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腰背發力,馬步要穩!”
喊殺聲震天,一幫半大小子只穿著短褲,排成隊列手持長矛,臉色猙獰,殺意沸騰。
旁邊,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惡狠狠盯著他們,只要察覺誰動作不對,當即就是一鞭子掄過去。
從遠處望去,一座斑駁石堡立于半山,像這樣訓練的隊伍還有很多,遍布一個個沙土場,各個年齡段都有,半空隱約有一絲血紅色煞氣升騰…
“赫連家族果然名不虛傳…”
張奎收回了目光,雖然關系很好,但他還是第一次來赫連堡,所見所聞讓人大開眼界。
這些是從整個萊州選拔來的孩子,和赫連家族子弟混在一起接受教導,管吃管喝往死里練。
有天賦開光者,或進入赫連家族,或進入欽天監,無天賦者,則會分配到各地守備,家族子弟同樣如此。
這里,就是一座軍營。
“張真人過獎了…”
赫連家族長老赫連伯夷也是個五大三粗的老人,雖和赫連伯雄同輩,卻已白發蒼蒼。
這老者早已看透世事,說話灑脫隨意,“這世道,生也容易,死也容易,就是生死之間不容易,凡人要想茍活,甚至活得好一些,不對自己狠點哪兒行”
“此言在理…”
張奎微微點頭,隨即眉頭微皺,
“赫連前輩沒事吧”
“伯雄可沒那么容易死!”
赫連伯夷長老隨意擺了擺手,哈哈一笑,“張真人大駕光臨赫連堡,伯雄吩咐我們一定要招待好,明天就能見到他,走,喝酒去!”
張奎無奈,只好跟著赴宴。
他剛到萊州,就聽說靖江水府邪祟上岸禍害了一個小鎮,赫連伯雄動用血翁仲僵持了一晚。
張奎當即過來探望,沒想到其正在療傷,讓這位赫連長老招待。
赫連家族從上到下都是兵營做派,大廳裝飾粗獷簡潔,過來陪酒的幾位長老皆是說話雷厲風行,渾身血煞升騰。
他們都是兵家修士,講究戰場搏殺,以血煞鍛煉肉身,隨后入道。
就連這喝酒,也和打仗一般。
“張真人,赫連游敬你一碗!”
一名獨眼漢子端起海碗一飲而干。
“張真人,赫連昊敬你一碗!”
又一名渾身肌肉的大漢敬酒。
這是要拼酒么…
張奎心中大樂,來者不拒,以寡敵眾,越喝越來精神。
大家都是修士,自然不會玩什么貓膩,但張奎吞刀術大成,喝滾熱銅汁都沒事,再烈的酒也只是喝個味道。
喝酒不醉,甚是遺憾。
不過他卻看得出來,這赫連伯夷似乎故意灌酒,存心不良。
果然,沒過一會兒,赫連伯夷大手一揮,“薇兒,出來陪張真人喝幾杯。”
話語剛落,一女子從后庭閃身而出,宮裝長袍,發若烏云,膚如凝脂,眉目如畫,笑臉嫣然,隨后…
昂首闊步而來!
赫連伯夷頓時變色,狠狠一瞪眼,赫連薇恍然大悟,連忙低頭小碎步,扭扭[吾愛]捏捏走了過來,緩緩坐下。
張奎看得目瞪口呆。
毫無疑問,赫連薇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身材高挑,嬌媚與英氣雜糅,令人過目難忘。
但作為十三州欽天監唯一的女都尉,張奎見慣了其利落勇猛的樣子,這一換上女裝,怎么看都別扭。
而且赫連伯夷這老東西想干什么,招婿么!
這酒頓時喝的別扭,赫連薇沒裝一會兒也露出了本性,大馬金刀,端起海碗豪爽一笑,
“張真人,赫連薇敬你一碗!”
說完,咚咚咚仰頭一干而盡,還熟練的倒提起碗示意喝的精光。
“好!”
旁邊大漢紛紛鼓掌。
赫連伯夷捂住腦袋一臉無奈。
這段相親無疾而終。
且不提赫連伯夷的小心思,張奎次日終于見到了赫連伯雄。
這位剛猛的鎮國真人原本氣宇軒昂,沒想到短短時間就已經滿頭白發。
“赫連前輩,怎么回事”
張奎面色微沉。
“無妨…”
赫連伯雄擺了擺手,“靖江水府原本阻塞河道,如今更是放縱水鬼肆意侵擾,我必須做出拼死一戰的態度,只是沒想到使用神器代價如此之大。”
“看來傳言是真的,只有大乘境掌控一方天地元氣,才能駕馭神器。”
張奎眼睛微瞇,瞳孔幽光閃閃。
赫連伯雄察覺到異樣,但也沒說什么,任由張奎探查。
張奎本想是看看使用神器后果,看有什么丹藥能夠彌補,但卻意外有了發現。
“赫連前輩,你這兵家血煞鍛體術,似乎對肉身損害不小,如此下去,恐怕難以踏入神游境。”
赫連伯雄微微搖頭,
“張道友說的沒錯,但這法門自古傳下就是這樣,長生不過虛妄,邪魔肆虐,攻伐之術才是正道。”
“嗯…”
張奎沒有反駁,而是深吸口氣,正襟危坐,面帶嚴肅,
“我有一法門,愿贈予赫連家族。”
赫連伯雄頓時色變,同樣神情凝重,彎腰拱手:“請張真人傳法。”
張奎沒有客套,踏入此方亂世,全憑天罡地煞護身,受益良多,無論是誰所創,都要對其保持尊敬。
“煞氣者,天地之異氣,沖于六合,散于八方…”
隨著張奎的訴說,赫連伯雄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若論煞氣,張奎可是精通的很,斬妖術大成后,各種法門熟記于心。
他現在念得,是《六煞行脈術》,乃是斬妖術中的一小部分,專用與避免修煉煞氣傷身,對于赫連家族所修法門正好互補。
這一傳法,不知不覺到了深夜。
赫連伯雄行功后,頓時大喜,他天劫境積累日久,將煞氣歸攏后,只要丹藥調理一段時間,必可順利進階神游境。
“張真人大恩,赫連家族永記于心…”
赫連伯雄又鄭重行禮。
“無妨。”
張奎笑著擺了擺手,他早有傳法的念頭,只不過人族太過悲催,怕傳了也保不住,反而讓邪祟得了更加猖獗。
“赫連前輩,有件事要你配合。”
“張真人請講。”
“明日就下令讓運河沿岸百姓退往內陸…”
昌運城碼頭。
自從鎬京城毀滅后,這里就沒了往日繁華,靖江水府封閉河道后,更是無一艘船敢離岸。
三日前,先是有水鬼襲擾周邊城鎮,隨后鎮國真人赫連伯雄下令沿岸百姓遷往內陸。
雖是興師動眾,百姓拖家帶口,流離失所怨聲載道,但誰都知道,至少會安全許多。
如今,碼頭已空無一人,破筐爛盆隨意丟棄,河風吹動窗棱吱吱作響,如同鬼域。
一股黑煙散去,張奎露出身形,抬頭望向運河。
只見河水拍岸,浪花滾滾,河面上彌漫著一股陰氣,時不時有蒼白滑膩的水鬼在礁石中閃現。
這些小鬼自然好對付,但赫連家族帶人清理后,反倒引來了報復,一個小鎮被屠。
“靖江水府在做什么…”
張奎眉頭微皺有些不解,就目前所得情報來看,邪祟禁地必然建立在陰間通道上,那里也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人類對其而言,就像房子周邊的螻蟻,有事就不搭理,來了興趣也不介意踩死一群。
但天下大亂后,靖江水府動作最大,要知道他們位于萊州與勃州交界,如今卻將兩州河道盡數封閉,明顯有所圖某。
必須搞清楚!
想到這里,張奎一股黑煙消失,操控冥土石棺沿河探查。
昌運城這邊只是外圍,偶有不成器的水鬼河妖盤旋。
沿河兩岸,每隔一段就會見到沉沒的貨船,陰魂盤踞其中哀嚎,岸上是一座座化為廢墟的漁村,白骨遍地,樹枝上掛著早已腐爛的殘肢內臟…
張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沿河前行數百米后,前方忽然陰氣滾滾,一艘小型黑畫舫掛滿水藻貝殼,在水中如幽靈般潛行,似乎是在巡邏。
畫舫甲板上,幾只面目猙獰的夜叉穿著草裙手持鋼叉,畫舫腐朽船樓中,隱隱約約傳來女人歌聲。
張奎眼睛微瞇,殺氣再也抑制不住,施展隱身術無聲無息跳上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