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趙杞、張邦昌、趙不求,還有幾千名愿意跟隨趙樞和趙不求一起北上的海軍官兵,終于在大宋洪武九年九月中旬的時候,乘著海上刮起西風的機會,登上了幾十條中小型海船,離開了崖山軍港,踏上北歸之路。
他們這是開開心心,滿載而歸,北上做官去了!
趙樞去秀州當東南大發運使——這官兒看名字就知道要發了!
趙杞準備去當福建路轉運使這是趙樞的建議,雖然福建省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窮地方,但是架不住泉州海運昌隆啊!
現在的大宋海貿第一港就泉州刺桐港,富得流油啊,只要稍微認真點收稅,一年怎么都能有幾百萬的入賬!身為福建路漕臣的趙杞,當然也能從中撈到油水 至于趙不求則會去接了大宋海軍都統制的差遣,也是高官得做了。
而留在廣州的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兒趙諶明面上當了南越國王,北面那個北帝趙楷應該能消停一陣子了。
不過他們的安穩日子肯定是過不太久的,因為等趙楷鞏固了在東南地區的統治,一定會找著借口攻打廣州的趙諶無論是南帝還是南越國王,都免不了挨打。
即便趙楷真的看在朱璉的面子上,又或是因為別的原因不對趙諶下手,趙諶手頭的那點財貨吃干用盡之后,那也是個完。
所以趙諶等人,就得利用趙楷消化東南半壁的機會,開始向南擴張了。
留給趙諶的時間真的是不多了,可是要做的準備卻一點也不少啊!
首先當然是組成屯軍了就是趙樞提出的“軍團”,趙諶給換了個名兒,就叫屯軍,意為屯田之軍。根據趙諶和底下的臣子們討論的結果,這些屯軍應該以“戶”為單位,一軍3000戶。殖民嘛,一群大老爺們過去怎么殖啊?跟誰殖啊?
所以趙諶先得想辦法為組成屯軍的戰士解決娘子問題怎么解決?當然是花錢解決唄!封建社會還能沒有買賣婚姻?
娘子的問題解決了,招募屯軍武士的問題就跟著一起解決了,參加屯軍發娘子啊!
不過光湊夠人頭還是不行,還得解決屯軍的組成和教化這兩大難題。
屯軍是封建性質的,不是官僚性質的所以那些武進士出身的軍官,大多都不愿意成為第一批的屯軍之主。
他們好好的官當著,干嘛去冒那樣的風險?
所以趙諶不得不從自己的少年親軍中選出一批能力較強的“兄弟”,先去撐起幾個屯軍。
除了這些屯軍的軍使,下面還有左右千戶(軍使自領中千戶)和三十個百戶這些人怎么產生也是個難題。
趙諶琢磨了許久,最后就用了比武定高下的辦法這些千戶、百戶首先得是猛人,然后再言其他。
而教化這個問題,則比組織更讓人頭疼!
三千戶的一個屯,可能還得分成幾個堡,在遠離中土的地方拓土殖民,想想都不容易!
而在所有的不容易當中,最不容易的當然就是維持自身對南宋(南帝之宋)的認同了。
這可不是小問題啊!
如果要較真,現在安南都護府那邊的上層,大多也是漢人,連他們的君王都是漢人。安南李家一說是福建路人士去捉魚,捉著捉著就成了皇帝;另一說是唐太宗第十四子李明的后裔。不管哪種說法是真的,安南李氏的祖上肯定是漢人。
可是那些分明擁有漢人血統的安南人卻把大宋視為了仇寇!
對于想要建立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帝國的南宋逃亡集團來說,怎么將分布在南洋大海沿岸和各處島嶼上的屯軍據點以及海港城市擰到一塊兒,就是大難題了。
如果是一大片連在一起的地盤,要維持認同,要越擰越緊都是比較容易的。人員流動方便,文化上容易交流,經濟上也會融為一體。而為方便交流和融合,自然會出現共同的秩序和信仰。
但是趙諶的南宋流亡集團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是不大可能占據一大片連接在一起的地盤立國,他們只能分散到各處沿海和海島,通過海路互相聯絡而遙遠的距離,一定會產生隔閡,而這種隔閡又該如何彌補呢?
想來想去,也只有教化人心一個法子了!
可是這人心又該怎么教化呢?
洪武九年十二月下旬,廣東,番禹。
臨近年關,這座繁榮了一千余年的南國第一商埠,變得比往年更加的熱鬧了。城里城外,到處都是一片熙熙攘攘的場面。從北方逃亡而來的幾十萬人,現在大多都被安置在廣州境內。他們多少都有點積蓄,趙諶的小朝廷也還有余財可以養活他們。所以趁著年關將至,各軍各營各個衙門都放了長假,大家伙就三五成群的來廣州城這邊逛逛,試著從廣州的一方繁華之中,尋著一點家鄉的影子。
原籍荊湖南路的新軍騎兵隊正楊再興今兒也和幾個一起投軍加入新軍的伙伴,離開了位于番禹城(廣州城)外長洲島上的軍營,坐了渡船來到番禹城外的市舶司榷場一帶游玩,順便為家里的婆娘和孩子采買一些年貨。
南宋的新軍士兵雖然有高餉可以領,但是卻不能帶著家屬隨軍。不過楊再興不是士兵,而是正二八經的武官(他是“菜騎兵”,升官比尋常的步兵容易太多了),雖然只是最小的承信郎,但卻可以帶著家眷,俸祿也比兵士們高了許多。而且將來還有機會轉任地方前途光明啊!
可是這等光明的前途,卻隨著南宋的潰敗而化為了泡影。楊再興本來很崇拜北軍的岳飛,在南宋潰敗的時候想去投靠的。可是卻想到自己一個承信,人家已經是太尉了,肯定不會看重自己的,所以就只好跟著趙桓跑路到了廣東現在也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只好混一天算一天了。
幸好南宋小朝廷手里還有倆錢,所以每個月的俸祿還可以按時發放,一家人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只是感到前途渺茫。
正低著頭一邊走路一邊渺茫的時候,忽然聽見前面有人在嚷嚷:“有了,有了,又有了!”
有什么了?
楊再興聽見的是熟悉的帶著荊湖南路口音,應該也是個流浪嶺南的荊湖南路的老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
楊再興趕緊抬頭一看,就見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一片魚攤子前面,有一群穿著戎服的軍漢正圍著個魚攤在起哄。
楊再興有點好奇,這是賣什么魚呢?那么多人圍著,一定很好吃吧?
想到這里他就大搖大擺湊過去了。
他是官啊!穿著窄袖長衣,頭戴交腳幞頭,而且他長得也威猛,一看就知道是個狠人。所以那些當兵見著他過來,都給他騰地方,還向他行禮。
“賣什么魚呢?”楊再興說,“也給某家來兩條!”
邊上一軍漢笑嘻嘻的接過話頭,“官人,這個攤子的魚怕是不能賣了給送進宮去。”
“送進宮?給官家吃啊?”楊再興低頭一看,眉頭就是一皺。他看見的就是些尋常的魚兒,也不怎么新鮮,一看就死了很久,還能好吃嗎?
魚攤老板正手忙腳亂的在給魚兒剖腹,剖開后就伸出兩跟手指去掏,一掏就掏出張絹布這是怎么回事兒?
楊再興一頭霧水,心說:這是什么品種的魚?肚子里還長絹布?這樣的魚能吃嗎?
“有了,有了也有字!”
邊上圍著的人已經咋呼起來了,只看見那老板展開了絹布,用水沖了沖,絹布是白色的,上面刺了六個大字兒“南帝出、天理興”。
這這是魚腹藏書啊!
楊再興雖然出身微末,但是也識得一些文字,后來當了官,又上了軍中的蒙學,所以也知道許多事情了。
魚腹藏書的典故那是陳勝吳廣造反的時候用的這是有人要造反啊!這是誰要造反啊?楊再興心說:本官可是朝廷命官,發現有人造反必須馬上報告啊!
“這,這魚是哪兒來的?”楊再興馬上就緊張起來了,問那魚販子,“喂,賣魚的,你這魚不對你知道嗎?”
那魚販子是個光下巴沒胡須的老者,身材高大,面皮烏黑,聽了楊再興的話,就不慌不忙答道:“咱家老漢在珠江邊上打魚賣魚幾十年,賣得都是最新鮮的好魚,怎么會不對?”
珠江邊上打漁幾十年?楊再興一聽就知道不對了你這老家伙一口汴梁音啊!而且你這魚一看就不新鮮,怎么會是好魚呢?你要在廣州這么賣魚,還賣幾十年,一準餓死了!
這魚販子接著用一口純正的開封話說:“這魚腹藏書乃是祥瑞啊!所謂的南帝出,乃是指咱們的大王應該當大宋南帝!而天理興,則是指”
他的話還沒說完,又聽見有人嚷嚷了,“讓開,讓開廣州州衙辦差,閑雜人等讓開點!聽說有人發現祥瑞了?祥瑞在哪里?快些拿出來給大官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