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你敢!”
“我和你拼了!”
“殺了我,李逵有種殺了我!”
李逵坐在大老爺的位子上,不滿道:“怎么跟殺豬似的?”
他有這種疑惑也很正常,張商英這廝叫的也太凄慘了一些,連死都不怕的張商英,竟將遮羞布比性命看的都要重要。當然,李逵也看出了這家伙不過是外強中干而已,明知道死不了,這才嚷嚷著不怕死。真要是刀架在脖子上,看他還敢死撐嗎?
大宋是不缺為社稷而死的文官,但李逵認定這群人里面,不包括張商英。
再說,張商英如同被踩住了后背的王八,即便是脖子伸的再長,嘴張地再大,也無法破解厄運的降臨。當感覺后腿一涼,他就像是定身咒定住了似的,整個人都傻了。
隨后,打板子高高舉起,重重的落下。噼噼啪啪的一陣亂響。
張商英像是被喚回神魂似的,慘叫起來。
可以說,他在文人失貞潔這一點上,成為了大宋第一人。
大宋的文官,從來沒有向他這樣,被人扒開了褲子,在衙門大堂上,被人用大板子斥候過。
哎呀!
痛死我也!
李逵,你不得好死!
可惜,二十大板打完,張商英趴在地上仿佛暈死了過去。可這也逃不過李逵的眼睛,他連真暈假暈都看不出來嗎?
“這貨裝死!”李逵憤憤不平道。而張商英就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李逵叫罵也不動彈。
整個過程和殺豬差不多。
豬被捆上的時候,也叫的凄慘,死命的掙扎。仿佛想要和命運抗爭。但終究無法抗過去。隨后的過程更是如此,等到挨刀子的時候,豬會嚎叫出生命中最為凄慘的叫聲。然后等到刀子拔出來之后不久,豬就成了一攤死肉,徹底成了死豬。
對豬來說,它們失去的是生命。
但對于人,對于一個自從中了進士之后,就高高在上的文人來說,雖然生命還在,但是貞潔蕩然無存。
張商英就是如此,他其實沒昏,只是整個人懵了。李逵也沒有將他杖斃的念頭,兵統局的衙役膽子再大,也不敢下死手,弄死文官。但這頓打不是假的。
蔡京看到張商英的慘象,心中不免戚戚。
可隨即想起來,張商英這廝之前可是拉攏他和他一起搞李逵。要不是自己意志堅定,對局座忠心耿耿,豈不是躺下大屁股的人之中,也有自己的一份?
豈不是躺下被扒褲子打板子的人之中,會要多上自己一個。
沒有得罪過李逵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李逵會用什么辦法反擊。蔡京之前最多猜測李逵會用皇帝,宰相,以及各種官場權力關系,來碾壓張商英。但他說什么也想不到,李逵泄憤的手段,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對李逵來說,名聲肯定要受損。但是傷害最大的不是李逵,而是張商英。這頓打之后,張商英將成為大宋京城的笑柄,還可能占據榜首很長一段時間。
甚至到張商英死后,也會有人想起。要是有人將這段寫入書中,這是后世的子子孫孫都能看到。豈不是要成歷史名人?
這個名氣,文人說什么也不會想去爭的。
仿佛像是懸崖勒馬一般,讓蔡京嚇出一身冷汗。
萬一自己和張商英一樣,遭遇了如此折辱,他還有臉出門上街嗎?
回家之后,家里的妻子,兒子,兒媳們會這么看他?
教坊的姑娘們怎么看他?
同僚們還會把他當成個完整的男人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失去了貞潔的男人和宦官真沒太大的區別。
許是臉皮自認為已經修煉成如同城墻般厚實的蔡京,也禁不住這等屈辱。他頓時對張商英的憐憫,變成了痛恨。這賊子竟然差點害死他,不死不休的恨意席卷了蔡京,讓他咬牙切齒的對李逵道:“局座,張商英這廝自取其辱,咎由自取。即便是陛下問起,我等將為大人作證,張商英擅闖我兵統局,大人憫其同僚之情,才用了如此手段讓他長些記性?”
“翻個面,仍大街上去!”李逵點頭表示贊賞,隨即下令道。
自始至終,張商英都估錯了李逵。他把李逵當成文官看,本來這種想法也沒錯。畢竟李逵還頂著個蘇門弟子的身份。加上李逵的詩文雖不多,但多是言辭豪放,辭藻華美之句。而且有意境,同時也有境界。這樣的人,怎么說也該是讀書人啊!
可問題是,李逵只是披著讀書人皮的土匪,這丫就是個活土匪。
想要用文人的辦法對付李逵,什么手段都指望不上。想和李逵講道理,可李逵就喜歡動拳頭,等打完了人,再和你講道理也不遲。
當然,真土匪想好和李逵講道理也不成。畢竟代表正義的李逵,肯定要沒收土匪們的非法所得。這不是黑吃黑,而是為了正義得到伸張。
張商英趴在地上,他是沒臉起來了,加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他想趴在地上歇一歇。聽到李逵要將他翻個面,仍大街上。乍一聽還沒回過味來。可是突然想到下面還光著呢?本來就在兵統局丟人,一下子卻要去大街上丟人了。
哪怕是貞潔沒有了,張商英也沒有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啊!
急忙抬頭對邊上的阮小五問:“我褲子呢?”
這也是他機警,就李逵的這幫屬下,根本就別指望將他褲子套上之后仍大街上。尤其想到翻個面…張商英頓覺恐懼無比。
至于其他人,尤其是禁軍,挨打之后都已經攙扶著站了起來。二十棍打不死人,但足以讓他們行動不便。但是從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出被羞辱的憤怒。反而是挨了一頓打之后,卻對兵統局有著巨大的恐懼,恨不得立馬離開才好。
一行人,來的時候趾高氣揚。
臨到走了,士兵們的長矛大槍也沒有被閑著,都拄著當拐杖用。
尤其是張商英,站在兵統局大門口,拄著長矛,擺出一副蘇武牧羊的樣子來,對李逵咒罵道:“老夫要告御狀,老夫和你不死不休!”七·八·中·文ω·ω·ω.柒捌zω.còм
“我呸!”
李逵一口濃痰飛出去兩三丈遠,差點吐張商英臉上。就如今張商英的身體狀態,就算是感覺到了危險,躲是肯定躲不過去的。幸好,兩人距離頗遠,沒有再次被折辱。但也說明李逵種氣十足的讓人心驚膽戰。
李逵指著張商英怒道:“爾這等構陷同僚,陷害朝廷有功之臣的卑鄙小人。將害人當成自己的晉身之階,還敢說告御狀?憑你也配?我李逵當著天下人,絕不和你這賊子妥協。你還想不死不休?你想要休的時候,本官也不答應。你挑起了戰爭,什么時候開打你說了算,什么時候停戰我說了算。”
李逵蠻狠的和張商英對罵。
就張商英的嗓門,即便占據了道理,也說不過李逵。更何況,李逵這廝太壞了,把張商英放在了小人的位子上,甭管李逵道德水平如何底下,只要不是真敗名裂之輩,都有唾罵張商英的底氣和理由。
更何況,李逵明明是被告,卻仿佛受了千古奇冤的暴躁,不免讓人懷疑,張商英是否真的陷害了朝廷功臣?畢竟張商英可是有前科的人,陷害,彈劾,都是御史們的常用手段。張商英做了這么多年的御史,倒在他筆伐之下的朝廷重臣也不少,捕風捉影彈劾的官員就更多了。
就大宋功臣來說,如今的朝堂上,李逵說他排第二,真沒人敢說排第一。
這話雖然不會公開說,但皇帝和諸位大人心里都有個考量。
真要是陷害朝廷功臣這話說出去了,恐怕皇帝和章惇都要出面來安撫李逵。
朝廷是否真要重用李逵且不說,但明面上,肯定不能讓功臣寒心。這是朝廷的體面,也是官場的體面。至于小手段,陷害污蔑彈劾之類的手段,用的上的才是手段,用不上,還自取屈辱的只能是臭招。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李逵扒掉張商英的褲子,打了官場前輩張商英的板子,一時間傳遍了京城內外。
成為了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后宮。
郝隨喘著粗氣,費力的邁開雙腿快跑。往日里,郝公公可不是這副心急如焚的樣子。旁人猜測,定然是發生了大事:“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趙煦親政三年多,如今才算是真正體會到當皇帝的不容易。也真正感受到了大權在握的順暢之意。但大宋的皇帝,總是禁不住事。但凡有點大事發生,總會手足無措。
見郝隨如此慌亂,還真以為出大事了。
嚇得趙煦從龍椅上半蹲了起來,驚叫道:“可不是遼人打過來了?”
自從章惇和皇帝商量要遼國開戰,奪回屬于華夏的燕云十六州之后。皇帝趙煦總是做和遼國大戰的夢。
按理說,趙煦應該向他爹一樣,在經歷永樂城大敗之前那樣自信。至于永樂城大敗之后,就不說了,神宗皇帝在紫宸殿上失聲痛哭,可見這場大敗對神宗皇帝的傷害有多大了。
大宋和遼國交戰,趙煦從一開始就緊張。因為沒有太近的參考,只能用真宗時期的澶州之戰來琢磨。遼人大軍過了大名府,都打到了大河邊上,距離京城也不遠了。之后雖然大宋和遼國簽訂了盟約,但也是城下之盟。
至少,大宋的君臣都是這么想的。
皇帝趙煦也想用摧枯拉朽之勢,就像是進攻西夏,欺負青塘那樣對付遼國。可是遼國和西夏和青塘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答應了章惇的建議之后,趙煦當天晚上就后悔了。
隨后,開始了吃不好,睡不好,經常半夜驚醒的慘痛經歷。
導致精神和情緒上都有點一驚一乍的。
郝隨見皇帝臉色慘白,頓時暗道自己孟浪了,急忙解釋道:“陛下,沒打仗。是李逵,李逵打了張商英。”
“李逵打張商英,為何要打?”
皇帝不慌了,臣子打架這種小事,對他來說毫無壓力。他看朝臣們吵架也看了好幾年了,一次動手的沒有。
這次終于動手了,只要沒死人,對趙煦來說都不算大事?
他又追問:“張商英傷的重不重?”
正常人的思維,李逵和張商英動手,只有兩個結果,張商英活著,但傷情很重。第二個,就是李逵殺人了。
沒有第三個可能。
但要是再深思熟慮一點,就能斷定,第二個可能也沒有可能。李逵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眾目睽睽之下殺同僚。
那么,結果就只能是張商英挨打,倒地…
可是郝隨卻面色古怪道:“張商英倒是沒事,他就是被李逵以擅闖軍機重地的罪名,扒掉褲子在兵統局的大堂上打了二十大板。惹來不少圍觀之人。”
“什么…”
皇帝趙煦饒是想到了張商英會很倒霉,卻也沒料到張商英會倒霉成這樣。文官丟了遮羞布,這和烈女失了貞潔有何區別。趙煦急忙問:“張商英不會要死吧?”
“送他的車過汴河的時候,他嚷嚷著要跳河,但是旁人勸了幾句,就沒下車。”壞也是郝隨壞,一句話的功夫將張商英好面子,又貪生怕死的性格展露無遺。
聽到沒出人命,趙煦這才稍微安心了些,畢竟沒有逼死文官,他不用擔心朝野有激烈的言論。于是好奇道:“百姓怎么們怎么說?”
“京城的百姓,都一直認為,文官的屁股好白。”
郝隨說完,自己卻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嘿嘿嘿——皇帝趙煦也笑得不像是個正經人,反而是像是偷吃了的狐貍。
就在這功夫,有宦官稟告:“陛下,鄜延路觀察使張商英跪在保康門外,要面君狀告李逵。”
趙煦剛高興沒多久,就開始犯愁起來。這事里外里自己都不能攙和,主要是沒臉去判。張商英不是什么好東西,被李逵欺辱也就罷了。但是判斷孰是孰非,這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
趙煦捂著腦袋,開口道:“朕乏了,此事,告都事堂,讓章相酌情處理。”
等到宦官去都事堂傳口諭,趙煦急忙命令郝隨:“派個機靈點的去打探,盡快回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