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刻時間之后,李軒就從天師府的祖師堂里面走出來。
然后他就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李軒睜開了護道天眼,努力的往云層當中看去。可即便他極力眺望,還是無法望見那五艘云中戰艦。
可就在這個時刻,踩在他肩膀上的神血青鸞卻忽然一聲唳叫,然后李軒就發現自己的視野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瞳孔的焦距陡然變換,一瞬間就將百余里外的景象,拉扯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李軒就望見了一艘隱在云層中,若隱若現的浮空戰艦。
在這艘戰艦的艦首處,那三門巨炮恰好在開火。
那雷震般的轟鳴聲還沒有傳來,可那龐大的氣浪沖卷,卻使得周圍的云層出現了仿佛煙圈一般的環形形狀。
李軒先是驚喜,心想他的牛郎還真給力,然后就感覺震撼,為那長達二里的浮空艦船震動心緒。
“你在看什么?”
就在李軒微微蹙眉的時候,敖疏影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在看那浮空戰艦?”
敖疏影的目光,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這真是神奇的機關造物,我以前在古書典籍當中看到過,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大晉朝這次麻煩大了。”
李軒本來下意識的想問,敖疏影為什么要這么說?
可隨后他就意識到,這種犀利的戰爭利器,絕對不可能僅是為攻打天師府而打造。
那些巨炮,足以轟碎大晉三京之外任何一地的城墻。
“我聽說天位高手,可以真正的翱翔于空,進入高達數萬丈的天穹,應該是有辦法把它打下來的吧?”
“打不下來的。”敖疏影搖著頭:“如果那只是普通的船,我當然隨手就能夠將之擊落。可這種浮空戰艦,它們自身的防御能力,就相當于南京城的八門金水大陣。但凡有兩到三位第四門的高手坐鎮,我就得多花許多時間。
那位前元天師與刀魔李遮天,總不會看著我把它們給拆了!”
李軒就不禁陷入凝思,他身后的‘神翼’同時將數千根絲線散開,在李軒的身前形成了一個大炮的形狀,遙指著天空的那艘戰艦。那些絲線之間,則是雷霆閃爍。
最終他搖了搖頭,又把那些絲線收了回來。
離開南京城之前,他曾經用‘神翼’試射過一陣電磁炮,使用的彈丸,則是大小不同。
最小的就是銅錢,鐵釘大小,使用起來最為便捷,也最適合實戰。
最大號的,則是粗達手臂大小,尖錐形狀的彈丸,被他命名為‘超電磁炮’。
在抽干他與伏魔金剛所有儲備法力的情況下,一枚的射程最遠可以達到三百多里。
所以就理論來說,他是能夠擊中這五艘浮空戰艦的。
他的‘超電磁炮’威力極其驚人,如果是在三里范圍內,即便是天位高手,挨上一發也會吃不消。可‘超電磁炮’的蓄能太慢,別說擊中天位,便是擊中第四門高手的可能性,也等于零。
可對于這種行動緩慢的大型目標,這‘超電磁炮’的價值就顯現出來了。
不過僅是擊中沒用,他發射出去的金屬彈丸,在三百里外威力有限,對那五艘浮空戰艦的傷害極其有限。
他心想這次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請樂芊芊的父母,給他煉制一些特殊的炮彈。最好還要打造一個專用于蓄能的便捷法陣,未來說不定就能夠用得上。
“你難道還想把它打下來?”
敖疏影看他的動作不禁失笑:“隔著一百多里呢,除非是傳說中的禁忌仙術,或者碾壓性數量的天位,否則誰都奈何不得這幾個大家伙。”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那些炮彈已經伴隨著雷震般的轟鳴墜下。
依舊如前,那些炮彈以橫掃一切的氣勢沖撞進來,直到接近上清殿周圍核心區域的時候,這些炮彈才遭遇到了阻礙。被聚集此間的眾多第四門高人,一一抵御,瓦解。
不過李軒也發現,其中的兩枚彈丸,距離上清殿與祖師堂已經極近。只需再有十丈,就可轟入這兩座天師府的核心建筑。
李軒的眼,不由微微一凝。
他知道這一方面,是因那炮彈的威力驚人,使得天師府眾多第四門術修與法師的元氣耗盡;另一方面,是因其中的部分人保存實力。
“很可笑。”敖疏影冷眼望著,唇角微含哂意:“真正在盡心盡力護衛天師府的,全都是天師府外姓弟子。那些在劃水摸魚,作壁上觀的,則大多都是那位天師的族人——”
“這是因天師他們這三代祖孫,都能秉公持正。也是天師府歷代以來,少有的幾位愿意提拔外姓弟子,量才而用的。”
這語音來自二十步外,李軒側目望去,發現那正是之前在太清殿前分開的玄相道人。他身后還帶著二十余人,竟無不都是渾身染血。
那位建言由薛云柔繼承仙寶的張玄重,也躋身其中。
玄相走過來之后,就將統共二十五份卷軸,送到了李軒的身前:“總算是不辱使命!總共二十五張卷軸,包括龍虎山內外各家道館,五千七百位正一門人的血書簽名,都在此間。”
李軒神色凝重,他伸手欲從玄相手中將那些卷軸接過來。
這是接下來他借用那些正一弟子‘浩意’的重要工具,這些道家門人所學之道,終究與儒門精義相距甚遠。在正常的情況下,他是無法利用‘文山印’將之駕馭的。
所以必須借助一些器具與秘法,做到數千人間的聲求氣應,同氣連枝。
可李軒隨后卻發覺這玄相的手上竟似有著吸力,不肯將這些卷軸輕易脫手。
“靖安伯大人!”玄相凝視著李軒,眼神灼熱:“為收集這些血書簽名,我等有七位同門在趕路的途中,死在暴雨梨花針下。還有三份卷軸沒能夠送回。只因那些護送之人,已經失去了聯系。”
李軒聞言面色微肅:“李某定當全力以赴,不會辜負你等的期望。”
玄相這才深深一禮,收起了他手上的吸力。
而就在這玄相退開之后,張玄重卻手按著腰間的劍,笑吟吟地道:“今日的這場事端,其實是源自于這一支在昔日埋下的遺禍。當年第十三代天師張無相奉太祖之命,從張觀瀾那里奪得天師大位時,曾經對張觀瀾有過承諾,說是五十年后,必將天師之位,轉回到他長子手中。
可僅僅二十二載之后,張觀瀾的幾個子嗣就卷入了空印案,被太祖勒令處死,剝皮揎草。這樁事,本是張觀瀾自家的子嗣與人合謀貪贓,貪墨朝廷用于修繕上清宮的眾多天材地寶所致。可張觀瀾卻認定這是張無相的算計,張氏族中對此也多有不服。所以天師他們三代祖孫之所以大力提拔外姓,其實也是因族中無人可用——”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玄重就語聲一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可不管如何,自大晉開國之后的三百年都是我天師府最強盛的時候,龍虎山在最近三百年中進入天位的就有九人,加上附近附庸的道觀宗派,則有十二人之多。如今駐于京城,為皇家效力的天師府贊教,天師府掌書,無不都是外姓而成的天位。我張玄重實不愿見這蒸蒸日上之勢,就這么敗在那些鼠目寸光的族人手中。”
他也無比鄭重的朝李軒一禮:“還請大人務必護得薛師妹平安,我得也會傾盡全力,不使那些宵小之輩竄入此地。”
當這位也轉身離去之后,敖疏影就收起了眼里的諷刺之意:“是我小瞧了他們,這天師府內倒還有些人物。三百年內十二名天位?那的確是龍虎山最強盛的時候。據我所知。在我被封之前的千載當中,龍虎山總共也就這么多的天位。”
李軒則是神色默默的,將那些血書卷軸,都收入到自己的袖中。
他感應著卷軸中,那一個個血書簽名,心想自己確該收回前言,這位天師在普通弟子當中,聲望還是很不錯的。
也就在此時,敖疏影的眉眼一揚:“來了!”
就在這語聲落時,她的身影,已經飛空而起。
敖疏影的身影才剛飛起到半空,就被幾條蛟龍般的赤色雷霆同時轟擊。
這些氣勢磅礴的電流,從云層當中轟墜而下,幾乎將敖疏影那嬌小的身軀淹沒。
這位的回應,則是震蕩整個天際的一拳,拳鋒所指,萬物寂滅,所有一切都被震為齏粉。也令隱藏于云中的前元天師張觀瀾顯出了蹤跡。
“張觀瀾!”
當敖疏影升入云層當中,她的周身赫然顯化出了一條金色的龍影。
“你是要與我比拼行云布雨,操風控雷之能?”
她赫然在一瞬之間就將天空中的絕大多數云團,都納入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與此同時,也控制住了隱藏在云團之內的龐大電流。
就在下一瞬,一團粗達數丈的赤紅色電漿,就往張觀瀾轟擊而去。
后者的身影千變萬化,一瞬間就在這方虛空中,幻化出了上百個張觀瀾。
那赤紅色的電漿,只是將張觀瀾的一個幻影,撕成了粉碎。
不過在那電漿轟出的時候,敖疏影還有一拳搗擊虛空。伴隨著又一聲轟然巨震,張觀瀾幻化出的所有身影,赫然都化為煙塵。
“渾天炮錘!”
張觀瀾現身在敖疏影前方二千七百丈外,使一面巨大的銅鏡顯現身前,將前方沖擊而至的震蕩之力,抵御化解。
他同時嘆息道:“這世間能夠修成這門霸道拳術,而不用擔心反噬的,也唯有你們這些肉身天然強悍的龍族了。”
這個時候,敖疏影已再次被他導引而至的五方五雷之力淹沒。
此時在地面,李軒卻已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敖疏影那邊,是絕不用他擔心的。
反倒是他自己,如今已是群敵環伺。
就在敖疏影與張觀瀾戰起之刻,這天師府的外層也響起了眾多術法爆震與廝殺聲,兵器交擊的刺耳鳴轟聲,震人耳膜。
盡管龍虎山的‘神霄都天雷陣’已經損毀,府中的防護大陣也被那些轟擊過來的炮彈撕成粉碎。可那些如潮水般席卷進來的妖類,以及那眾多身份不明的武修術師,卻并沒能夠長驅直入。
天師府千余弟子的抵抗頑強有力,且寸步不讓。未使任何妖類與外人,進入到整個天師府的核心地帶。
不過在祖師堂外,李軒已經感應到了二十余道,含著敵意的氣機。
他們隱伏在院墻之后,氣息凌厲,殺意暗藏。
立在伏魔金剛前的李軒一邊想這天師府內,到底有多少張觀瀾的同黨?簡直是殺機四伏;一邊拔出了腰間的‘碧血雷雀刀’,一股刀芒揮斥,在十丈外的地面上劃出了一條深痕。
“奉你們天師之命,無論是何人,今日過此線者,定斬不赦!你等勿謂我言之不預。”
就在李軒那清冷的語聲,震蕩祖師堂周圍百丈之地的時候,一個渾身黑袍,面色蒼白的身影,出現在那線痕之外。
這人的身影出現,就給人以莫大的壓力。他的神念,則像一把犀利無匹,鋒芒絕世的長刀,直接攻入到李軒的神念間。
“李遮天?”
李軒的瞳孔凝了一凝,然后就毫不在意,手按著‘碧血雷雀刀’,懶洋洋的說道:“刀魔這是要尋我一雪前恥嗎?”
李遮天的目光上下審視著他,然后語聲沙啞道;“笑話,國子監內吾以寡凌眾,試問吾有何恥可言?”
可此時他的瞳孔之內,卻閃現出不易察覺到的凜然之意。
在李軒的身上,李遮天竟望見了不遜于當日國子監一戰時的磅礴浩意。
除此外,今日李軒的一身靈機,竟是讓他看不清楚深淺,難辨虛實。
除此之外,他的眼眸內還有一抹驚喜。
只因今日的情景,與國子監一戰大致相仿。
這意味著他可能勿需等到李軒升入天位,修為與他等量齊觀之刻。
李軒則是‘嘖’了一聲:“你非要這么自我安慰,那我當然無話可說。”
就在這個時候,兩道身影,忽然從東西兩個方向,往祖師堂的院墻內閃逝而去。
那竟都是開了第四門,修為十重樓境的存在,身形如流光逝影,讓人目不暇接。僅僅三百分之一個彈指間就已跨越二十余丈,來到了院墻之外。
也就在這個時候,院門之前也忽然響起了“鏘”的一聲刺耳聲響。
那是前后兩聲因拔刀而響起的尖銳聲響,因湊在一處,如同一聲。
下一瞬,祖師堂的院前就已血光飚灑,兩顆人頭翻飛而起。隨后又被那貫入他們體內的雷霆刀勁,轟成了血肉碎末,濺射到了十丈開外。
“我說過的,進入十丈之內,定斬不赦。”
院門之前,李軒將那‘碧血雷雀刀’,緩緩收入刀鞘之內。
他笑望著李遮天:“怎么不出刀?這可是你一雪前恥,斬除心魔的最佳良機。”
而在他對面,李遮天竟是微一凝眉。
他自然是想要出刀的,李遮天有足夠的自信,在祖師堂內張神業不出手的情況下,最多一百刀之內,就可將李軒置于死地。
今日是國子監之戰的重演,可他已不會像之前一戰那么輕敵,也尋得了專破浩氣的秘法利器,更不用顧忌當日隱藏于國子監的眾多第四門與準天位。
他如今已沒有了那十余載不敗所積累的厚重刀威,可無論是運刀的技巧,還是刀道真意,依舊可碾壓對手。
可在剛才那一霎那,李遮天卻完全無法鎖住李軒的方位。那詭異的遁法,讓李軒輕而易舉的就逃脫開他的神念鎖定。
是靠這些銀絲嗎?
李遮天的目光注意到,那無窮無盡,密布于這周圍二百丈的銀色絲線。它們藏于虛實之間,飄舞不定。
他的周身瞬時刀氣閃爍,將接近到十丈之內的銀絲,全數割裂。
不過這作用不大,那些銀絲似有自我恢復之能,很快就恢復如常。
“我倒想知道,你該如何殺無赦?”
就在二人遙空對峙之刻,一個中年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二十丈外。他一步步往李軒走過去。
李軒凝神望去,發現那正是在上清宮見過一面的張召元,他提著一把黑色的寬劍走過來,身影與威勢逐漸如山一般的厚重雄偉。
“是你?”
李軒的唇角微抽,他猜測這位的身份,應該是天師府的長老之流,就連這等人物都與張觀瀾勾結,天師府的‘神霄都天雷陣’不出問題才怪。
還有對方的武道,似乎是龍虎山的‘正一沉山劍’,積累千山之重,成就無敵之劍。
他心中微沉,稍稍還有點發慌。
這位雖然也只是十重樓境,可戰力與之前的兩人卻不可相提并論。
可李軒面上卻半點異色都沒有,依舊手按著‘碧血雷雀刀’,分出一點視角余光看向張召元,臉上則似笑非笑。
“多言無益,你大可試一試的——”
而此時的張召元,已經走到了他劃出的刀痕之前。
這位竟毫不猶豫,就跨過那條刀痕。
于是這祖師堂的院前,再次傳出了兩聲‘鏘’的聲響,以及兩道匹練般的寒光。
李軒拔刀的速度,比之李遮天慢了一大截。可借助超導的遁法與雷霆,他的出刀速度,卻又領先李遮天的這一刀。
不過當他現身之刻,李遮天的刀芒,就已逼近到了他的眉前,旦夕可至。
李軒卻全不理會,依舊目光凝冷,含著決死之意。
那‘正氣歌’卷軸,就如他所料的自發護體,與數千道門弟子的‘浩氣’結合,沖起了金色的氣芒。
可此時李軒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卻同時有一頭‘饕餮’,兩顆‘星辰’隱隱閃現。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那大氣磅礴,恢宏無量的刀意,竟然使周圍的虛空都發生扭曲。
在這一刻,李軒與李遮天之間的空間被拉到極遠。李軒與張召元之間的距離,被扯得距離。
“你找死!”
張召元一聲冷笑,他的黑色重劍揮動百山之勢,封拒前方一丈之敵。
他不求克敵制勝,只欲封擋李軒的刀勢,然后盡其所能的拖延住后者。
張召元知道這個時候,他只需讓李軒的身影,在此處滯留片刻,李遮天就可將之置于死境。
可接下來,他卻見那匹練般的刀光忽然蒙上了一層血意兇光,周圍的虛空也被進一步的撕扯,進一步的扭曲,竟然令他編制出來的劍幕,出現了許多不該有的破綻。
然后李軒的匹練刀光,就勢如破竹的斬開他的千山劍勢。以一個無比刁鉆的角度,從他那幕墻一樣的劍影中斬入進來。
“這怎么可能?”
張召元的瞳孔收縮,眼中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緊接著,那犀利無匹的刀芒就剁開了他的咽喉,斬裂了他的頸椎,使他的頭顱沖飛而起。
而那浩大的雷霆刀意,則直貫入他的腦髓與軀體,將他的一身血肉轟成齏粉。
此時李遮天的刀,也已斬開了李軒周身的磅礴浩氣。他身上雙層戰甲生出的護體罡力,也被李遮天輕而易舉的斬碎。
可就在李遮天的刀芒凝聚如針,即將斬入李軒眉心之際。他卻一聲驚咦,發現自己的刀力,竟是憑空被吸走了一部分。
李遮天正欲繼續催動刀力,李軒的身影卻已化雷而走,再次出現在了祖師堂的院門之外。
“你當我斬不得么?”
李軒的心里卻滿滿都是意外之意,他原本估摸著自己這一刀,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傷到張召元。
說不定自己,還要被李遮天纏住,陷入被糾纏逼殺的窘境。
可最終的結果,卻竟是在李遮天的牽制下,將之一刀斬殺。自己什么時候,有這么厲害了?
李軒心里疑惑不已。可隨后他就收斂住了思緒,用諷刺的目光看著李遮天:“連你身邊的人都護不住,你也配‘刀魔’之稱?你這點實力,也想尋我一雪前恥?”
這一刻,李遮天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