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有求于人,尤其是面對李逵震驚的眼神,安燾也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厚道。
沒辦法,他必須得帶李逵去秦鳳路,不然,飛廉軍就指揮不動。
不得已,性格剛正的安燾也不得不用好話先誆住李逵,他緩緩站起來,走到了李逵的身邊拍了拍李逵的肩膀道:“人杰,中書舍人雖說要你去出面,因為老夫不方便。可是你要相信,老夫也會出力。只是不會當著章惇的面而已。但是左右正言,老夫完全幫不上忙。你倒是可以和子由商議,應該問題不大。但是…算了,老夫最多和人換一換,老夫算是給你應承了下來。”
安燾還想告誡李逵,不要因為做了御史就私下里打擊報復。
不過他想想也罷,李逵連蘇轍都管不住,更不要說聽他的話了。
李逵這才滿意的點頭道:“叔,你不必為難,即便左右正言難辦,也不打緊。要是太學祭酒空缺了,我也能去。”
這話李逵不過是說說而已,他也知道,四品官對他的年紀來說很礙眼。畢竟他二十歲官居四品京官,豈不是三十歲要成為大宋權相?到時候嫉妒他的人恐怕會多到讓他在京城舉步維艱。
還不如左右正言這個官好,言官,官不大,卻很舒坦。上到昏君,下到權相,都可以罵。還不會因為說錯話獲罪,這太附和他的心意了。反正大宋就沒有一個言官因為彈劾大臣而獲罪的先例。
到時候,只要李逵偷偷準備好一個小本本,把看不順眼的人的一個個記錄上去。然后挨個彈劾他們。就像是把仇人都集中起來,挨著墻站好,然后讓他挨個彈腦瓜崩,惡心死他們。
可太學就不一樣了,安燾也怕李逵去了太學,會學壞啊!倒是不怕李逵學壞,而是怕大宋的未來棟梁們被李逵帶壞了。
“你能去,我大宋士子可不答應你去!”
安燾聞聽,眉毛都快豎了起來。禍害變法派,還是放任李逵禍害大宋的未來,這個尺度,他還是分得清的。
李逵見安燾氣急敗壞的樣子,也知道玩笑有點大。干脆就躬身答應了安燾:“逵,愿追隨學士為大宋抵御外辱,收復河山。”
李逵能夠答應下來,這讓安燾松了老大一口氣。他就怕李逵不答應,到時候在秦鳳路地飛廉軍就麻煩了。戰斗力強,卻沒有人能統帥,非處大亂子不可。
既然李逵沒問題,他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送上門的種建中。
“彞叔…方便說說秦鳳路的情況嗎?”
種建中為難地遲疑道:“學士,下官雖說在秦鳳路做一年的提舉常平使,但如今戰時和尋常時節有所不同,恐誤導大人判斷。”
安燾大手一揮,渾然不在意道:“不用詳盡,只要你告訴本官,秦鳳路的官員,誰和蔡京走的比較近,誰又是附庸之輩,不諳兵事者又有誰。放心,只要你指認,此人段無僥幸之理。”
這話說起來氣勢如虹,可是種建中聽在耳朵里,卻是遍體生寒。
這不是讓他去做叛徒,當帶路黨嗎?
這是個叛徒啊!
身為立志于成為國士的種建中,自然無法接受他做叛徒的這樣的一個事實。可要讓他拒絕安燾,他又不敢。這會兒他不得不看向李逵,似乎想要求救,卻不敢說出口的樣子。
李逵見狀,呵呵笑道:“安叔,不用這么興師動眾吧?”
當然不需要如此,可是安燾去秦鳳路是為了收復河湟之地做準備,不立威,他如何在秦鳳路樹立威信,還怎么去收復偌大的河湟之地?
如何將一盤散沙一樣的秦鳳路再次凝聚起來?
安燾強硬道:“是不用,但老夫認為秦鳳路如今戰局糜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人攀附權勢。蔡京的人,必須要在秦鳳路被拔除。另外,秦鳳路的官員心野了,老夫非去掰正了不可。”
話說到這個份上,安燾就不再掩飾自己此行的目的。
“陛下的心思是一兩年內擊敗青塘人的主力,三年內收服河湟之。為我大宋徹底控制西北,永除邊患做好準備。想要做到這一步,秦鳳路的官員必須要上下一心才行。老夫深知蔡京其人,喜歡到處拉幫結派,秦鳳路如今的困境,他至少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當然,你們也不用慌。等到空出了官職,你即可補上。彞叔,不要擔心打擊報復,就秦鳳路的這群土雞瓦狗,也不敢來報復老夫。老夫要的就是一舉解決蔡京的問題,將案子做實。另外,做好進攻河湟之地的打算。”
“學士,為何如此匆忙?”
“為了平息在陛下身邊能夠非議我等爺們的小人。”安燾這等大佬做事,時時刻刻都會考慮皇帝的態度。
種建中做官就從來沒有想過,皇帝身邊的人進讒言這么辦的情況。畢竟,他從來夠不上這樣的層次。
這氣勢,種建中認為這輩子怎么也學不會。他曾經也想做安燾這樣的大佬,可是忽然間才發現,他差地實在太遠。
“德順軍知州曾過安…”種建中悄悄說了個自己在秦鳳路的對頭,心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等待安燾選擇。
沒想到,安燾實在太果斷,立刻決定擼掉對方的官職:“行了,你做德順軍知州。”
安燾也不能將所有的秦鳳路官員如何,他想要立威,就只能選擇一兩個下手。至于種建中的小心思,他壓根就不在乎。
自始至終,安燾也不認為種建中是個能征善戰的將才,更不要說什么帥才了。
老子英雄,兒狗熊的例子多的是。
種建中的伯父是種諤,但也就不見得他能有種諤的實力。
畢竟,在安燾眼里,種建中一個將門之后,卻傻乎乎的撲向了文官的陣營。不是說這么做有多傻,而是種建中根本就是舍本逐末,舍去了將門的關系,卻進入了沒有任何世交親故的文官陣營之中。要是考中了進士,這沒話說,是雞窩里飛出了鳳凰。
可問題是種建中僅僅是通過了蔭補的文選官考試,這樣的腦子,在安燾的印象之中,應該不怎么聰明。
更要命的是,將門子弟,還要在文官面前秀耿直。別說蔡京了,就算是他面對這樣的‘刺頭’也想上去削一頓,太沒眼力見了。
唯一讓他不解的是,這等不諳世事的家伙,怎么會被李逵看重的?
這才是他匪夷所思的地方。
至于說種建中為官清廉,心系百姓,這些履歷根本就不會給他加分。反而會是讓進士出身的官員更加不舒服。
蔭補官,不好好的裝小透明,處處顯擺你能耐,顯得大宋就你一個能人啦?
安燾的行程很緊張,他敲定了李逵和種建中之后,立刻啟程出發朝著秦鳳路而去。
路上,李逵瞅準私下沒人的機會,詢問安燾:“安叔,童貫失寵了?”
“沒有!”
李逵問的云山霧罩,安燾卻很清楚。童貫的問題不在他,而在于皇帝是否堅持站在他一邊,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如果是安燾在短時間內讓秦鳳路的軍隊打一場勝仗,就能讓皇帝徹底放心。
同時,也能讓他徹底掌握秦鳳路的軍政做好準備。他在京城他對皇帝的試探就已經洞悉了皇帝對童貫可有可無的態度。
趙煦不是神宗皇帝,有著很強的控制念頭。甚至永樂城大戰之前,神宗皇帝恨不得親自下場指揮二十萬大軍,不僅派遣了欽差,還對派去前線的給事中徐禧面授機宜。這種過度參與的做法,讓宋軍在之后的戰場上表現出了比以往更加激進的冒險。
從性格上來說,趙煦更加溫和一些,同時對宦官和親信的態度也不那么強烈。更沒有參與指定作戰的念頭。
李逵之所以這么問,就是因為他早就琢磨明白了。
安燾大老遠從京城來,剛到鄜延路就找上了范純仁,還帶著一起到延安府來說服他去秦鳳路。說明安燾有心將童貫手中的兵權收到自己手中。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給童貫兵權。這只能讓李逵去,換個人,他又不放心,皇帝也不放心。
想明白這些,李逵就沒有拒絕的理由,索性答應了安燾的要求。
延安府,衙門。
周元心驚膽戰的陪著安燾一天,這位朝堂大佬上的氣勢,比他見過的所有大佬都要強硬,也更加駭人。氣勢上,就比當年在沂州做知州的章惇差了些而已。
好在人來了一天就走,算是路過。
這日清晨,書吏們看到大老爺打著哈欠要出衙門,急忙抱著卷宗和帳冊追了上來。
“大老爺,這是延安府十二處工地需要大老爺核查賬目。”
“大老爺,這是延安府今夏要完成的夏稅。”
“大老爺…”
“夠了!”
周元氣地大喊一聲,隨即又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萎靡的將已經跨出府衙門檻的一條腿收了進來,沮喪道:“一件件說,算了,去官舍吧!老爺我今日不出門了。”
想起被安燾拐走的李逵和種建中,周元就氣不打一出來,他竟然在一天之內,成了光桿司令。副手,三把手,都被拐跑了。
歹命啊!
這讓他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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