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入商山百里云,藍溪橋下水聲分。
流水舊聲人舊耳,此回嗚咽不堪聞。
入商山杜牧 自打有了玄鐵后背刀后,白復對刀有了新的認識。恰好身邊就有一個玩刀的高手掌勺師傅黃震,可以隨時討教。黃震刀工嫻熟,剁肉切菜,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不像五虎斷門刀這類以刀法揚名立萬的門派,他們的弟子往往隨身攜帶數把令人眼花繚亂的長短刀。黃震的刃上功夫,憑借就是一把簡簡單單的菜刀:鋼鐵捶打而成的刀身,椴木的刀把,鋒利的刀刃。
這把既能切菜,又能殺人的菜刀,被黃震整天滿不在乎地懸在手上、橫插腰間。
這把刀是黃震在街市上買的,價格不貴,也就十幾文大錢。如何做到運刀靈動、盈巧?黃震的師傅就說了八個字:“刀不離身、常磨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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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柄菜刀跟了黃震多年,他習慣了這把刀的寬度和重量,知曉刀把的形狀,熟悉刀片的色澤。
黃震神情豪邁,目光炯炯,喝道:“提刀而立,為之四顧。握刀在手,無所不能!”
面對白復的仰慕,黃震接下來的一句,嘔出白復一口老血!
“刀刃切菜,刀背捶肉。刀把頭可作槌杵,將花椒放入小盅,研磨成粉。刀面可用來拍姜蒜,讓汁兒滲出。刀面可以當鍋鏟,菜板上無論葷素,都可以鏟起來,丟到鍋里。”
玩笑歸玩笑,不可否認,黃震一旦操刀在手,無論是切肉絲,還是剔肋骨,黃震能立刻沉浸其中。即便身處狼藉斑駁的廚房,面對喧囂嘈雜的伙計,黃震也如入定高僧一般,歡喜自若、云淡風輕。正所謂:由刀入靜,定慧不二。
與中原男人崇尚“君子遠庖廚”不同,蜀中男人很小就明白“治大國若烹小鮮”的道理。每個巴蜀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兩手燒菜絕活。
黃震告訴白復,讓家人吃上自己做的菜,才叫漢子,做男人才“巴適”!
這日旬日,白復從黃震手里學了道新菜。
白復舀了勺油,倒進黑乎乎的鐵柴鍋。感受到油燒熱ꓹ放入花椒。花椒一粒一粒在鍋中漂浮、翻騰、炸開,“嗤嗤”作響。將肉入鍋,快速翻炒顛勺,炒到肉絲由紅轉白。再入椒末、姜蒜翻炒ꓹ爆香撲鼻而來。再入配菜,翻炒均勻。最后,倒入醬料ꓹ勾芡收汁。
出鍋!
雪白剔透的肉絲、翠綠欲滴的萵筍、嫩滑脆爽的木耳、還有沉浸在紅油中的海帶絲和粉絲。
一嘬入口,湯汁流滑。
正當白復沉浸其中之時,楊亦蟬推門而入。
白復見之ꓹ驚喜過望。白復趕忙脫下廚袍圍裙ꓹ洗凈雙手ꓹ親手給亦蟬端水沏茶。
換成以往,黃震也會從廚房出來ꓹ跟亦蟬打個招呼。但這次黃震顯然沒有什么熱情ꓹ徑自走向后院。讓伙計扛來半扇羊,掏出剔骨刀ꓹ一刀一刀斬骨剔筋。
楊亦蟬用絹帕輕拂胡凳,方才入坐。端起茶碗ꓹ鼻端輕嗅后ꓹ便將茶碗放下ꓹ笑道:“復師兄ꓹ這款峨眉飄雪是去年的陳茶了,你怎么還在喝呀?趕明兒個,我讓人給你送兩簍當季的新茶。”
白復憨厚一笑,一仰脖,將茶水灌入喉中。白復笑道:“我在青城時,師父常喝這款茶。下山以后,才知道這是最普通的花茶。我還納悶,師父這么懂茶之人,為何對這單薄之茶愛不釋手。現在有點明白了,習慣的東西,用起來最輕松舒服。”
楊亦蟬回應一笑。
她從隨身的包袱里掏出兩件貂皮襖,遞給白復,道:“長安冬天比青城冷得多,你試試這衣服合不合身?”
白復接過皮襖,趕忙穿在身上,夸張地伸伸胳膊、轉轉身,對楊亦蟬諂笑贊道:“楊妹,這是你親手縫制的吧,還是那么合身!”
楊亦蟬也不接話,抬眼看看,道:“人靠衣裝馬靠鞍,師兄穿上還挺精神。”
白復脫下貂皮襖,小心翼翼收好。白復輕輕握住楊亦蟬的纖手,深情款款:“謝謝師妹!”
楊亦蟬手若觸火,把手抽回,低頭不語。
白復尷尬笑道:“楊妹,你稍等一下,我也有禮物送你。”說罷,匆匆跑上樓閣,從自己屋里取來一個木匣。木匣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線條素樸簡約。
白復把木匣打開,里面有四本用絹帛裝訂而成的冊子。
白復將四本冊子遞給楊亦蟬,道:“楊妹,這三冊書,是我這趟洛陽之行體悟的武功心法。我分門別類整理成拳腳、刀劍和內功三科。第四冊書,是我專門針對你過往功夫的薄弱環節,查漏補缺,提出的改進建議。你可以從第四冊書練起,先彌補不足,再博采眾長。只要肯下苦功,你的武功定能躍遷精進!”
楊亦蟬頷首謝過,隨手將這四本冊子放在飯桌上。
白復見之,欲言又止。
略一沉吟,白復將木匣遞過去,輕聲道:“絹帛易臟,放在里面穩妥些。”
楊亦蟬一笑,也不反駁,學著白復的樣子,輕手輕腳將冊子裝入木匣。抬眼一瞥,白復已是一頭大汗。
楊亦蟬鳳目一揚,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些事要辦,就不耽誤師兄時間了。”
白復趕忙起身,躬身道:“哪里哪里,師妹見笑了。”
送出門外,楊亦蟬將要登上馬車時,突然扭頭,對白復道:“師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復趕忙點頭,道:“師妹請說。”
楊亦蟬輕聲細語,道:“我聽說師兄馬上要成為獨孤家的女婿了,不知可有此事?若果真如此,我就提前恭喜啦。”
白復恍如大悟,心道:“怪不得師妹今天不甚高興,原來是因為這事。”
白復連忙解釋:“前兩天長孫大人帶我拜謁獨孤老閥主時,確實見過一位獨孤家的姑娘。她是棋圣王積薪的關門弟子,我代長孫大人與其對弈了三盤。當時是這么個情況…如此這般,而已。
師妹可千萬莫要誤會才好,還請師妹給我機會。”
楊亦蟬默默聽完,道:“師兄,長安城里風言風語,你好自為之吧。”
白復不知該如何解釋,折腰示好。
楊亦蟬不再多言。上車后,楊亦蟬拉開車簾,望向白復,淺笑盈盈,道:“師兄,咱們外鄉人在長安也不容易。你要是真喜歡人家獨孤姑娘,就娶來給我做個嫂子吧。”
說罷,揮手道別,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