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顯得那么自然,似乎本就該如此。
韓起微微失神了一下,腦中不由回想起在他還未成名,準確來說,是還沒有聘機長的時候。他曾有幸近距離見過徐清一面。
“真是像啊!”韓起心中莫名有些傷感。
徐清以及眼前的這個學員,他們仿佛是天生的領導者,總是散發著令人信服的魅力。在這一瞬間,徐顯的側臉似乎和二十年前徐清意氣風發之時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
時光荏苒,又是一個新世代不成?
當年的徐清橫空出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崛起于世,猶如一顆無比耀眼的彗星撕開天幕,開啟了民航的新時代。
在徐清隱退之后,他接過徐清的擔子,獨自承受了二十年。如今,他爭強好勝之心已然消退不少。在未來,誰會是那個獨領風騷的人呢?
韓起心頭陡然升起一絲靈光,會是眼前這個人嗎?
念及此處,他收回了想要接過操縱的想法,右手輕輕握住了油門桿,他拭目以待!
徐顯自然不曉得韓起在短短一瞬,已經是百轉千回的思慮,他要考慮的只是怎么穩住飛機而已。
由于亂流比預計要強烈很多,一只手實在是穩不住,不得已,他只能選擇雙手握盤的方式。如此一來,油門桿只能有機長控制。
徐顯雙手操縱之下,應對亂流就顯得從容很多了。這個云團的亂流并非是持續性的,而是階段性的。
長時間的中度顛簸中,夾雜了短時的中度以上的顛簸,徐顯必須要時刻保持好對飛機的把控,只要稍不注意,飛機就會產生大幅度的偏差。
不要看所謂的中度顛簸就是覺得也不算很顛,又不是嚴重顛簸。就跟常人以為的刑法中的輕傷就是不礙事。然而,刑法中的輕傷是可以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和管制的。
而民航中的中度顛簸就已經是比較明顯的顛簸狀態了。真要是遇到嚴重顛簸,能把不系安全帶的乘客顛飛到天花板上。
徐顯不斷地修正飛機狀態的時候,同時不停地發著口令,指揮韓起進行油門上的調整。
其實,在顛簸狀態下,是建議保持顛簸油門的。但是遇到一些由于顛簸引起的飛機狀態極大改變,還是要通過油門進行修正的。不然,飛機數據可能超出正常范圍。
“油門減五!”
“油門加三!”
“油門回基準!”
亂流直接導致了飛機速度產生了很多預計之外的變化,有些速度的修正必須依靠油門的改變。
徐顯大半的精力都放在PFD上,只是給韓起下口令,并沒有過多關注油門值的變化。一個機長如果連調油門都不會,那還不如回家帶孩子得了。
然而,事實是,徐顯的口令雖然沒有大的問題,但是韓起還是在徐顯口令的基礎上,進行了適量的修改。
徐顯再怎么天賦異稟,也不可能在學員級別的時候,全力操縱飛機期間,還能準確無誤地報出油門的修正量。
如果徐顯真能跟機器似的,報出油門準備的修正量,那他已經脫離了人的范疇了。
當然,徐顯對于韓起的小動作并不知曉,還覺得自己報出的油門修正量分毫不差。因為,在他的控制之下,飛機的速度再也沒有出現大幅度的變化。至少不虞超速的風險。
這難道不是自己口令的功勞?
作為一個十足的結果論者,徐顯自然將飛機得到控制的原因全部歸到自己身上。
對于在這種相對嚴重的顛簸情況下飛行,徐顯老是有一種與風浪搏斗的暢快感。尤其是在外界亂流滔天,我自巋然不動的感覺,讓得徐顯覺得有種一切在我掌控中的成就感。
另外要說的是,韓起的眼力實在是毒辣。對于一架飛機的操縱,是要油門和駕駛盤配合起來使用的。
徐顯自己在操縱飛機,所以他比較能清晰地知曉要多少油門進行配合。可是即便如此的情況下,徐顯報出的油門修正量依舊存在了偏差。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韓起僅憑自己的感覺,強行心算出了更為精確的油門修正量,使得徐顯可以更為舒適地操縱。
可以說,徐顯能夠安穩地穿越顛簸區,韓起在暗中出力不少。只是徐顯不知道而已,還以為是他指揮得當的結果。
當然,嚴格來說,徐顯還是起了主導性的作用,韓起頂多只能說是輔助了一些而已。
待到飛機沖出云區,徐顯稍稍又穩了下飛機,便是放開握著駕駛盤的左手,將左手重新搭在油門桿上。韓起見徐顯要自己操控油門桿,識趣地提前將手拿開了。
“可以啊!剛才什么感覺?”韓起笑道。
徐顯不咸不淡地又是回了一句:“還挺有意思!”
徐顯這是實話,萬里無云的條件下。徐顯調好配平,甚至能雙手脫離駕駛盤,讓飛機自己飛。當然,現實不可能這么做。因為飛機要時刻處于有人控制狀態下。不過,徐顯想要表達的意思,那種一成不變的操縱實在是沒有意思。
只有剛才在強烈亂流下,他才能體會到操縱的樂趣。
“有意思......”韓起無奈一笑,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主。
就在這時,無線電里響起聲音:“鯤龍9543,聯系黔陽管制122.2,再見了!”
“黔陽122.2,再見了,鯤龍9543!”韓起回答道。
徐顯驟感不妙:“黔陽?滇云飛洛水要過黔陽區域嗎?該不會......你是要備降去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