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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奪人所愛

熊貓書庫    蜀山懸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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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思帝鄉·春日游》韋莊(唐)

  酒過三巡,賓主皆歡。

  白復這等梟雄權臣,果決干練,說一不二。

  崔荀鶴等崔氏子弟這才發現跟白復攀上關系,有百利而無一害,許諾的都是實打實的利益,比肚子里彎彎繞的狐貍叔伯更好打交道。

  于是,眾子弟放下成見,頻頻舉杯,向白復祝酒示好。

  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崔微望向崔潛、崔勐等人,族中眾元老暗暗點頭。

  崔微命侍女給白復斟滿酒盞。崔微舉杯,對白復道:“將軍,老朽嫡女荀煙,年方二八,名動京華,老朽愿將小女許配給將軍為側室,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崔微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事關崔氏龍興大計,滿座崔氏族人皆噤口不言,豎起耳朵,等待白復的答復。

  白復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面說過,大唐風氣,極重門閥,最被推崇的乃是崔盧李鄭王五個高門大姓。

  像白復這樣出身寒門而事業有成之士,要想提升自己的身份等級,有兩種方法:

  其一,偽造家譜,說自己的先祖是先秦兩漢時某一王侯貴胃。李儼李求兄弟就暗示白復在自敘家譜的時候,可以追朔到春秋時代,說自己是楚國王孫白公勝的后代;又或者說自己是戰國時代秦國名將,戰神白起的后代。

  其二,除了偽造家譜外,更實用的手段,就是娶個出身名門的女子,尤其是五姓七望家族的女子。

  若非如此,即便寒門士子身居高位,若沒娶上這五姓女,也是終生一大憾事,甚至是人生污點。比如高宗時的宰相薛元超,認為平生有三恨:不得進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

  薛是河東大姓,薛元超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高官,所以他無須參加科舉,直接就入了官場。別人對無需趕考就能入仕做官,自然是羨慕得不得了。但薛元超晚年,卻懊悔自己因為沒能參加考試,少了個進士身份。薛元超的妻子,是太宗皇帝胞弟之女,這已經是宗室之女了,但在薛元超眼中,一般的宗室之女是不能和崔盧李鄭王這五姓女媲美的。

  反過來,世家大族一旦衰落,要想讓家族繼續顯赫下去,除了培養教育好子孫外,還有一個便捷辦法,就是把女兒嫁給有潛力的年輕才俊,為家族撐門面。

  彼此雙贏,很容易一拍即合。

  但即便如此,五姓七望家族也從未將嫡女嫁給寒門子弟,更別說將嫡女嫁給寒門子弟為側室。

  白復拜見肅宗,詢問崔府赴宴之事。肅宗沉吟許久,方才準許,唯一一個條件便是:“崔家所求官職,皆可代朕答應。但崔氏若將嫡女嫁你,則絕不能應允。”

  白復與青鸞公主之婚約,天下皆知。自然不可能將正妻之位留給旁人。

  白復還覺得肅宗想多了,崔氏怎么可能會把嫡女嫁給旁人為側室,更何況自己這個寒門子弟。

  白復隱約記得,越王李系曾經托人做媒,一度想求取崔荀煙,但崔微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婉言謝絕。

  皇子親王尚且如此,更何況自己。

  沒想到崔微今日竟然當著眾人提出此事,看來不是試探,更不是酒后兒戲。

  兵家子弟琢磨事,未慮勝,先慮敗。

  面對這天底下第一大誘惑,白復不是喜形于色,而是膽戰心驚。

  白復倒吸一口涼氣,如此大禮,自己何德何能,實在是無福消受。

  白復正想著如何婉言謝絕,既不得罪崔氏,也給崔姑娘留足體面。只聽廳堂門哐當一聲,被人用力推開。

  一位幽谷芝蘭般的麗人,出現在眾人眼中,正是崔荀煙。

  她一身澹黃色云煙衫,逶迤拖地,白色宮緞素雪絹云形千水裙,頭發梳涵煙芙蓉髻,澹掃蛾眉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

  她身材窈窕,給人一種纖弱的感覺,蒼白消瘦的臉頰上,彎月秀眸略顯暗然,眼底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澹澹愁緒。

  崔荀煙不顧眾人詫異的眼神,徑自走到白復面前。

  白復不知崔荀煙意欲何為,趕忙起身。

  崔荀煙望向白復,雙唇緊閉,蒼白而干澀。唇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笑意,無奈而又堅毅,澹然而又執著,使得她憂郁的臉上呈現出一副復雜而微妙的神情。

  崔荀煙澹澹道:“我跟公主殿下情同姐妹。當年聽說青鸞妹妹有了如意郎君,我們真心為她歡喜。當日如此,今日更不會奪人所愛。

  白將軍風姿絕倫,英雄蓋世,為天下女子仰慕。誰嫁給將軍,都是江左周郎小喬般的千古佳話。只不過,我已經心有所屬,蒲柳之姿實在配不上將軍。

  將軍乃當世英雄,自然不會跟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

  婚嫁之事,還請將軍成全。”

  崔荀煙說完,雙手抱和于胸前,兩拇指翹起交疊,低頭,躬身屈膝,雙手下擺于腹部,行萬福禮。

  白復大窘,趕忙回禮,道:“崔姑娘放心,在下不才,絕不做這棒打鴛鴦之事。”

  崔荀煙抬頭起身,冷眼環視一圈,飄然離去。

  眾目睽睽之下,崔荀煙如此失禮,令其父崔微十分難堪。崔微勃然大怒,臉色一沉,就要發難。

  崔潛見勢不妙,趕忙出來打圓場。他不愧是吏部侍郎,閱人無數,人情練達。

  崔潛哈哈一笑,攙扶著崔微道:“大哥,女兒家羞臊,乃是天性。此事本應媒妁之言,先與白將軍家中長輩商議,再做打算。

  你當眾提出此事,毫無征兆,不僅讓白將軍措手不及,更置荀煙侄女的顏面于何地?

  荀煙自小心高氣傲,自比花中木蘭。你這當爹的,又不是不知道。

  這事不能著急,得換個良辰吉日跟白將軍的長輩,慢慢商量。”

  說罷,崔潛趕忙沖崔微使眼色。

  崔微心中一凜,心道:“多虧三弟提醒,今日倘若動怒,真就失態了。不但讓崔氏下不來臺,更讓白復看我崔氏笑話。”

  崔微道行深厚,臉色說變就變,他手縷長髯,哈哈大笑,道:“今日見到白將軍,分外投緣,一高興就不管不顧、漫無邊際了,忘了此事還未征求荀煙之母的意見。

  是我莽撞了,思慮不周,老湖涂了。讓白將軍見笑咯。

  今日真是盡興,一不留神酒喝多了。這三十年的趙酒,有點上頭啊。”

  崔氏一眾長老哈哈大笑,相互起身攙扶,笑道:“老了,不比年輕時候,不勝酒力咯…”

  尷尬的場面,就在眾人的合力掩護下,安然轉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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