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能使人富足,這句話可不是吹的。兩次戰役以及對占領區的搜刮讓李嗣業麾下的安西軍獲得了一萬匹阿拉伯馬和兩萬匹駱駝,至于各種金銀,香料更是不計其數。
李嗣業尤為看重馬匹,他將這些繳獲的馬匹一部分交給負責后勤的寧遠國,一部分給了葛邏祿,其余多數暫時分配到各個士兵手中,讓他們進行喂養的同時,又增加了機動能力。
要照這個速度發展,安西軍遲早要迎來全騎兵時代,李嗣業琢磨著,到時候可以嘗試把成吉思汗玩過的魚鱗陣給拿出來,全面探索一下對付步兵方陣以及對付騎兵方陣的辦法。或者回到安西后把火炮和火槍搞出來,以騎兵為矛,以步兵方陣為盾。
站在平頂屋的房頂上思維發散的時候,身后下方的軍營中正在分配駱駝和馬匹。對于這些巨額財富的分配,眾人吵鬧了三天。田珍、王正見、馬磷為代表的騎兵派,主張在安西軍中再擴充出五千人的騎兵,以段秀實等人為主的后勤派,認為應該把這些馬平均地分配到唐軍的各團各隊各什,增加攜帶給養情況下的長途奔襲能力,這才是翻越沙漠所需要的最重要的舉措。
李嗣業最終做出最終拍板,可以將駱駝分配到底層士兵手中馱運給養,但是阿拉伯馬不行,這可是世界上第二大優種馬。他允許將軍們把阿拉伯馬暫時分配出去,但只能是以借的方式,等戰役結束回到安西后必須交出來,由都護府安排,專門在伊利河一帶開辟馬場來喂養配種。
他還下發布告警告這些分得馬匹的什長們,不能把馬給我餓死或弄丟了,所有人都登記著名字,回到安西后交不出馬匹,扣除同等價值的軍餉和獎賞。
要知道阿拉伯馬從來都是有市無價,大食人對自家的馬匹管理很嚴格,如同某大國保密級別的對外軍售。這些馬是從來不賣到外國去的,即使有例外,在康居,龜茲、等地的市場上的估價在九萬錢以上。要知道同為突厥敦馬,它的價格才剛九千四百錢,之間整整相差十倍。
他們若是丟一匹這樣的馬,就只能傾家蕩產來賠了。本來將士們對分馬的事情還頗為期待,但一聽馬不是自己的,發生了意外還得自己賠償,仿佛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感覺這是給自己分了一匹祖宗,需要盡心盡力伺候著。
他又將目光投向了康居城的一側,突然不知從什么地方涌出幾百個人,手中拿著火把和長短兵器,浩浩蕩蕩往城西的一座清真寺廟奔去。
守在官邸門口的唐軍如臨大敵,以為是百姓暴動要造唐軍的反了,紛紛抽出橫刀,端平了弓弩。
還好這些百姓的攻擊方向不是唐軍的營地,而是大食人在這里修建的寺,他們沖進了寺廟中,把里面的人都拖了出來,將手中的火把沿著窗戶扔進去,很快那座壯觀高大的大食寺燃起了烈烈的火焰,將整個石殿都吞沒了。看起來真讓人惋惜。
燕小四沒見過這種景象,連忙帶著人沖出了大門,跑到了街道上。他回頭眺望屋頂向李嗣業征求指令:“大夫,該如何應對,要不要我帶人過去彈壓一下!”
李嗣業饒有興趣地擺擺手:“不必,不必,這是教派沖突,是拜火教和大食教之間的矛盾。你們不必從旁干涉,可以帶人過去守著,不要造成更大的騷亂,也不要攻擊教民們。”
燕小四懵懂地點了點頭,帶著一隊人馬到達了現場。看到唐軍到來,教眾們一度縮手縮腳,但唐軍只是圍在一邊看戲,他們狂熱的情緒又點燃了起來,對幾個大食教徒進行社會性的毒打。
大食籍教徒早已經跑光了,挨打的這幾個不過是在本地發展的教眾。這個可以理解,因為大食軍占領康居期間,大力推廣大食教,對拜火教進行打壓,通過向非大食教徒們征收重稅,軍事占領的同時也要把教義給宣傳開來,這種強迫性的宣傳方式,當然會引起當地人和拜火教徒的反彈。
拜火教在大唐很流行,是所有粟特人的最基本信仰,它也是三大宗教誕生之前,中亞地區最古老最具影響地位的宗教。歷史學者們以此宗教的創始人稱呼它為索羅亞斯德教,教徒們信奉的是智慧和光明之神阿胡拉·馬茲達。至于它為什么被叫成拜火教,是因為教義中認為火是馬茲達的兒子,是被創造出來的人類唯一的朋友。
拜火教在呼羅珊地區受到了壓制,但在廣袤的河中地區,它的影響地位不容動搖,即使大食人進來也沒有改變。念頭想到這里,李嗣業的腦海中有了一個明確而又清晰的想法。
拜火教的一些教義和儀式都很正義,祭祀火神辦社火儀式,基本上還符合他的三觀。除去天葬讓禿鷹啄食尸體讓人難以忍受外,好像幾十年前這個規矩也發生了改革,聽說只有教內的薩寶和最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享受天葬,他實在是不明白,這玩意兒竟然還有人搶著去享受的。
在聰明人的眼里,一切宗教一切信仰都是為政治而服務的,如果有了現代知識的話,還知道它是替統治者管理民眾的工具。有的只是表達一種政治主張,或者向某種勢力靠攏,比如說寫日記的不正經人就受洗加入了基督教,那只是為了討好他的金主而已。
所以李嗣業思來想去,要在越過沙漠進攻木鹿城之前,挑一個隆重適合的日子,前往康居城中最大的祆寺參拜一下馬茲達馬神爺。
他把此事吩咐給負責搞對外關系的岑參,反正這小子腦子聰明,過目不忘,一學就會,他在西域這幾年已經學會了粟特語,正好可以跟這些拜火教的薩寶祆正們進行交涉。
岑參一聽說李嗣業要去祆寺拜神,當場表示不能理解:“為啥呀,你可是個漢人,怎么能拜胡人的神?”
李嗣業立刻反問他道:“那釋迦摩尼還是胡人的佛祖,為啥玄奘還要西去求經,咱們漢人還要修建佛寺,吃齋念佛。”
“那不一樣,念佛是真的信仰,你根本不相信這個。”
“誰說我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入鄉隨俗,到了哪里,就要拜哪里的神。況且自高仙芝劫掠石國以來,我們唐軍在這些河中九國胡中的威信跌到了低谷,要不是大食人逼著這幫粟特人改信大食教讓他們抗拒,他們早就幫助大食人一起跟我們對著干了。”
“我拜祆教當然是有目的性的,就是為了告訴粟特人也告訴拜火教,唐軍對他們是支持的,對大食教是反對的,我們站在相同的立場上一致對外。可以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粟特百姓,鞏固我們對河中地區的控制。如果有必要的話,讓我完全加入拜火教也是可以的。”
岑參略有些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為了達到目的你連信仰都能夠改變?”
“你想錯了,因為我不相信,所以我才要加入拜火教。”
“這什么意思?”
李嗣業笑著斜睨了他一眼:“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敢自稱是讀書人,我給你說得更明白一點,用信仰來對付信仰,本身就是我最大的信仰。你仔細想,自己琢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