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長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對的時候,飛機外界的整個空間似乎都安靜下來了。飛機所遭受的顛簸程度都減輕了不少,仿佛在一瞬間,他們真的已經穿過危險天氣了。
“不對,不對,肯定出問題了。”那突然安靜下來的周遭并不能給予機長以任何的安慰,反而這一詭異的變化使得他的內心更加焦慮。
如此強烈的天氣系統怎么可能在短時間內從劇烈的亂流轉而平穩?此間變化過于突兀,實在讓他無法安心。
然而,副駕駛卻沒有機長想得那么多,最直觀的,他能感受到飛機的顛簸在急速漸弱,至少從這個現象來看,這是一個不錯的征兆。
稍微持續一段時間后,副駕駛確認亂流似乎真的過去了,他不免詢問機長:“哥,自動駕駛轉為CMD模式?”
CMD模式即大部分時間正常使用自動駕駛時所設置的命令模式。
在副駕駛看來,現在已經脫離嚴重顛簸的區域了,倒是不需要再用CWS模式了。唯一讓副駕駛還有些擔心的就是風擋上的電弧還是依然存在,而是沒有一點兒減弱的勢頭。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空氣中積累的電荷能有這么多?
不過,既然從顛簸程度上來看,他們好像已經脫離了天氣區域。那么隨著逐漸遠離這一大塊天氣,周圍空氣積累的電荷應該會持續減少,到時候風擋電弧按照道理就應當會消失了。
副駕駛在說這話的時候,左手已經指向了MCP板,只要機長點個頭,他就直接將自動駕駛模式進行轉換。
“等等!”機長一把抓住副駕駛的手:“先別動我怎么感覺我們好像攤上大事了?”
“什么?”副駕駛一愣:“哥,咱們不都出來了嗎?氣象雷達上顯示的不就是這樣嗎?顛簸也減弱了,還能有什么事?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其實副駕駛是準備說你別嚇我的,不過想想還是換了個說法。
“我們明明有這么大的雨,為什么氣象雷達上一點兒顯示都沒有?而且這亂流減弱得太快了,不應該這么快的”機長的心臟不住地跳動,他轉頭忽然問副駕駛:“你有沒有聽說過,臺風眼的區域,風力反而是最小的?”
副駕駛臉色唰得就變得蒼白無比:“哥,你是說我們誤入臺風中心了?怎么可能?我們都是跟著氣象雷達穿天氣的,不應該,這條路徑是最薄弱的區域啊,怎么可能會進入臺風中心?”
副駕駛一連說了兩個“怎么可能”,可見他內心的震撼是何等之大。說實話,他并不知道什么臺風眼區域風力最小的說法,可要是機長說的是真的,那似乎更加符合現在的情況。
樂途5641航班現在所遭遇的情況就是,除了顛簸亂流有所減小,其余狀況,比如雨勢,比如風擋電弧都沒有絲毫減弱的架勢。如果他們真的是遠離了危險天氣,那為什么獨獨顛簸有所減小,其余狀況卻沒有絲毫減弱的勢頭?甚至還有些加強的樣子。
要是機長說的是真的,那一切都可以減弱了。他們并沒有真正脫離臺風區域,像雨勢和風擋電弧沒有一絲變化,但是因為處于臺風眼之中,風力反而減小了,因而顛簸減弱了。
“這這不應該吧!”副駕駛還是不愿意相信機長的說法,可是他自己也有些心虛,說起話來都沒有幾分硬氣的感覺。
正當這時,無線電里響起來管制的聲音:“樂途5641,你現在什么情況,還可以繼續往前飛?”
副駕駛原想要接話,可是被機長給抬手止住了,機長直接跟管制問道:“你們那邊的雷達上能看到我們現在周圍的天氣狀況如何嗎?”
管制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正常的氣息:“樂途5641,是有什么問題了?”
“我感覺我們機載氣象雷達的顯示跟實際的天氣有些出入,所以我想問問你們雷達屏幕上的天氣顯示是如何。”機長終于是忍不住了。飛機上的機載氣象雷達和區域管制那邊的氣象雷達是兩相獨立的。原本之前管制似乎表示他的氣象雷達和機組的氣象雷達所示不一致,只不過當時機長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機載雷達。
可事情到現在,機長真的已經對自己的機載雷達的準確性產生疑問了。
管制沉聲道:“從我這邊的雷達上來看,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周圍天氣很強,非常強。”
機長按著通話按鈕的左手哆嗦了一下,跟副駕駛相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和恐懼。
“難道說是機載雷達出問題了?”機長頭皮不由開始發麻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區域管制的雷達才是準確的。
“不會吧”副駕駛心頭一涼,如果是他們的雷達出了問題,那真有可能會誤入危險天氣中心。這讓他不由想起來之前申請130航跡的時候,管制曾經表示過質疑,結果他們更加相信機載雷達,而無視了管制的意見。這么看來,有如此境況還是他們咎由自取?
“哥,要不咱們返航吧,別往前飛了。”在跟管制確定了天氣情況之后,現在大概率是飛機的機載雷達出了問題。再往前飛,那不就是純粹的拿自己小命開玩笑嗎?
“返航?”機長此時已經不太信賴自己的氣象雷達了,他只得詢問管制的意見:“花城管制,樂途5641,你看我現在是繼續往前飛還是返航,哪一個更快一點?”
“這個”機長這么一問,還就真問倒區域管制員了。因為這片天氣區域太大了,他所負責的區域基本全被覆蓋了,無法窺得整個天氣系統的全貌。正因為搞不清楚天氣區域的邊界,所以區域管制員其實也不知道機組應該往那邊飛才能最快時間脫離。
區域管制員斟酌了下,只能將一些自己可以獲得的消息先行告知機組:“樂途5641,天氣覆蓋區域太大了,我這邊的雷達都看不到全部范圍。不過,臺風發展的速度很快,你剛才所經過的區域天氣強度已經更加發展了。你們似乎應該考慮一下能不能承受比剛才過來的時候更加嚴重的危險天氣,至于往前飛,或者往著別的方向飛,我這邊看不到天氣區域的邊界,給不了你們具體的穿行距離。不過,我可以確定地跟你們說,這一大片天氣都在快速發展,情況不是太好。”
“比剛才強度更大了?”機長和副駕駛面面相覷。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飛機都快顛散架了。要是現在強度更大了,那真的有可能會威脅到飛機的機身結構強度了。
區域管制員這么說的話,那不是堵住了他們返航的路?
區域管制想了想,繼續說道:“你們現在情況如何,還可以堅持嗎?我去調取主雷達數據,到時候應該可以看到整片天氣區域的輪廓情況了。”
在區域管制室里有一個主雷達,算是整個區域管制室里功能最強大的雷達顯示了。在那個雷達上,天氣探測范圍更大,而且可以連接到氣象部門的數據,如此一來,危險天氣的分布情況便是一目了然了。
不過這個雷達一般是要經過管制室主任允許,區域管制員需要跟值班主任申請一下。
當然,這也是要分情況的。要是樂途的飛機已經在天氣中堅持不住了,那么事出緊急,特事特辦,效率自然就高了。不過這樣做時候要寫報告,比較麻煩,正常也不會這么做。如果機組覺得情況還在控制之中,那管制員就走正常流程,時間稍稍長一點兒,不過也不會長多久。
只要搞清楚整片天氣區域的具體情況,也好指導機組進行繞飛。
現在不管是管制員還是機組,便是吃了信息不全的虧。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如果在信息不完整的情況下,憑感覺貿然繞飛,很可能是要出大事的。像這種規模超大的天氣系統,一個繞飛的決策失誤,就會讓整架飛機陷入極為危險的狀況中。
“好!你先幫忙搞清楚整片天氣區域的情況吧。我現在還能再撐一會兒!”機長說道。他們已經做了一次錯誤的穿天氣決斷了,不能再錯了,再錯就容易出事了。
虧得現在亂流不強,稍微撐一撐還是可以的。
正當機長和管制溝通的時候,右邊的副駕駛忽然發覺在右一風擋右下方的角落處隱隱約約有些水漬。
這些水漬不是積聚在外面,而是滲透到了內部,在遮光板與風擋交界的地方已經出現明顯的潮濕跡象。
“滲滲過來了?”副駕駛目瞪口呆地望著風擋的角落處,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緩緩伸出手指,便是準備去沾一下那邊潮濕的區域,看看到底是他看錯了,還是真的風擋角落處出現了密封不嚴的情況。
副駕駛的右手剛抬起,機長便是發現了他的異樣,頓時一聲喝道:“你要干什么?”
此刻,機長的神經都是緊緊繃著的,任何一個異于尋常的表現都會令得機長有比平時更加激烈的反應。
副駕駛被機長這一聲斷喝嚇得一個激靈,他心情無比忐忑地指著右側風擋右下角落處,驚疑不定道:“哥,這邊好像漏水了。”
“漏水?不可能!”機長想都沒想就否定了副駕駛的說法,風擋的密封性是不用懷疑的,怎么可能會出現漏水的情況。就算把飛機扔海里,漏水也是別的地方漏,絕對不會從風擋那邊漏出來。然而,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目光自然而然地順著副駕駛手指指著的方向望去,頓時臉色一僵:“這這是積水漬?”
機長也是看見了副駕駛剛才所見的那片潮濕之所在,他算是明白了剛才副駕駛抬起右手,似乎要往風擋那邊探的原因所在了。
在右一風擋右下角落與邊框和遮光板的交界處,已經可以目視到些許積水了,看上去已然不是單單潮濕的問題了。
“哥,我沒看錯吧,真的漏水了!”副駕駛瞧見機長一臉見鬼似的表情,就知道機長肯定跟自己一樣,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念頭。至少從機長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不是眼花了,而是在風擋角落處存在積水。
如果真是由外界滲透進來,而不是由內部水汽凝結而成,那問題就大了。
說著,副駕駛就想要伸手去觸碰積水的地方,只聽機長大聲阻止:“不要碰!風擋里電熱絲,摸了可能觸電。”
為了保持住左一和右一風擋的韌性,飛機會對這兩塊風擋進行加溫,在三層風擋之中就夾著加熱的電熱絲。正是因為這些導體的存在,在遭遇到外界電荷積累比較嚴重的時候,風擋上就會產生密密麻麻的電弧。
如果真的是因為風擋密封性的問題,而使得雨水開始滲進駕駛艙,那說不得這些積水就跟風擋之中的電熱絲有所聯系,要是貿然觸碰,可能會有觸電的風險。
一聽有觸電風險,副駕駛嚇得急忙縮回手,而機長則是下意識地往上看,他需要檢查風擋加溫是否過熱,以及增壓是不是有問題。
如果風擋密封性出現問題了,有雨水浸泡了風擋中的電熱絲,是有一定幾率出現短路的。一旦出現短路的情況,電熱絲的溫度會不可控地急速升高,繼而導致風擋加溫過熱。
風擋過熱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情況,真正可怕的是,局部高溫會大大降低風擋玻璃的整體性。局部高溫導致的風擋玻璃部分膨脹會很容易使得風擋玻璃出現突然性的爆裂。在任何情況下,風擋爆裂都是毫無疑問的災難,更別說,如今飛機身處在臺風之中。外面大雨傾盆,在如此高空,溫度已經低到零下二十多度了,外面的雨水那都是凍雨。一旦風擋爆裂,洶涌而進的雨水能瞬間將駕駛艙的兩人凍成冰雕。
除了風擋結構性問題,其密封性的喪失還牽扯到增壓的問題。不過,機長看了一會兒增壓面板,似乎飛機的增壓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就算真的是風擋玻璃的密封性出現了問題,可能是漏口太小了,還不足以引起增壓方面的問題。
不過,風擋的結構性問題和密封性問題看似是兩個問題,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問題。要是風擋的結構強度撐不住了,碎了。多出來的這么大的窟窿,那還談什么密封性的問題,還談什么增壓?
“哥,要把風擋加溫給關了嗎?”副駕駛也意識到了電路短路可能導致的風擋爆裂的情況,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現在最為便捷的辦法就是將風擋加溫給關了。不給風擋中的電熱絲供電,那自然就不存在短路的情況。
這個道理機長當然明白,他如何會不知道副駕駛想要關閉風擋加溫的原因是什么。只不過,他始終有一個擔心,讓他不敢關了風擋加溫。
便在此時,機長猶豫之際,原本漆黑一片,只有定時閃爍的頻閃燈光的外界陡然炸開一團亮光。一條電蛇自九天沖下,直接深入低空之中,在黑暗的天幕上劃過一條閃亮的裂紋,仿佛天空都裂成了兩半。
“閃電!”
這閃電幾乎就存在于飛機前方不遠處,似乎飛機再近一點點就要硬生生地挨下這條電蛇了。接著,由于音速滯后于光速,在觀察到閃電之后稍許,駕駛艙中的兩人才能聽到隆隆的雷聲。
平時都是在地面上聽這落雷,今日頭一次在天空中如此近距離地接收著天地之音,真的仿佛雷部正神在耳邊敲擊雷鼓一般,幾欲刺破耳膜。
此間閃電一出,附近區域中的電荷以驚人的速度再度瘋狂增加。如同受到感召一樣,風擋之上的電弧幾乎要印滿整塊玻璃。與此同時,原本只是亮黃色的電弧顏色逐漸轉而為藍色,猶如那幽冥之火,給予人一種危險隨時而至的不適感。
眼見于此,副駕駛臉色驟變。急忙道:“哥,關風擋加溫吧!”
機長一時遲疑,如今電弧由黃轉藍,等到由藍轉紅,那情況就是萬分險境了。風擋一旦爆裂,后果不堪設想。
理論上來說,關閉風擋加溫的影響并不算很大。只不過在一萬英尺以下需要限制速度在兩百五十節以下,在一萬英尺以上,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操作。
正是因為關閉風擋加溫不會造成什么大的危險,相反,若是不關風擋加溫,繼而引發的局部短路,那是可能引起災難性后果的。兩者略一比較,任誰都能知道如何選擇,而副駕駛正是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來掂量利害的。
正常情況下,副駕駛要求關閉風擋加溫是對的。可是機長之所以猶豫是因為現在飛機并不是處在一個可以算是“正常情況”的環境下。
“哥,你在猶豫什么!”副駕駛心里急得不行,不停地瞥著自己這邊的風擋玻璃,生怕什么時候突然爆開了。他不明白都這種情況了,為什么機長還在猶豫不決,難不成關了風擋加溫還能引起比風擋爆裂更嚴重的情況?
風擋加溫存在的意義是提高風擋玻璃的韌性,不然沒有被加溫的風擋玻璃稍微顯得比較脆。為什么在一萬英尺以下限制速度兩百五十節。就是因為怕沒有加溫的風擋玻璃在低空撞鳥!
沒有被加溫的風擋玻璃偏脆,要是飛機再以高速飛行,一旦撞鳥了,而且還撞在風擋上,會有那么一點可能性直接將風擋給撞碎了。所以,在低空(一萬英尺)環境下,在沒有風擋加溫的時候,要限制飛機速度在兩百五十節。
可現在他們的高度已經在三萬英尺以上了,能有什么鳥能飛到三萬英尺以上?既然不用擔心鳥擊的危險,那關風擋加溫還有什么顧慮?
實在忍不住的副駕駛急迫道:“哥,這個高度還能擔心鳥擊不成?別等了,再等會出大事的。”
即便這時候副駕駛都快急瘋了,但是他還是在遵循駕駛艙的指揮權高低規則,有什么決斷必須要得到機長的同意,更別說在這個緊急的關頭。
被副駕駛一通急催,機長也是心煩意亂,而且副駕駛的提議也不是沒道理,他在想著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那關”
機長的“關”字剛剛說出來,副駕駛的手都快碰到風擋加溫的電門了,只聽一聲悶響,于右一風擋玻璃上瞬間爬滿了細密的裂紋。而裂紋的源頭竟是一塊接近半個拳頭大的冰雹。
機長幾乎是嚇得都不知道呼吸了,反應過來之后,嘴巴都在哆嗦了:“不不能關!操!”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之前他就擔心在臺風中會遇到冰雹,要是把風擋加溫給關了,風擋又砸上冰雹怎么辦?
臺風之中夾雜了大量的積雨云,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有大概率存在冰雹的,機長的擔心是合理的。不過,一段時間里機長沒發現有冰雹的存在,于是心生僥幸,就想要同意副駕駛關閉風擋加溫的提議。可就在這個當口,一個冰雹撞上來,要是副駕駛手快點,把風擋加溫給關了。
沒有被加溫的風擋玻璃決計無法承受這塊冰雹的撞擊,當時就得風擋爆裂,那他們就是死路一條了。好在他猶豫了下,風擋加溫沒有關閉,風擋玻璃還是具有強悍的韌性的,生生扛住了這塊冰雹。
其實,機長跟副駕駛說不要關風擋加溫已經沒什么必要了。此刻的副駕駛幾乎已經嚇傻了,腦子一片空白。
如今的右一風擋已經碎成了渣,不過看樣子只是碎了最外層的風擋,里面兩層的風擋玻璃萬幸沒有受到傷害。
理論上來說,如果只是最外層的風擋玻璃破碎,還不至于影響到風擋的安全性,里面的兩層風擋玻璃也足夠用了。
可是,被生生砸碎最外層的風擋玻璃,其視覺沖擊力是相當震撼的,即便是對機長而言,也是觸及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確實,理論上來說,兩層風擋玻璃也夠用,可是誰敢保證中間的那層風擋玻璃就完全沒有受到損傷?若中間那層風擋玻璃也出現了裂紋,只不過礙于外層風擋玻璃過于細密的裂紋而被掩蓋了,那豈不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波音公司可沒說,只剩下一層的風擋玻璃也能保證絕對安全的。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誰也不敢保證,之后就不會再有冰雹會撞擊到風擋玻璃上了。有了第一塊冰雹,第二塊,第三塊還能遠嗎?
果不其然,在冰雹撞碎右一外層風擋之后,機長和副駕駛的耳邊就響起來起此彼伏的悶響。這分明是冰雹撞在機身上所發出來的。
此情此景之下,機長已然有些承受不住壓力,連忙聯系區域管制:“花城管制,樂途5641,我們遭遇到了雹擊,右側一號風擋外層玻璃嚴重損壞,請求立即給出穿越方案。”
機長已經等不及讓管制員再慢吞吞地走流程去申請主雷達數據了,他必須要告知管制員現在飛機的狀態。剛才他們或許還能勉強撐一撐,現在那是一刻都撐不住了。現在機長腦子里想的就是如何盡快脫離這片要命的地方。
“你說什么?遭遇雹擊,外層風擋碎了?”管制員此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他剛起身看指揮臺那邊主任不在,或許是去上廁所之類的了。他還想著給主任打個電話請示一下,可現在情況已經萬分危急,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也不管什么主任允不允許了,一路沖到指揮臺上,就準備調取主雷達數據。
此時,守在指揮臺附近的主任助手趕緊上前攔截:“你要干什么,你沒有得到允許,不能來這里。”
主雷達數據中有些信息是涉密的,以普通管制員的級別是無權查看的,所以才需要跟主任打報告,同意了才行。
不過,現在特殊情況,管制員管不了那么多了,朝著助手快速解釋了一句:“我負責的區域內一架樂途航空的飛機出現險情了,我需要以最快速度給他們找到脫離危險天氣區域的方法。”
而在駕駛艙中,報告了自己情況的機長已經有些承受不住此刻的壓力了。冰雹撞擊到機身而發出的悶響就像一錘一錘地砸在他的心頭,他的心臟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
機長稍稍猶豫了下,不過還是呼叫了乘務組,接電話的是乘務長。
“乘務長,你趕緊讓徐顯進來,快點!”機長急切道。
乘務長一愣:“機長,是有什么問題嗎?”
“你別管什么問題,趕緊讓徐顯進駕駛艙,有急事,快!”
此刻,旁邊右座的副駕駛才想起來徐顯就在飛機上。不過,他又是想到徐顯是被暫停了商業運行資格,嚴格意義上來說,徐顯甚至都不能算做民航飛行員了。讓這樣一個“無關人等”進入駕駛艙,事后會不會被追責?
副駕駛憂心不已,剛準備跟機長說,卻是機長看到副駕駛投過來的眼神,便是率先堵住了副駕駛的話:“命都快沒了,還守那些死規矩?”
副駕駛被機長駁得啞口無言,不過,他自己也是覺得此刻讓徐顯進來幫忙才是最佳之選。
頭等艙中,徐顯望著臉色陰沉的乘務長,聯想到剛才所遭遇到的種種怪事,眼睛頓時瞇了起來:“出事了?”
乘務長即便心里已經有所感覺,但是并沒有承認下來,只不過淡淡道:“機長讓你進去,說有急事。”
“急事?”能被機長形容為急事的狀況,那肯定是不容小覷的。徐顯也不再猶豫,立刻起身:“走!”
而在徐顯走后不久,徐顯旁邊一排的一個乘客按下了呼叫鈴,很快就有一個乘務員過來服務。對于頭等艙的服務,任何航空公司都是極為周到的。
望著已經拉開簾子的前艙乘務間,那個中年人模樣的頭等艙乘客直接問乘務員:“是不是前面出事了?”
乘務員臉色微微一僵:“先生,我們飛機一切正常,您多慮了。”
那人目光閃動,在胸口的內襯口袋里摸了一下,不過最后還是放棄了。他明白乘務員的這種說法就是一套官方說辭而已,就算再追問下去,那也是同樣的結果,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遇到什么緊急情況,需要人手的話,我或許可以幫忙。”
他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干飛行的。”
此刻,在被簾子隔著的前艙乘務間里,徐顯已經等在駕駛艙門外,而乘務長正在和駕駛艙取得聯系:“機長,徐顯就在門外了。”
駕駛艙中,已經等著有些焦急的機長打開監控畫面,確認沒問題之后,打開了駕駛艙門的安全保險。聽到駕駛艙門鎖扣打開的聲音,徐顯一把拉開駕駛艙門,一步踏了進去。
而乘務長趁著徐顯打開駕駛艙門的空隙,往著駕駛艙內瞄了一眼,一瞬間臉色大變。
進入駕駛艙的徐顯第一眼就看到了右一號風擋上密密麻麻的裂紋。不過,徐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能將機長和副駕駛的心態壓到接近崩潰的問題,在徐顯面前,甚至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撞冰雹了?”徐顯瞧見了裂紋中央那塊還沒有被吹化的冰雹,而隨著他的不斷言語,徐顯的目光下移,終于落到了導航頁面的氣象雷達顯示上。
機長一看徐顯那不動如山的樣子,似乎受到了感染,情緒也稍稍穩定下來了,組織了下語言,說道:“徐哥,我們穿天氣好像穿錯了。”
徐顯冷笑道:“你們當然穿錯了,往雷達陰影的地方穿,這不是找死的行為?”
“雷達陰影?”聞聽此言的機長臉色顯示一陣僵硬,旋即大徹大悟一般,直接將氣象雷達的探測范圍縮小到八十海里,于是乎,在那片詭異的所謂的“安全區域”外側邊緣上突然出現了一小半的黃色弧線。
“雷達陰影,真是雷達陰影,我.”機長看到這黃色的弧線就感覺呼吸都困難了,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的的確確是在送死啊!
眼看機長失魂落魄的樣子,徐顯不屑地冷笑:“身為機長,連氣象雷達都不會用?雷達存在盲區都不知道?哼!”
說著,徐顯直接指著右座的副駕駛:“起來!”
右座的副駕駛在徐顯的威勢面前哪里有不順從的道理,他先是看了眼機長,眼見機長沒有反對,便是乖乖起了身,給徐顯讓了座。
此時,管制員已經調出整片南部區域的氣象圖,終于他可以一窺整片天氣的全貌了。只不過,當他發現這次天氣的范圍是何等巨大之時,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有時間再驚嘆于臺風天氣的影響范圍,在主雷達的幫助下,他很快就找到了樂途飛機穿越這片天氣的最快路徑。
“樂途5641,你現在右轉航跡200,就可以以最短路程脫離此片天氣。”找到脫離路徑的管制員在第一時間將方案告訴了樂途的機組們。
駕駛艙中,徐顯接收到了管制員的情報。他在氣象雷達上瞄了幾眼,眉頭皺了一下。觀察到此間變化的機長小心翼翼地問道:“剛才我讓管制那邊幫我找一個最快脫離的方案,是有什么問題嗎?”
在機長眼里,徐顯那就是飛行界的絕對權威。不過,看徐顯聽到管制的穿越方案時的反應,似乎這方案有些不得徐顯的心啊。
哪里知道徐顯直接回絕了管制:“我們飛不了航跡200,我們現在保持航跡!”
一聽這話,機長和副駕駛以及無線電那頭的管制臉色劇變,而剛才一直費心給他們找穿越方案的管制員頓時變得有些惱怒。
我費心費力地幫你們,結果你們根本不采納,這算個什么意思?保持航跡,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忽然,花城的管制員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忽然說道:“你是誰?你是樂途5641的機組?”
他剛才跟樂途的機組說了這么多話,聲音還是能辨別出來的。剛才拒絕他的那人的聲音明顯不是之前跟他說話的樂途機組的聲音。
其實管制員這么說話是相當不好的,有失禮節。不過,這個花城的區域管制是有些氣昏了頭。自己好心被當做驢肝肺,換誰不氣?
可是回答他的是一句幾乎沒有感情的話語:“我是徐顯,現在飛機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