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上前叉手稟道:“臣的計劃是,要求在宮外舉行馬球賽,由我們東宮張羅舉辦。詹事府出具邀請貼,邀請長安城中有經濟實力的人來觀看,這邀請函名為邀請,實為逐利,每個邀請名額明碼售價若干千錢,我相信等比賽結束,我們東宮也應該賺夠了還給太府寺府庫的錢財。”
“萬萬不可!”最先提出反對的是東宮的四位老賓客,這種計劃與他們治學半生儒家的觀點背道而馳。“太子乃一國之儲君,豈能如商人那般逐利,殿下,不可聽信此人蠱惑,應該將他拿下,重責!”
幾名詹事也委婉地提出了反對意見:“太子殿下利用馬球賽來獲取門票利益,萬一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知曉,殿下這便又是一條罪狀啊,殿下不可不思,不可不慎。”
李瑛聽完之后點了點頭,卻把目光投向李嗣業,意思是讓他來反駁。
他頓時感覺,太子這個事情有點不地道了,竟然讓我一人跟整個東宮官員斗嘴。
沒辦法,這已經是趕鴨子上架,他既然提出了要幫忙,自然要幫到底。
李嗣業對著列位賓客行禮:“以諸位所說,太子不可逐利,那殿下欠府庫錢財的事情,自然是無解。我只是想不到,太子想要自救,被束縛住手腳的竟然是道德。就算殿下處于危難關頭,也必須遵照所謂的不可追逐利益而自絕前程嗎!”
“你!”幾位老賓客想不到這嗣業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在殿堂之上,就這樣公開大聲地辯駁他們。“強詞奪理,一派胡言!”
“小子!”一名老賓客說道:“我且問你!五品以上官員不得入市,這是本朝太宗皇帝立下的規矩,便是防止大唐的官員染上銅臭味。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更應該遠離商貨,一心追求為人君,為人子之道,才是正途。”
李嗣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捅起袖子對這這賓客說道:“先生你這就真是強詞奪理,我們暫時行商賈之道,不過是為了助太子一時之危急,并不是長久要這樣做。如今殿下遇到如此難題,你們不但不思考良策,反而給出種種限制不讓逾越。難道說殿下遇到他人以不正當手段刁難,我們就只能束手待斃?”
“你,你給太子出此險策,萬一讓心懷叵測之輩發現,告到宮中,殿下他依然不能脫困!”
李瑛朝眾人揮了揮手:“行了,都別吵了。”
他扭頭去問李嗣業:“嗣業,你也給說說看,萬一有心人知道我們利用馬球賽賺錢,上告給陛下,本太子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殿下。”李嗣業解釋說:“不會有人知道的,我建議參與此事的人最好都是五品以下官員,免得影響到各位的官聲。”
詹事和賓客們都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們在詹事府下方暫時成立一個部門,需要借用詹事府的大印,制作…靖恭坊的油灑地周圍,能夠容納多少人觀看?”
“三千,四千多人吧。”
一直當做悶葫蘆的武官們大都同意李嗣業的方法,只不過他們沒有文官的品級高,只好默不作聲,這個時候才拋出幾個字來。
“對,”李嗣業繼續說道:“把太子府上的文官都召集起來,連夜制作邀請函,要制作四千多份!每份定價兩千錢,作為觀看馬球賽的入場門票。邀請函上面不要寫價格。我將組織人手在以太子詹事府的名義在懷遠坊和興化坊等豪貴聚居之地貼出告示,邀請百姓觀看馬球賽,彰顯與民同樂,然后以錢財換取邀請函。”
等他說完這句話,太子李瑛也變得驚詫不已,他大聲地指著李嗣業說道:“你竟然要用我詹事府的大印,這也太…七天之后,真有人能來觀看?真的能賺取六百萬錢嗎?”
“殿下,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可以湊夠六百萬錢,興許比這個還要多。”
“好!”太子不顧眾官員的勸阻,毅然對眾人下令道:“本太子要主辦并且參加馬球賽,比賽這七天內,東宮上下文武官員都要聽李嗣業的節制,任何人不得違背。”
眾人竊竊私語,也就是說,李嗣業在這七天內,將成為東宮上下除太子外最有權勢的人。
太子首先也要有事情辦,他必須先給武惠妃去信請求,把球賽選擇在宮外靖恭坊的油灑地外。然后他必須利用他在朝中的勢力,把清查府庫的事情拖延到七天之后,這樣才能夠給他足夠的緩沖期。
武惠妃躺坐在承香殿的木榻上,雖然她已徐娘半老,仍然擁有婀娜豐滿的體態。她羅裙垂地,宛如一幅靜態的美人兒圖。
駙馬楊洄跪坐在殿下首的位置,低眉垂目,幾乎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岳母一眼。
“駙馬真是絕頂聰明,竟然能在鐵板一塊的東宮中,找到太子欠款的漏洞。呵,我看他如今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轉圈卻無可奈何。”
楊洄絲毫沒有居功自傲,叉手說道:“這要多虧母后的信賴與幫助,楊洄才能在太府寺安插自己的人手,只是沒想到竟然能發現太子欠款的秘密,這是天助母后,也是天助壽王,使得他能成功登上太子之位。”
武惠妃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若是壽王對此事能有你一半上心,就不用我這個母后前后為了張羅了。”
楊洄低頭又笑道:“壽王殿下大婚不過一年,自然要專心經營家庭,無心參與此事,小婿也熱衷與為他分憂。”
武惠妃正準備再夸贊楊洄幾句,卻有一名宮人從外面走進來,將東宮遞來的信札呈上。
她接過信札,拆開后一看,先是冷笑道:“料他也不敢拒絕本宮的提議,只不過,太子要求把比賽進行在宮外,靖恭坊的馬球場舉行,還要邀請一些長安百姓觀看。他,這是什么意思?”
楊洄也表現出對太子的輕蔑:“母后勿憂,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以顯示出他太子的親民。他能把場地選擇在靖恭坊更好,那里距離公主府最近,晾他在我眼皮底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樣。”
武惠妃手撐著發鬢,傾斜躺下,臉上露出溫婉笑容卻顯得很嫵媚,閉目淡淡地說道:“本宮提議比賽,只不過是為了擾亂他的心神,讓他無法去籌措欠下太府寺的巨額錢幣。其他的,你自己看著去辦,反正幾天之后,皇太子驕奢揮金如土的奏疏,就會呈送到陛下的案幾上去。”
楊洄似乎沒有什么話要再說,躬身叉手告退:“母后請安心歇息,所有的事情小婿都盯著呢,如果沒別的事情,小婿就先告退了。”
“行,你走吧。”
武惠妃揮了揮袖子,躺在榻上繼續閉目養神。
楊洄雙手并揖,彎腰緩緩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宮殿的門口,才拂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