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知道這場擂臺賽沒有規矩,只要打贏便可,但他還做不到痛打落水狗,只等著這扎齊列站起來繼續搏斗。
但這家伙似乎沒有動靜,不該呀?以此人的身體素質,自己這一跪是不可能將他擊垮的。
這樣也好,能早點結束戰斗,再打下去這胡人也是個輸。
李嗣業抬手指著那胡人翻譯說道:“我贏了,不是說給一萬錢嗎?把錢拿來!”
閉著眼睛裝死的扎齊列突然睜開眼兒,雙手重拍地面撲起,彎腰沖過來抱住了李嗣業的腰,將他整個扛起扔了出去。
臺下的看客們驚呼出聲,顧不上抨擊這胡人的無恥,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的李嗣業竟然被他扔出一丈多高,這摔下來還不摔散架?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眾人懸膽驚呼,可就在下一瞬,李嗣業雙腳落地,一只手掌托著地面,對身體的跌落造成了緩沖,他曲臂撐起身體站得筆直。但是這簡單的一手,引起了看客們的歡呼。
“好!”
“這個瓜慫竟敢使詐!打死個狗日的!”
李嗣業看著自己的手掌也驚訝不已,這一手到底是怎么來的?他可從來沒有練過,難道是肌肉記憶?
他還是太拘泥于自由搏擊賽的打法,吃了許多小虧,在這個擂臺上的打斗,才算是真正的自由搏擊,只要能取勝,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來。
同時也發現原來的李嗣業積攢了很多寶藏,但腦海里卻沒有半點兒印象,可能某些烙印在肌肉中的記憶需要慢慢發掘,多參加這種形式的打斗,非常有利于他發掘回憶,到時候才真正算是古今結合了。
他不再采取保守的打法,直接靠近對方揮拳踢腿,扎列齊一個頭槌朝李嗣業撞來,他靈活轉向彎起手肘狠狠地往下撞去,聲音聽起來沉重如擊布帛。扎齊列手臂橫掄,李嗣業側身跳起,在扎齊列的胸口摜了兩腳。
這兩腳的動作新穎,也算得上肌肉記憶,眼前沒有裁判阻擋,李嗣業窮追不舍,寸拳如冰雹雨點對著扎齊列的胸口猛捶,直打得葛衣上塵土飛揚,對方的胸骨似乎也往下塌陷。扎齊列臉上布滿痛苦之色,身體連連后退,僅僅能夠維持重心平衡。處在勝利邊緣的李嗣業凌空跳起,結結實實地給了扎齊列一腳,這個超過一百五十斤的壯漢被踢出了擂臺。
臺下人群慌忙散開,扎齊列噗通一聲掉落在地上,胖臉青紫昏厥過去。
“好!!”
張小敬帶頭呼喝,臺下長安群眾歡聲雷動,對面趴在樓梯上的陰郁公子也激動地喊了一聲好,扭過頭來對‘弟弟’說:“我大唐能人輩出,豪杰眾多,他一個小小的突騎施番將也敢在街頭上擺擂,可說是自取其辱。”
說罷他拉著眉兒的手,轉身往樓下跑。
“阿兄,我們干什么去?”
“當然是認識一下這位壯士,我們過去看看。”
這邊兒李嗣業剛取得勝利,他就迫不及待地跟臺上那突騎施翻譯要錢:“我贏了,獎勵呢!錢呢?”
那突騎施使臣臉色發白,驕狂之色化作了畏懼,李嗣業向前一踏步,他連連向后倒退到擂臺的邊緣。
使臣慌忙擺手說話:“勇士,請等一下,我馬上就給你拿錢。”
“可以,拿來。”李嗣業耐不下性子等待,只把手伸出來當場索要,更有臺下的群眾推潑助瀾,加緊喊叫:“給錢!”
突騎施使臣騎虎難下,只好揮手喚來一名彩衣胡姬。胡姬赤著雪白的雙足走到臺上,腳腕上銅環的鈴鐺如環佩作響,她雙手托著木盤,盤中堆疊著十串銅錢。
這胡姬大膽活潑,眨著火辣辣的大眼睛,絲毫不忌諱地朝李嗣業投來愛慕的目光。
李嗣業卻對胡姬不感興趣,他的審美還停留在黑絲短裙那個層次上,目光歡喜地望著盤中的銅錢,首次發現這些外圓內方的開元通寶如此漂亮,他把一串串銅錢掛在脖子上,像是戴了厚重布滿銅臭味的項鏈。
他迫不及待地從臺上跳下來,沒有空閑去享受勝利的喜悅。
經過這一戰,他對這副身軀有了更加清楚的了解,身體靈活且柔韌性強,可能是從小起就接受了武術訓練;肌肉虬結發達,膀大腰圓,膂力驚人,比他原來的身體強了很多。這才是真正的高配穿越,有一副好身體要比萬貫家財都重要得多,不是有一句話說,身體才是那啥的本錢么。
圍觀的長安人也不管認不認識他,紛紛拱手祝賀:“壯士,恭喜!”
李嗣業拱起手轉了一圈,朝在場的人答謝道:“感謝各位父老。”
他從地上提起衾被卷和酒壺背在身上,再加上錢財壓身,感覺走路都沉甸甸的。
“敬郎,枚兒,我們走。”
他們在眾人的注目中走出人群,卻聽得身后傳來呼喚聲:“郎君請留步。”
李嗣業牽著妹妹轉過身來,瞧見兩個身穿開襟胡服的郎君站在他們對面,腰懸玉帶,琳瑯環佩,身后還跟著兩名身穿黑色圓領袍的精干仆從。
他訝然問道:“兩位有什么事么?”
陰郁公子遙對拱手說道:“我剛剛在二樓廊臺上面看,觀兄臺身手不凡,頓生結交之意,敢問兄尊姓大名。”
“哦,”李嗣業也笑著拱了拱手:“我叫李嗣業。”
“在下李鴻,字嗣謙。”
李嗣業笑了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說:“嗣謙兄,你好。”
兩名隨從皺起了眉頭,這時從斗武館外走進一名面白無須男子,走到李鴻身邊低聲耳語。李鴻遺憾地咬了咬唇,隨即拱手歉意說道:“不好意思,嗣業兄,改日再聚。”
說罷李鴻揮手匆匆離去,眉兒也沒有辦法,跟在兄長身邊回過頭來,朝李嗣業投來柔媚的一瞥,看得李嗣業渾身起雞皮疙瘩,直疑心這位小弟弟的性取向。
三人在擁擠的人群中走出斗武樓,興奮的表情依然在臉上擴散。張小敬興奮的是自己撿到了寶,長久以來不良人的隊伍素質太低,大多數人身手不行,讓他們搜集證據,打聽消息還行,若是遇上兇徒之時便不濟了。李嗣業這樣的好手即使投效軍中,也可積攢軍功出人投第,如今委身在他這個小小的不良帥手下,算是殺雞用牛刀了。
李枚兒小丫頭興奮的是兄長打了一場架就賺到了大錢,以前哥哥打架除了臉上帶傷,賠人家錢之外就沒啥好處。打架能賺錢,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是不是她想吃畢羅想吃胡餅,哥哥就可以給她買了呀。
李嗣業的興奮在于發現了這座身體的寶藏,原來李嗣業練過武術,雖然在腦海的記憶中沒有任何印象,但肌肉記憶是不會騙人的。這無疑給他的格斗技藝提供了雙重保證,在這大唐的盛世中至少可以立足了。
他的想法還有很多,既然代替了李嗣業的靈魂,就應該擔當起李嗣業該承擔的歷史責任,不能讓人家在歷史中消失,在前唐書沒有了傳記,這可是大大的罪過。
穿越到名人的身上,壓力當然也空前的大,不敢說改變歷史,也不敢說比人家做得更好,至少要無愧于這七尺身軀,鼎鼎大名。
他與張小敬面面相覷,互相看著對方脖子上的酒壇子和蒲葉中的羊肉,異口同聲地地點點頭說:“肉少了些,不夠吃,酒也少了些,不夠喝。”
李嗣業滿臉帶笑:“回去,再去買他一些。”
李嗣業和張小敬身上背滿了從西市上采買來的鋪蓋家當、酒肉零食,像是馱了兩座小山。沒錢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那么多可買的東西。可一旦有了錢,需要采購的生活必需品就多了。做飯用的鐵鍋,深秋過后便是寒冬,炭盆和木炭必須有、廚刀、鏟子、冬衣、請客總不能讓大家伙兒空肚吃酒肉,需要用胡餅墊肚子。這一番采買下來,兩人似乎已經不堪重負。
可小丫頭李枚兒的需求還沒有被滿足,她想吃畢羅,更想吃餳糖,想要竹蜻蜓,還有瓷娃娃,這些以前只能在睡夢中想象的東西,今天終于被滿足了。
今天似乎是她與阿兄的黃道吉日,好像今天的阿兄和昨天的、以前的阿兄好像不太一樣了,但這對她來說沒什么影響,阿兄還是最疼她的啦。
“阿兄,我要這個!”
“嗯,可以。”
“阿兄,我要那個!”
李嗣業艱難地直起腰來回負重行走,把掛在脖子上的銅錢一枚枚地拆下來,遞到路邊小攤販的手中。
從西市要回到新昌坊依然路途遙遠,再加上他們身上背了無數物件兒,兩人走在路上,身上的鏟子,廚刀等鐵器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惹人注目,更顯眼的是李嗣業脖子掛著的幾串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