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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入住赤河驛

熊貓書庫    盛唐陌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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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磧西夏季尚未結束,位于丘陵山坡上的驛道上碎石散落,道路兩旁生滿了各種灌木和野蔥,道中央略微隆起,有一束束的車前草如亂發蓬松。

  坡頂上有一座驛站,名為赤河驛,因臨近赤河源頭而得名。驛站是一座以夯土建成的小型軍事堡壘,四面為版筑高墻,有垛口和瞭望塔,堡中有馬廄,倉庫和驛舍大大小小幾十間,能同時提供百人以上的商隊住宿。

  驛長每日清晨沿著土墻道轉一周,然后登上驛站的瞭望塔,舉目四望居高臨下,四周生機勃發的胡楊林景色盡收眼底。

  這樣的景致見天看多了也膩,還不如回屋抱著娘子睡回籠覺呢。驛長剛準備轉身離去,就看見道上行來一個醉酒的老兵,騎在馬上晃晃悠悠,高昂起脖子將葫蘆中的最后一滴酒水滴入口中,尚在意猶未盡地咂著嘴唇。

  驛長皺起眉頭,他最厭惡的就是這安西驛路上的,一個個難纏的很,若非他出身軍中,也經歷過戰陣,才不至于讓這些混蛋騎到腦袋上來。

  驛站院子里,一名書生剛剛把瘦馬牽進了馬廄,從馬背上解下竹篋背在身上,朝驛站的主建筑草廳而去。

  書生來到草廳下,卻見一名驛卒站在臺階上雙手抱胸,書生主動上前拱手相問:“敢問軍爺,我想在咱們驛站落腳,可有空閑的驛舍”

  驛卒低頭睨了書生一眼,冷淡地問道:“可有官牒告身”

  “無有。”

  “可有來往關防公文”

  “也沒有。”

  “那戶籍注色呢”

  “戶籍注色倒是有,軍爺稍等,我拿給你看。”書生剛從肩上將竹篋取下來,那驛卒卻擺了擺手:“不必了,看你是個讀書人,住宿一日你給個三百錢,吃喝另算。”

  “這么貴”書生驚愕地張大嘴巴問:“某在龜茲城中客棧上房住宿,最多也不過兩百錢!”

  “嚇!”驛卒乜著眼睛冷笑道:“嫌貴你回龜茲城住客棧啊,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做什么,本大爺請你來的”

  書生頓時怒了:“你這驛卒竟如此貪婪!我安西都護府設立驛站,本為傳遞來往公文,方便過往客商,誰教你開如此大的價錢斂財!”

  驛卒有恃無恐惱聲說道:“好你個書生,竟如此不識好歹,老子見你是個讀書人,才給你通融方便,你他娘的還嫌老子要得多,五百錢,愛住不住!”

  “我可告訴你!這一帶有白天有胡人盜匪,夜間有狼群出沒,有膽量你就到外面對付一宿去!”

  “好,好!”書生氣得臉色發白,指著這驛卒說道:“把你們驛長叫來,我倒要問問他,如何開得這樣的高價驛館!”

  “頭兒!”這驛卒扯著喉嚨朝草廳樓上喊叫。

  一名軍漢從樓頂欄桿探出身體來,扯開喉嚨罵道:“樊三你個瓜慫,叫我作甚了哩!”

  驛卒把脖子抬得高高的,雙手抱胸道:“這里有個窮酸郎,說是要見你嘞,嫌你把住宿價格定得太高。”

  驛長只斜著眼睛往下朝書生瞅了一眼,便冷聲說道:“這種破事別來煩我,住不起叫他滾蛋。”

  “哎!”書生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驛長已經從樓頂圍欄前離開。

  驛卒盯著書生挖苦道:“咋樣,你還住嗎”

  書生怒意卻消了下來,提起竹篋無奈地笑道:“也罷,我不住驛舍了,在這院子里找個角落對付一宿。”

  “兩百錢!”驛卒小人得志,對這書生的天真嗤之以鼻:“只要你進了這赤河驛,受了我們驛站的保護,就要掏錢,露天兩百,住驛舍五百錢,要么掏錢要么滾蛋,老子發現跟你們這些窮酸說話真他媽費勁兒。”

  書生不怒反笑:“好,五百就五百,我掏!”

  他掀開竹篋的苫布,從里面掏出一個布包,放在掌心中連續打開三層,才從幾塊碎銀子從挑出較小的一個,把其余的包好放回竹篋,伸手一甩扔給驛卒。

  這驛卒抓錢的手也挺利索,凌空一抓將碎銀子抄在手中。

  “我這銀子重半兩,你給我找回來三百錢。”

  “這你放心,我這就把銀子給你過秤,這方面我們童叟無欺,一分錢都不會少找你的,行了,進里面兒歇歇腳,待會兒我就給你安排驛舍。”

  驛卒把這碎銀子里在手里掂了幾掂,嘴里尖酸地說道:“這人吶就是犯賤,剛才我跟你要三百錢你不住,這五百錢的價你不照樣也住進來了嗎”

  書生重重地哼了一聲,背著竹篋朝著草廳走去,不過他剛跨上臺階便停了下來,回頭瞧見一名提著酒葫蘆,腰挎橫刀的落拓兵卒。

  他站在門口轉過身來,看了扮做兵卒的李嗣業一眼,又瞅了驛卒一眼,索性虛坐在竹篋上,很好奇這驛卒會如何應對。

  李嗣業抱著酒葫蘆直直地朝草廳內闖來,驛卒連忙挺著肚子擋在他面前:“呔,你怎么回事兒,怎么還硬往里闖”

  他仰面斜眼呈現醉態:“咋,這驛館還不讓我進了”

  “我問你,有官牒告身嗎”

  “沒有。”

  “你有公文在身嗎”

  李嗣業唰地一聲從腰間抽出橫刀來,握在手中說道:“老子這把刀就是公文!”

  驛卒頓時變了臉色,對著李嗣業喊道:“你別給我來這個啊,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我見多了!”

  “門口有人鬧事兒!”

  從草廳中撲出三四個驛卒,手中提著寬刃刀,左兩人右兩人隱隱呈包抄之勢。

  “呀喝,幾個小小的驛卒,敢跟老子動刀子啦!我告訴你們,老子在戰場上和突騎施人搏命的時候,你們幾個還撒尿和泥玩兒呢!”

  驛卒咧著嘴鄙夷道:“又是這兩句兒,你們這些臭兵油子,就不能來點兒新鮮詞兒么”

  “好,今天就給你整點兒新鮮的,要錢,沒有!爺就只有這一條爛命,今天就跟你們在這兒對付!”

  李嗣業和驛卒們僵持在當場,對方只罵咧臭兵油子,卻遙遙相抗不肯近身。

  驛卒頭子突然笑出了聲,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不過百十個錢,你留著老死買棺材吧。”

  驛卒們都松了一口氣,收回刀退回到草廳中去,李嗣業也把刀插回到鞘中,哼了一聲道:“你阿爺我且不死呢,你小子想繼承我這把刀,還得等個十來年了。”

  驛卒嗤哼了一聲,也不與這種子斗嘴。他常年累月在這驛站中當差,東來西往胡人漢人見了不少,就數這安西軍中的最難纏,能嚇唬住的便嚇唬住了,嚇唬不住的都是油鹽不進的狠人。

  李嗣業大步流星地走進草廳,里面已經有了不少商旅,大都席地而坐,四五人圍著一個粗苯兒的四足案。這些波斯、粟特胡商們畏懼地看他一眼,迅速把目光躲進頭紗里,免得遭來橫禍。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安西軍中確實有不少敗類,李嗣業這是在角色扮演,頗有七八分的神韻。

  張緣禮扮演的書生提著竹篋走進來,坐在離他不遠的另一張案幾前,雖是本色出演,卻還有幾分出戲,此刻神情郁郁,受到現實打擊之后那種失落的書生姿態倒有幾分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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