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不至于!”徐顯趕緊安撫秦宗陽。
“不至于,這還不至于?”秦宗陽信仰崩塌。
原本還以為徐顯是自己完成最后一步的夢想的機會,沒想到是釘死他的最后一顆棺材釘。
不管是溫靜姝還是溫明遠,隨便是哪一個動動手指就能扼殺他再進一步的可能。
徐顯斜眼一看:“天高皇帝遠,他們管你做甚?”
溫明遠和溫靜姝都是屹立集團頂峰的人物,怎么會關心一個二級子公司的部門領導?差距實在有些過于大了。
當然,這是徐顯認為的,實情卻并非如此。
秦宗陽氣得咬牙切齒:“天高皇帝遠,你在開什么玩笑!咱們現在星游的總裁就是溫靜姝,你還說遠?”
“什么?她是咱們公司的總裁?”徐顯大駭:“什么時候的事情?”
徐顯是知道星游航空上屬的長隆航空是溫氏集團的產業。但是,溫氏集團很少會特別關心像星游航空這種二級子公司,因而徐顯對應聘星游沒什么心理負擔。
畢竟,星游航空的工資水平在業界算是不錯的,而且還不用搬家,方便不少。
當然,如果徐景揚沒有跟徐清撕破臉皮,徐顯選擇星飛航空才是最優解。
其實徐顯一家子里跟徐清連接的紐帶是黃瑛,畢竟當初在飛機上徐清救的是黃瑛的命,再加上黃瑛很主動的拉近兩家關系,所以黃瑛才是那個關鍵人物,而且私下里,梅婷婷跟黃瑛的關系還非常不錯。
正是因為此,當年徐景揚剛愎自用,氣得黃瑛跟其離婚,這讓梅婷婷極為不滿。在那兒之后,梅婷婷讓徐清斷絕了跟徐景揚的所有來往。
沒了黃瑛,徐景揚就是陌路人,誰還會有心思管他。徐景揚對自己的認知很正確,除非自己是非正常死亡,否則,徐清一家子根本不會管徐景揚。這還是看在黃瑛和徐顯胸口的那塊金鎖面子上的。
不過,光是這樣,之前也足夠徐景揚震懾溫明遠了!
就是在徐景揚和黃瑛離婚的那一刻,兩家基本就是分道揚鑣了 當然,如果徐顯不管不顧他父親的死活,獨自投奔徐清那邊,徐清那肯定會接受的。但是,徐顯如何能放下他的父親?
“也沒多久吧!就這幾個月,你不知道?”秦宗陽忽地恍然:“你不知道也正常,我還是無意中知道的,原本我都不知道。”
溫靜姝入職星游航空的事情非常低調,而且她可以有所隱瞞,使得星游航空不少人不知道他們的總裁是集團的二公主。
“就這幾個月?”徐顯回味片刻:“那豈不是跟我入職時間接近?”
念及于此,徐顯陡然想起自己從入職星游航空以來,似乎平白多了不少麻煩。比如第一場考試被學員隊助理付星擺了一道,還在他有些急智,又遇上寧升這個開明的教員,不然就要摔個大跟頭了。
后面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下機隊模擬機考核。這個考核之前聞所未聞,除了發生在徐顯身上,其他人從來沒有遇到過,仿佛是為徐顯量身打造的。如今來看,這已經不是仿佛,而是明明就是!
再后面,通過了下機隊模擬機考核的徐顯毫無預兆且沒有理由地被指派配合連山雪的初始改裝,這完全就是浪費徐顯時間的行為。這么一猜測,這個指派的也應該不是隨機的。
“你在嘟囔什么?”秦宗陽看徐顯在小聲地自言自語,不由好奇地湊近前詢問起來。
徐顯蹙著眉:“我在想我是不是被針對了!”
“針對?你嗎?被誰?”秦宗陽小腦袋瓜子一轉,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剛才那位?”
徐顯非常誠實地點點頭。
自己剛剛入職不久,講道理應該得罪不了什么領導。可要是溫靜姝是星游的總裁的話,那一切似乎就解釋得通了。
“你TM還點頭!”秦宗陽宛如遭受到晴天霹靂:“要死!要死!要死!都追上門搞你了,還半個仇人?生死大仇也不過如此!你說你小子是不是欺騙了咱們總裁的感情了?我跟你說,你要是真這么做了,那就怪不得為師清理門戶了!”
秦宗陽一番言語,其中透露出無比的正義感。
“咱們總裁?你什么時候改換門庭,跟她一伙兒的了?”徐顯不免苦笑道。
秦宗陽搖著手指:“我這是站在正義的一邊,老頭子最是討厭你這種玩弄感情的無恥之徒。”
“無恥之徒?”徐顯無奈道:“師父,是什么讓你這般沒有原則?”
秦宗陽面不改色:“原則是什么?為師不曉得。為師有的只是求生欲!要是你小子拖為師后腿,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你一起拖下去!”
徐顯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聞聽此種惡毒言語著實讓人寒意大起。可秦宗陽雙眼通紅的模樣怎么都不像是說著玩玩的。
“使不得,使不得!咱們飛行員都是信奉唯物主義的,整天鬼神之說被人聽了去多不好?你看一個飛行部的二把手念叨一些有的沒的,是不是不好?”徐顯開始諄諄教導起來。
“是嗎?”秦宗陽愣了一下:“好像是這么一個道理。”
“明白了?”徐顯很是滿意秦宗陽的悟性,一點兒就通。
秦宗陽笑著點點頭:“明白,明白,你都說得這么清楚了,我怎么還能不懂?鬼啊,神啊的不能說,那這么著吧!要是我沒當上飛行部總經理,我就提著刀把你砍了,這樣就沒有神鬼之嫌,符合唯物主義沒?”
“是沒啥神神叨叨的了!”徐顯頓時大怒:“但是這TM是反人類!”
“我要是沒當上飛行部總經理,十有八九就是你的原因,反反你又何妨?”秦宗陽哼道。
“你也太能給自己找臺階下了!沒當上飛行部總經理就是我的問題?這等喪心病狂的話,你怎么能說出口呢?”徐顯說道。
秦宗陽滿不在乎地一攤手:“厚著臉皮就能說啊!臉皮這玩意在老頭子這便是不存在的!”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
“這叫樂觀精神!”秦宗陽很是不滿徐顯對他的擠兌。突然,手機響了起來,秦宗陽邊是朝著徐顯示威,邊是相當拽地接了電話:“誰啊!”
“老子是你爹!”電話對面傳來震天的咆哮:“秦老頭,你對人家藍天航空的機組做什么了?今天晚些時分,藍天航空直接找到總局航空安全辦公室了!直接點名星游6777草菅人命!星游6777,不就是今天你飛的航班?”
不得不說,藍天航空的人就是脾氣大,說找總局就絕不找西南局,端是豪橫無比。
“原來是老張啊!我說你這喜歡給別人當爹的怪癖是哪兒來的?以前當爹舒服,現在當爹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你確定要當我爹?”在耍嘴皮上,秦宗陽從來不弱于人。
張青宇哪里還有心思跟秦宗陽浪費口舌,直截了當道:“少給我放屁,到底是什么事?聽局方說,藍天航空恨不得要把你們給活剝了!”
張青宇是星游航空安全部的。藍天航空直接鬧到總局要告了星游6777的機組,他一個安監部的能不管?
“活剝了?不至于,不至于!藍天航空那幫人平時驕橫慣了,說話沒輕沒重的,戲言,戲言!”秦宗陽說道。
“那到底什么事嘛?”
秦宗陽略微組織一下語言,將之前在滇云起飛時候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描述了一遍。
張青宇聽到最后,后背那是起了一層冷汗,不禁喃喃道:“換作是我,不僅要活剝了你們,還要把你們丟油鍋里炸一炸!簡直死有余辜!”
秦宗陽立時怒目圓睜,對著電話就是一通吼:“老張,別以為你比我大幾歲就能在我頭上拉屎撒尿!老子我命金貴著呢!”
“你都差點兒把人家藍天航空的機組給逼死了,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明天不要飛了,公司給你們訂了票,趕緊給我滾回來!”張青宇憤然道。
“回公司干嘛?”
張青宇冷哼一聲:“三堂會審!”
“就這也叫三堂會審?”秦宗陽將前面的張青宇,陸心宇和曹進文掃了一遍,不屑而語:“一個退了休的老頭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還有一個跟屁蟲這就能審我了?”
張青宇原本也是飛行員,不過年紀比秦宗陽還要大,已經到了退休年齡了。現在已經不從事飛行了,只在安監部做些地面工作。
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無疑就是指著陸心宇了。至于跟屁蟲很不巧就扣到了曹進文腦袋上。
以前,曹進文跟秦宗陽還算有些交情的。可是現在他發現曹進文跟陸心宇走得越來越近,儼然就是跟班一樣的存在,這讓秦宗陽極為不爽。
“以你的級別,難不成讓副總裁來問話?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陸心宇瞧了眼秦宗陽身后的徐顯,頓時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師父徒弟都在,正好一并解決了!
秦宗陽跟陸心宇一直就不對眼,這里前一句剛被嘲諷了,秦宗陽下一句就想找回場子,可是被張青宇給制止住了。
“我說老秦,你嘚瑟什么?趕緊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別再給我耍嘴皮子!”張青宇嚴肅道:“我跟你說,滇云機場的塔臺也把事情報上去了。這件事局方很看重,由不得你油腔滑調。”
秦宗陽一看氣氛是有那么些凝重,一撇嘴:“這事兒跟我們沒關系啊!應該是前機尾流導致的,這賬算不到我們頭上吧!”
“前機尾流?”張青宇皺眉:“你細細說,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我再跟你說一遍,不準撒謊,不準串供,如有發現,處罰加重!”
飛行數據記錄儀里雖然可以得到很多東西,但是結合飛行員自身的體驗就可以更加明晰地了解情況,當然這是建立在飛行員誠實的基礎上。
當然,現在DFDR這么先進,飛行員要是撒了謊,是很有可能被戳穿的。飛行技術有問題是一回事,撒謊的話,那可就是人品有問題了!處罰加重那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我有必要撒謊嗎?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問題,干嘛要撒謊?”秦宗陽一翻白眼:“就是什么輻射逆溫,什么翼梢小翼哎喲,徐顯你來說!把你之前在飛機上的分析再說一遍!”
像秦宗陽一類的老飛行員,他們或許手上功夫很了得,但是理論水平就相對薄弱一些了。當然,這不是絕對的,只是說這種情況在秦宗陽那個時代的飛行員里相對更普遍些。
現在艙音已經比以前弱化很多了,不然放在以前,整段的艙音都給你錄下來,哪里還需要徐顯說?
不過,這也難不倒徐顯,反正徐顯的記憶力擺著這里,昨天才說過的話,照樣分毫不差地給復述出來。
徐顯也是不露怯,組織了下語言:“就是”
徐顯一通說下來足足花了快一個小時,其中還摻雜了張青宇對于細節方面的提問,徐顯都顯得極為從容。
眼看著自家徒弟對答如流,反倒是提問的張青宇和陸心宇有些黔驢技窮了,頓時喜上眉梢:“差不多行了,該問的都問了,還沒完沒了了?”
自家徒弟給他長了面子,秦宗陽說起話來都是昂首挺胸的,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氣勢。
張青宇看了下提問清單,上面事先列出來的問題都已經問過了,而他臨時想起來的一些問題也都問了差不多了,實在是沒有額外的問題了。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陸心宇,意思詢問陸心宇還有沒有什么要問的。
陸心宇深深地看了眼猶有余力的徐顯,再瞧瞧眉飛色舞的秦宗陽,右手五指不自覺地緊握起來,就連腮幫子都微微鼓起:“秦總真是收了一個好徒弟啊!”
秦宗陽鼻孔都快朝著天上了,只是擺擺手:“劣徒愚鈍,比不得陸總的天資,剛才一番拙論卻是讓諸位見笑了!”
秦宗陽的嘴臉落到陸心宇眼里,那真是勾引他火氣的最好燃料。可是陸心宇不比之前喜形于色,看上去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說道:“我看秦總的徒弟也快轉升了吧!既然是秦總的徒弟,那實力肯定是不用質疑的。這么強的實力那是要配一個優秀的檢查員啊!我想想王令坤怎么樣?”
“王令坤!”秦宗陽眼皮狂跳。這可是整個公司里有名的暴躁教員,就連秦宗陽的面子都不給。秦宗陽徒弟的身份在王令坤這邊可不好使。
而且王令坤這個人脾氣很怪。他想讓你過,你怎么都能過,不想你過,怎么都過不了!徐顯要是落他手里,航線檢查可就危險了!
“咱們陸總管得是真的寬啊!”秦宗陽嘲諷道。
陸心宇笑笑:“正巧是我管轄范圍,這沒辦法!”
陸心宇和秦宗陽雖然都是副總經理,職務方面有很多重疊。但是陸心宇還是更偏向于專業方面的管轄。比如在指派檢查員方面,陸心宇就比秦宗陽更有發言權。要是陸心宇鐵了心將王令坤指為徐顯轉升一級副駕駛的航線檢查的檢查員,秦宗陽還真沒什么法子。
王令坤這家伙十足的愣頭青,萬一真要檢查當天心情不好,就是想讓徐顯不過檢查,真是誰都沒辦法阻止。
航線檢查這玩意要是不通過是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重新安排的。不是一次不通過,過幾天就能有第二次檢查。兩次航線檢查的等待時間是以月為單位計算的。
這么長的等待時間對指望徐顯翻盤的秦宗陽來說是不可以接受的。
秦宗陽沒想到陸心宇這家伙眼看在這次事件中奈何不了自己,竟是開始將惡意轉到了徐顯身上。
不過,秦宗陽比陸心宇多活的二十年可不是虛度。
他冷冷一笑:“雕蟲小技,且看我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