動的左手,輕輕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向他寄予了自己最美好的祝福,“榮耀必歸于您!”
就這樣,艾格隆安排好了島上的事務之后,從棧橋登上了船,踏上了前往羅馬的旅途。
整裝一新的他,懷揣著一顆無所畏懼的雄心,以及幾封信。
這幾封信,就是法利亞神父寫給當年他那些至交好友的——那些人都已經在羅馬教廷身居高位,一到羅馬,他就會想辦法通過中間人,把這些信件統統送出去。
如果運氣好的話,艾格隆就可以通過這些人打通關節,獲得直接聯系到教皇的渠道,而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談一談怎樣利用教皇的威儀了。
也許一切不會很順利,但是…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他自有一種說干就干的天分,以旺盛不絕的精力和行動力,非要實現自己的目標不可。
就在落日的余暉當中,帆船乘風破浪,載著少年人前往目的地。
趁著夜色,經過一夜的航行,這艘帆船慢慢地靠近了奇維塔韋基亞港口。
這座港口雖然規模不如熱那亞和里窩那這些大港口,但卻是目前由教皇國統治的最大港口,而且離羅馬只有幾十公里,是羅馬主要的對外門戶。
按照走私販子們的習慣,偽裝成一艘小型商船的帆船,在港口逡巡了一段時間,在岸上的同伙們確認安全無虞之后,混在了漁船和商船當中,停泊到了港口當中。
經過了一夜顛簸的艾格隆與夏奈爾一起走下了船,來到了港口里面。他們顧不得在這里休息,立刻又乘坐租用的馬車,踏上了前往羅馬的路程。
馬車從早晨一路奔馳,向著羅馬前進。
這里是意大利最繁華的地區之一了,所以一路上馬車絡繹不絕,這些同行者們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曾經的羅馬王,正勢不可擋地向著羅馬前進呢?
就像一個普通的旅人一樣,艾格隆一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車窗外的風景,估算著自己和那座永恒之城的距離,而隨著地平線的移動,羅馬周圍的丘陵山崗,以及上面的那些宏偉的建筑,也漸漸地在車窗外浮現。
“先生,您休息一下吧,現在離羅馬還有好一段路呢。”夏奈爾有些心疼地看著少年人,“昨晚在船上您就沒有休息好。”
在離開了基督山島后,夏奈爾也不得不改變了對少年人的稱呼。
“沒關系的,夏奈爾,我現在狀態很好。”艾格隆搖了搖頭,然后突然話鋒一轉,“夏奈爾,你以前來過羅馬嗎?”艾格隆問。
“當然沒有了。”夏奈爾馬上搖了搖頭,“您知道我的經歷,哪有機會來意大利呢?”
“那你有福了,有空的時候我會帶你去各處看看的,我們就當成一次愉快的旅行吧。”艾格隆笑著回答,“也許你可以把這次的出行當成一次帶薪假期,好好享受一下。”
“那太好了…”夏奈爾喜不自勝地笑了出來,“殿下,我早就想要看看這里了。有您陪伴的話那更好了。”
是啊,羅馬!
這座城市曾經號稱世界的首都,永恒的光輝之城,它的居民們傲然統治著整個環地中海的土地,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在十幾個世紀之后,它的光輝已經黯淡,僅僅只是腐朽的教皇國的首都,統治著亞平寧半島上的小小一隅,再也不見了往昔的威勢。
只有密布在這座城市的古老建筑和廢墟,才能讓人恍惚之間回憶起它當年曾經的輝煌。
但即使如此,這座城市的名字,仍舊讓人們心潮澎湃,恨不得能親眼來見證一下不可。
“夏奈爾,我們先在羅馬郊外的旅館借宿,然后再想辦法聯系我的祖母萊蒂齊亞。”艾格隆笑了一會兒之后,重新嚴肅了起來,“我祖母的住處實在太扎眼了,我不好貿然去拜訪,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意我,但是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在帝國毀滅之后,曾經的萊蒂齊亞皇太后從巴黎前往羅馬,投奔了教皇庇護七世。
雖然庇護七世教皇和拿破侖皇帝關系破裂,但是對這位虔誠的基督徒和教會的忠實贊助者,教皇也沒有為難她,讓她住進了羅馬城。
萊蒂齊亞皇太后用自己存下的錢,買下了城內的里努奇尼宮,改名為波拿巴宮,接著她和自己的弟弟、紅衣主教約瑟夫費什住在那里。
老姐弟兩個,就在這座宮殿當中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很明顯,艾格隆現在不好直接沖進城內前往祖母的居所,只能先在城外看看風向——不過他深信,自己和祖母見面的日子將會很快到來。
“陛下,一切都交給我吧,我會為您辦理妥帖的。”夏奈爾溫柔地笑著,“您還是先睡一會兒吧。”
艾格隆一行人,是從西北方接近羅馬城的,而就在幾乎同時,也有另外一行人,正沿著東北方向的路,向著光輝的羅馬城前進。
相比于艾格隆一行人租用的簡便馬車,這一些人乘坐的馬車要牢固奢華得多,拉車的馬也相當神駿精裝,鬃毛也被保養得油光水滑。
雖然馬車上面沒有雕刻著紋章爵徽,但是很明顯它們都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們所擁有的。
顯然對他們來說,這是一次安全舒適的旅行。
中間的一輛馬車當中,此時也正有一位少女,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象。
相比于少年人的躊躇滿志,她要顯得憂郁得多,眉頭也微微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過,這并沒有減損她的容顏,反而是讓她多了楚楚可憐的嫵媚。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旁邊的女仆小聲問。
“不是說了嗎,到了羅馬不要再這么叫我了。”少女回過神來,然后貌似不悅地掃了女仆一眼。
“啊呀,抱歉,我又忘了…”女仆笑了起來,“那么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是在構思自己的旅行計劃嗎?”
“是的…”特蕾莎小小地嘆了口氣,顯得有些落寞。“本來我是想要兩個人一起來這兒旅行的。”
沒錯,她就是特蕾莎公主,奧地利皇室卡爾大公的女兒。
最近因為一系列變故,這位公主殿下一時間成為了社交界的焦點和笑柄,而她也因為堅持想要履行婚約,而和父母產生了激烈的爭吵。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爭吵以后,拗不過女兒的父母,也只好在唉聲嘆氣當中任由女兒堅持自己的做法了。
就在不久之前,特蕾莎公主跟父母提出要旅行散心。
因為擔心女兒的心理壓力太大,所以父母親也樂意讓她出去散心,暫時告別維也納的輿論風暴,于是特蕾莎就開始了自己的羅馬旅行。
雖然特蕾莎執意要求輕車簡從,但是父母又怎么可能舍得女兒孤身冒險?所以自然她的身邊還是不可能缺少了護衛和女仆。
父母的一片苦心,特蕾莎心里當然非常感動,可是這對她的旅行計劃來說,卻也不啻為一個麻煩——特蕾莎這一次旅行,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游覽羅馬城的那些古跡,而是為了拜訪法蘭西帝國曾經的皇太后、殿下的祖母萊蒂齊亞。
離殿下逃離維也納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但是殿下的行蹤仍舊杳無音信,特蕾莎無奈之下,決定去羅馬一趟。
她心里猜,殿下可能會去找他的祖母,也許兩個人會在羅馬不期而遇。
就算殿下現在還沒去,她也可以先拜訪萊蒂齊亞皇太后,然后得到長輩們的祝福和認可,也讓世人看到,特蕾莎公主仍舊堅持自己的抉擇。
如果殿下的祖母都發話了,那殿下肯定也會知道的吧…特蕾莎暗暗心想。
原本特蕾莎是打算在婚后和殿下,一起前往羅馬拜訪祖母的,結果卻沒有想到,自己只能孤身前來了…一想到這里她的心里就充滿了苦澀。
這份苦澀應該到何日才能結束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拼命想要早日結束。
就在少女的思緒當中,經過一路顛簸,特蕾莎一行人來到了羅馬城郊外的旅館當中下榻。
在旅館前臺,按照要求特蕾莎需要登記自己的名字。
她當然不能簽自己的真名,馮哈布斯堡這個姓氏可是不能輕易露于人前的。
波拿巴當然也不行。
特蕾莎稍微想了片刻,然后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特蕾莎梅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