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太子的反應這么大,剛要琢磨如何勸他,李瑛突然又問道:“我若詐輸,能贏多少錢財?”
說話能不這么大喘氣嗎?
“至少五百萬錢。”
“五百萬?”李瑛伸手拽著自己的胡須猶豫不決,李嗣業在旁邊耐心等待,只要太子同意,他立馬就去下大價錢投注。
“不行,”李瑛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這是我和壽王之間的決賽,孤絕不能輸!”
李嗣業繼續循循善誘道:“殿下,不過是一場輸贏,不那么重要吧,日后還有更多機會贏回來。”
“你說的好聽。”李瑛指著在場的親王和遠處的長安百姓說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能輸?孤要是輸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李嗣業,你休要再勸,只要與壽王對戰,我一次也不要輸給他!”
李嗣業想好的話說不出來了,他深知如果再勸,就會惹得太子不快。
他只好叉手說道:“那,臣告退了。”
李瑛揮了揮手:“你這些天勞苦功高,輸贏的那些錢,你自己留著吧。李嗣業,你要知道,區區錢財在我眼中,怎能與勝利帶來的喜悅相比?”
返回場外的路上,李嗣業默默思考了良久,太子李瑛的心理有些問題,長久以來,他面對武惠妃一黨總是處于劣勢,所以便把壓抑的悶氣寄托到球場上來,認為打馬球勝過壽王,能給他挽回一些心理優勢。可他難道不明白?他真正的敵人根本不是壽王,而是武惠妃和楊洄,還有幾個月后即將接手大唐的相位的李林甫。
他不相信性格決定命運,但他相信行為決定命運。李瑛行事太過高調張揚,即使遇到挫折,也不肯收斂鋒芒。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他老子是李隆基啊,你在李隆基的眼皮底下張揚,這不是作死嗎?
看來太子這條船快要呆不下去了,他要想辦法給自己找退路,就算找不到退路,也不能跟著太子張揚下去,必須悄么雞兒地把自己隱藏以來,免得以后船翻的時候,再把自己給捎帶了。
忠王李亨還是不錯的,妥妥的潛力股,投身在他的門下只要小心謹慎,就可以躺贏到最后。
李嗣業回到投注點,沒有再往里面押錢,這一場也沒有什么賺頭。他們通過幾場押注下來,贏得了富商們二十萬錢,便悄悄和劉子午、藤牧等幾位千牛們通過出資比例,把贏來的錢財分了一下。
李嗣業投資最多,獲得了大頭九萬錢,劉子午他們分得剩下的錢財,每人一到兩萬錢。
內率千牛們興奮異常,他們之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竟然能在馬球賽中獲得如此巨大的收益。站在馬球場上的這些西域、中原豪商擁擠的腦袋在他們眼中不是腦袋,簡直是一個個金元寶!如果這樣的公開賽事能多舉辦幾次,何愁他們發財。
比賽最終結束,太子隊獲得了最后的冠軍,獲勝者既沒有獎杯,也沒有金牌,只有心理的巨大滿足感。李瑛認為自己這次簡直就是雙贏,既贏得了錢財,又獲得了名譽,所欠太府寺的錢財也都還清了,可說是無債一身輕。
他心中更大的滿足在于,在場的壽王,還有楊洄等人,他們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還清太府寺的錢財,是從這場比賽中得來的。他的每一位親王兄弟,都給他掙錢大計作出了貢獻。
壽王、楊洄和武惠妃若是知道真相,還不知道有多氣,他腦子里幻化出他們氣急敗壞的樣子,想想就感覺爽到家了。
第一個知道真相的卻不是壽王和駙馬楊洄,而是忠王李亨。昨天他只是和李輔國隨便說了一句,便沒有再將此事放在心上,回到王府后才發現李輔國沒有跟著回來,他也沒有當回事兒。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正在王府的殿閣中飲茶抄寫經書,李輔國突然從外面回來了,站在堂中面帶微笑,低聲叉手稟報道:“殿下,昨天你叫奴婢去打聽的人,奴婢打聽出來了。”
李亨錯愕地問道:“打聽什么?”
”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就那個,你很感興趣的人,在馬球賽上維持秩序的那個。“
李亨隨即輕松地笑了笑:“你不說我還真忘了,不過是個太子隨從,沒必要多加注意。”
李輔國神秘地低頭笑笑,上前走近兩步低聲說道:“幸虧奴婢多了個心眼打聽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有意外發現!”
“哦?”李亨這才停止手中的筆墨,抬頭感興趣地問道:“有什么意外發現?”
“殿下可知太子之前欠下了太府寺大量錢財,被駙馬楊洄暗中告狀給陛下,陛下才下旨要求尚書省戶部清查太府寺府庫?”
李亨淡然地笑笑:“這個我是知道的,太子確實是欠了太府寺的錢財,不過這兩天我看太子神色自若,賽馬時也輕松得意,我還以為他只是虛張聲勢。”
“嗯,虛張聲勢,太子可演不出來。”李輔國悄悄說道:“他已經弄到了還太府寺的錢財,我估計已經把賬目都還清了。”
李亨吃驚地問道:“他從哪里找來的這么多錢。”
“殿下呀,這就跟你打聽的這個人有關系了。此人叫李嗣業,曾經向陛下獻上失傳千年的涼皮配方,獲得賞賜進入東宮擔任內率千牛。太子欠下巨額錢財一籌莫展之際,此人獻上計策,表面邀請長安百姓觀看皇族馬球賽,彰顯與百姓同樂仁厚之風,實際上卻以賣門票的形式把邀請貼全賣了出去,短短一天時間內,就湊足了幾百萬的欠款!”
“竟然還能這么干?”李亨吃驚之余,細細琢磨之后,才擊掌贊嘆道:“此人大才!賺取錢財雖是小伎倆,卻深諳人心,從不可能中尋求可能。太子欠錢本是無解的難題,在他手上竟如此巧妙地解決了!”
李亨稱贊之余,不由得惋惜道:“可惜啊,這樣的人才,本王卻無緣結交,如果我能早一步先于太子認識他,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