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飛鏡無根誰系?姮娥不嫁誰留?
——節選自《木蘭花慢·中秋飲酒》辛棄疾 就在江淮之戰如火如荼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城卻鶯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沒有了白復坐鎮的長安,一片狼藉。
金吾衛如同打盹的病虎,睡眼朦朧,病懨懨的,徹底蔫了。
往日鋒芒畢露、張牙舞爪的金吾衛尚且如此,京兆府就更別提了。長安、萬年兩縣的不良人也好,諸坊街鋪的武侯也罷,各掃門前雪,銷聲匿跡,沒了生氣。
與之相反,長安城內,王公貴胃的衙內,豪門世家的公子,紛紛走出府邸,鮮衣怒馬,呼朋喚友,流連在燈紅酒綠的平康坊內,夜夜笙歌,一擲萬金,飛揚跋扈。
“太過分啦!”
崔荀煙柳眉倒豎,對閨蜜王星沉抱怨道:“這半個月,我哥一卷圣人的書都沒讀,一張小箋都沒寫,天天跟鄭廬這幫狐朋狗友在平康坊喝酒狎妓,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王星沉回應道:“我那幾個族兄何嘗不是?要不是我爺爺動了怒,他們指不定什么樣呢。”
“我算是知道這幫世家子弟的德性了,平日道貌岸然、彬彬有禮,其實一肚子蠅營狗茍、男盜女娼。我發誓,絕不嫁入五姓七望之家。”崔荀煙忿忿不平道。
王星沉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紈绔子弟帶頭胡作非為,地皮流氓隨即出沒。如今京師治安敗壞,坑蒙拐騙、打家劫舍之事屢見不鮮。很難想象,半年前長安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片海晏河清的太平景象。”
說到這里,王星沉想起一事,道:“當日,我陪你去衛國公府,為你哥討個公道。還好家族長輩也在,才沒鬧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則見了鸞妹妹,該多尷尬呀。
現在想想,當初多虧了衛國公坐鎮長安。有白將軍虎威在,宵小之輩才不敢生事。”
崔荀煙頗有慚愧,欷歔不已:“可不是嘛,當初舒服日子過慣了,習以為常了。兩廂對比,才知道好日子來之不易。
也不知道白復現在怎么樣了?”
王星沉輕嘆一聲,道:“我聽父親說,江淮戰事正酣,劉展并不好對付。他麾下勐將如虎,兵力是白將軍的數倍之多。槍林箭雨,戎馬倥傯,稍有差池,便有性命危險。
希望白將軍吉人天相,早日平安歸來。
也不知道白將軍啥時候回來?”
王星沉言語中頗有卷戀期盼之意。
崔荀煙心有玲瓏八竅,剪水雙眸目不轉睛地盯著王星沉,調侃道:“怎么,不想做我嫂子了?”
王星沉被看穿心思,用絹帕掩住嘴,大羞道:“胡說什么呢。”
崔荀煙輕哼一聲,得意一笑,道:“有什么好掩飾的。經此一事,我也不會選我哥。”
“何出此言?”王星沉好奇問道。要知道崔荀鶴、崔荀煙兩兄妹關系甚好,很難想象這句話出自崔荀煙之口。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像我哥這樣靠祖輩蔭萌為官的,算什么本事?!憑自己的赫赫戰功封侯拜相,榮登凌煙閣才是真正的大唐好男兒。
要論文采風流、風姿翩翩,我哥并不啻于白復。可要論本事能耐,我哥都不配跟白復相提并論,更別提對家國天下的貢獻了。
差不多的年紀,白將軍領兵東征西討,保黎民疆土。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弟們,不但沒幾個敢跟親自上陣的,連在后方置辦軍需、保障大軍供應也不為。但要起官了,這些世家子弟一個比一個會走門路,全部安插在朝廷要害部門。只要不出差錯,一步步排資論輩,到了中年就為大唐卿相。
白復這般人物,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只是我不好意思說罷了。每次想到雁門關外,白復一襲白衣,單槍匹馬,單挑回紇可汗,從十萬如狼似虎的鐵騎中將青鸞妹妹救下,我就熱血沸騰…”
王星沉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每次都刻意找白將軍麻煩,難不成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崔荀煙一噘嘴,道:“不然呢?人家已經有意中人了。你還能怎樣?”
其實,我一直羨慕青鸞妹妹,敢于大膽追求自己的心上人。我貌似囂張跋扈,其實很慫。”
這一句話戳中了王星沉的心思,她半響都沒說話,默默地攪動著手中的絹帕。
好半晌,王星沉才道:“咱們去看看鸞妹妹吧,也有些時日沒見了。白將軍走后,她就沒出過大明宮。”
崔荀煙笑道:“那就把她喚出來,宮里多悶啊。這兩天鉛云密布,感覺快要下雪了。煮雪烹茶也是一道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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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說下就下,鵝毛般的大雪讓長安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世界。遠遠望去,龍首原上的大明宮肅穆巍峨、瓊樓玉宇,仿佛天上宮闕。
曲江池畔的一處樓閣上,青鸞公主憑欄眺望,喜不自勝,美麗的雙眸放出光芒,道:“這可是今年的初雪啊!”
只見霧凇沆碭,天云山水,上下一白。天地間,僅有舟影一芥,長堤一痕、湖心一亭。
樓閣下,曲水河邊,一樹紅梅迎風綻放,冷香撲鼻。
橫跨曲水的石拱橋上,站著不少賞雪的年輕戀人,撐著澹黃色的油布傘,駐足觀雪,相依相偎。
青鸞公主觸景傷情,忍不住落下淚來。
“好了,鸞妹妹,今兒個高興,咱們不哭。”王星沉用絹帕輕輕拭去青鸞公主臉上的淚痕。
青鸞公主哽咽道:“上一個初雪的日子,我還拉著復哥哥打雪仗。就在那座石拱橋上,他陪著我,一站就是一個時辰,說不完的話…”
“白將軍那邊,情況如何?”崔荀煙問道。
提到白復,青鸞公主如沐春風,她掏出一封信,笑道:“這是我今早剛收到的信。”
崔荀煙調侃道:“很難想象不怒自威的白將軍,寫肉麻情書的樣子。”
青鸞公主反駁道:“才沒有。他的書信寫的可嚴肅了,跟軍報似的,一點都不浪漫。”
“哦?”王、崔二女好奇心大起。
“快念來聽聽。好好奇!”崔荀煙迫不及待,催促道。
青鸞公主坐直身體,模彷白復一絲不茍的樣子,用低沉的嗓音道:“鸞妹卿卿如晤:前日我師與叛軍于瓜洲交鋒,中宇左八幡神妖術,折兵數千,戰船被毀數百…”
一路讀下去,均是唐軍和叛軍交戰的軍情。
王、崔對望一眼,大感意外。
讀完這封信,青鸞公主又取出一封。那信中所述,更是危急。田神功率領唐軍搶掠楚州、揚州,為禍江淮百姓,遠甚劉展的叛軍。白復率領的唐軍,根本不受當地百姓的歡迎,更別說簞食壺漿、喜迎王師了。
青鸞公主連讀幾封,信中說的都是刀光劍影、兵鼓金革之事,沒一句涉及兒女私情。”
崔荀煙聽罷,嘆道:“白將軍果然是偉丈夫,一心只以軍國為重,但書信確實寡澹了。”
王星沉笑道:“我不這么看。換做是我,收到這些信時很歡喜。”
“為何?”崔荀煙頗為不解。
王星沉也不答話,沖著青鸞公主擠眉弄眼。
只見青鸞公主將信捧在胸口,一臉的甜蜜,陶醉道:“即便是戰火連天,戰況兇險,復哥哥也無時無刻不在惦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