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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百里秦川是歸途(1)

熊貓書庫    別惹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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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傳禹劃九州,始有荊州,整個荊州,正處于秦嶺東南側末端,地勢平坦,氣候溫和,河流縱橫交錯,湖泊星羅棋布。春秋戰國時期,為楚國故地。

  據《楚居》中對楚先君鬻熊的記載,鬻熊的妻子妣厲在分娩之時難產,為了傳承子嗣,剖腹取嬰,爾后身死。族人為全其尸身,用荊條包裹了她被剖開的腹部后才將其安葬。

  由于荊條又稱為楚,因此,方有楚國之名。

  南郡城(今湖北荊州),便是已經在這片大地上矗立了許久的巍峨雄城。

  初夏午后已經顯得有些炎熱的日光,斜斜的掠過城墻箭垛后,揮灑下來,映照在極為寬敞的護城河中。護城河的河水極為清澈明亮,閃耀的粼粼波光有些刺眼。

  護城河上,有一座極為寬敞的木板橋,用幾根粗粗的鐵索吊在城墻之上。尋常時候充當橋梁,而臨敵之際,就可以將其收起,讓護城河化身為一道生與死的天塹。

  此時的齊嵩正站在北城門外那巨大的木板橋上,用手遮著這刺眼的光線,回首望向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

  他的身旁,則是一隊又一隊的糧車從他身邊駛過,有獨輪的手推小車,也有騾馬拉的平板車。

  “走吧!”

  齊嵩沒說話,又深深的凝望了幾眼,此去長安,不知幾時回還了。

  齊家在嶺南是世家大戶,南郡同樣地處嶺南,是齊家的一個分支,據傳,齊家的先祖曾是春秋戰國時期的齊國人士,連續經歷了百余年的分分合合方才繁衍至今。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數百年傳承而不斷絕,便是因為他們從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齊嵩想將自己這一只獨立出來,齊家是不反對的,但前提是你能夠成功的在那里扎下根來。齊嵩在長安城東奔西走,試圖借助各種力量,便是為此。

  如今,有了一個絕佳的契機。

  齊嵩看了看手中那份趙微托卞志偉轉交給自己的一紙手書,上面不僅寫明需求的糧食數量,同時也注明了單價和需求的到貨日期,還寫明了延遲多久,糧價將壓低幾厘之類的款項。

  而且末尾還用上了一等忠勇伯趙驍的大印。

  若說趙微此人,出了長安怕是無人認得,但趙驍是名滿天下的。在這封手書以及卞家兄弟的幫助下,自己從家族中支取糧食,竟是半分阻礙也無。

  按理說,這封手書應當在家族與自己交割糧食時,留在家族作為憑證,可是他依然帶了出來,因為上面不僅寫了之前所說的那些,還詳詳細細的記載了一路上可能遇到的隱患跟風險,以及具體的解決辦法。

  每一樁每一件,可謂是事無巨細了。

  齊嵩遮眼望了望天邊緩緩西落的紅日,感受著道路兩旁的撲鼻花香,離鄉的憂緒不由得就淡了幾分。

  趙微,你說的多多益善,手書上是五千石,我給你要來了一萬石!算不算多多益善。

  “…快些趕路吧!”

  齊嵩看了看身邊的卞家兄弟,點了點頭。

  這次不僅有齊家的家仆、年輕一輩出來歷練的族人隨行,還請了四家鏢局一同護送。一萬石的糧食,足足上百輛車馬,規模宏大,使得路人紛紛側目。

  “少爺說了,若是出發時已過正午,是可以多歇一晚的,總歸白天行路安全一些。”

  齊嵩看了看卞志偉:“承蒙你家少爺看重,此事既然如此緊急,總歸還是快些的好,更何況,晚一些入川,豈不比早一些入川更加穩妥?當初你少爺是不是一時口誤,才讓你早一些入川的?”

  卞志偉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少爺特意招呼過,領了糧后,選擇的回程路線盡量避開人多之地,最好直接入川返程。自己也跟卞志青商量過,都有些揣摩不透趙微的用意。如此有違常識的指令,莫非真的是口誤?

  八百里秦川不比人多的鄉村城鎮更加危險嗎?

  “志青可回來了?”

  卞志偉呵呵一笑:“多謝齊員外記掛了,志青素來機敏,而且他一路先行只為開路,已經到了約定日期,想來他已經在前面的城內等著我們了。”

  齊嵩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默默趕路。

  趙微給自己找來的這兩個幫手實在太得力了,大卞護衛一路上護著自己震懾宵小,小卞護衛則沿著計劃路線一路拜訪山上匪寨,打通路線。

  從荊州入西安,需要先穿過這秦嶺,靠著這秦嶺吃飯的百姓多不勝數,但更多的…還是下山為民上山為匪的粗野漢子。

  來打劫三兩人的,一般也就三兩人,卞志偉足以應付,而回去時…如此顯眼的車隊,簡直是肥美的羊肉,香飄四溢,那引來的山匪…

  卞志偉看了看隨行的鏢師和趟子手,一個個肌肉遒勁孔武有力,占了一大半的人手,而且是非常有名的四家鏢局,江湖上的關系非常硬。

  就算山上匪寨眼饞這批糧食,就算四大鏢局的面子都挺不過去,真動起手來,應當有一戰之力的。

  終于,回程的路線沒有選擇從荊州直接向西經夷陵、鄖陽,至商洛縣過終南山后出秦嶺。而是選擇了郡縣以及平地更加多的樊城、宛城,然后再轉而向西至商洛縣。

  如此浩浩蕩蕩的五六百人隊伍,著實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然而眾人也十分安逸,此行一路坦途官道頗多,從南郡至宛城一共六百余里的路程,只用了六天的時間便成功抵達。

  而一路上,除了看到人們的指指點點以外,不曾遇到任何危險,久經戰陣的卞志偉更是未曾嗅到一絲一毫的不同尋常。

  “就說了,是你家少爺口誤了。”

  這一行人太扎眼,而且城中也尋不到合適的地方停留,因此都是在城外簡單將平板車一圍,搭個棚頂,算是扎了個簡單的營寨過夜。

  此時的齊嵩望著天邊已經快沉入地底的夕陽,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忙東忙西負責安頓駐扎的鏢師跟趟子手們,心情愉悅且放松。于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卞家兄弟說著話,也和同行的族人聊著天。

  “…叔,那趙微是誰?當真一筆吃得下如此多的糧食?”

  齊嵩看了看出來歷練的幾位族侄,先是搖了搖頭,然后又笑著點了點頭:“其實我也不能確定,但是,若是他,我相信他能吃得下。”

  那幾位族侄不由得相互間對視一眼,沉默了片刻后,一人開口。

  “前些日子小侄算過了,一萬石,一人一天就算吃一斤米糧,這一萬石都足夠四萬人吃一個月了,他…真能吃得下?他能拿得出交割的銀錢嗎?”

  一旁有人插話:“說的什么話,族長既然信了,必然是沒問題的,那可是趙驍的印章,畢竟是這十余年來唯一一個加爵之人,掌著千人的封地,怎么會拿不出這點銀錢來。”

  一邊說著話,這人就開始掰起手指來:“十文錢一斗,這一萬石糧食也不過一千貫…”

  這時候齊嵩也不說話了,聽著幾個晚輩在一旁閑聊。

  京城的事態他也知道一些,尤其當時趙微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求他一定要在一個月內趕到。必然是那個時候糧食已經不能用尋常的財帛來衡量了。

  現在距離一個月,還有十天的時間,而此行距離長安…還有八百里,應該是來得及的。

  “咦?志青,可見過那種事物?”

  卞志青聞言,順著自家大哥目光所向望了過去。

  是一個老人,手上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塞進嘴里,只見那個東西的頭尖處火光猛然一亮,仿佛被那老人猛吸了一口一般,接著就從他的嘴里吐出來濃濃的煙霧來。

  這一下也唬了卞志青一跳,吞云吐霧,龍王所為,莫非眼前的不是人?

  卞家兄弟此時的反應吸引了不少正在一旁忙忙碌碌的鏢局中人,這些人大都是荊州本地人士,對這種東西見怪不怪,笑著道:“這東西叫做香煙,在荊州這一片地方有些人會有這習慣,京城里面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也沒見過這新奇玩意吧!”

  卞家兄弟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按理說,京城以外,但凡是新鮮玩意,要不了一兩個月,就能被人弄到長安里去。而自己二人久居長安,居然是頭一回見。

  “也就是最近紙價下來了,不少人都用得起紙了,才會有這般抽法,很早之前,都是用一根旱煙斗來抽的。”

  一旁的鏢師手上忙活著,嘴中也在不停的解釋著,待看到卞家兄弟依舊一臉茫然,便騰出手來,比劃出旱煙斗的樣子來。

  終究是卞志偉更加見多識廣一些,面色一變,緩緩開口。

  “…這是,禁物。”

  “朝廷禁的是旱煙斗,而非煙葉,是以現在旱煙斗都是稀罕物了。”

  “大哥,朝廷為何要禁這個東西?”

  卞志偉搖了搖頭,自打他記事兒起這東西就是個禁物。而且據說漢立國以來這東西就是禁物,似乎是有人利用它做了極為犯忌諱的事情,是以才會被禁,可…這東西,能干什么?

  一些市井傳說終歸是人們閑極無聊時的口中談資罷了。

  “那東西,吸進肚子里很舒服嗎?”

  看著卞志青的問話,卞志偉攤了攤手,自己又沒試過,誰知道呢。一旁的鏢師則沖不遠處喊了一嗓子:“付鏢頭!”

  遠遠的,一個年近五旬的老鏢師走了過來,了解清楚喊他的原因后,他才開口笑道:“這東西,吸上一口,賽過活神仙,想不想試試?”

  卞志偉搖了搖頭,不過也沒阻止躍躍欲試的卞志青。

  那付鏢頭從腰間小兜袋中取出幾縷煙絲,然后拿出一張薄薄的小方紙,輕輕一裹后,吹亮了火絨線就點了起來。嘴里連嘬兩口確保徹底點燃后,遞到了卞志青的手邊。

  “嘗嘗?”

  卞志青也學著他的樣子,猛吸一口氣之后,只覺得嗓子眼火辣辣的仿佛被煤灰嗆到一般,瘋狂的咳嗽起來。

  付鏢頭看著卞志青連連擺手咳嗽的樣子哈哈大笑,接過他遞還回來的香煙,自己嘬了起來。

  “好東西不會享受也不行啊!”

  “…這東西,吸一口嗆死人,哪里舒服了。”

  付鏢頭不理會卞志青的話語,自顧自享受的將手中煙吸完。

  卞志偉在一旁問道:“敢問付鏢頭是如何判斷這東西有毒沒毒的,這東西是隨便尋個葉子曬干了就能吸嗎?”

  付鏢頭搖了搖頭:“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說著話,這付鏢頭就席地坐了下來。

  “在這宛城的西北側,有座老君山,是這八百里秦川伏牛山的主峰。在這老君山上道觀林立香火不斷,不少善男信女都會去那老君山上求根簽來看看流年測測吉兇…”

  付鏢頭在這里娓娓道來,吸引了不少已經做完事情閑了下來的鏢師趟子手,因此一同圍了過來,團坐在地上,將他一人圍在中間。

  隨著太陽逐漸沉入地底,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眾人各自生了些小小的篝火,火光妖嬈的起舞,底下的木柴也噼啪作響。

  “…然而奇怪的是,在這老君山的山腳之下,卻有一間極為古怪的莊子,冷冷清清,甚是陰森,據說這莊子漢太祖開國時便有了,專門侍奉鬼神,生人誤入此生難出…”

  付鏢頭的聲音本就顯得蒼老,此時眾人在陰暗的天色下,聽著他低沉又帶了一絲絲沙啞的聲音,都有些毛骨悚然。

  “…這間莊子,里面種滿了極美的花朵,花大艷麗,多姿多彩,尤其是那股香氣,濃郁撲鼻,但凡經過的路人,總會不經意的就被那香氣吸引過去,接著就再也出不來了。”

  “但是…這莊子里,居然住著一個鰥寡老人,能夠進出自如,有人好奇,攔著他想問問這莊子里都有什么,接著就發現,這老人不僅聾而且啞,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么。”

  “那人用動作示意自己要進去,那老人也不做阻攔,接觸次數多了之后,方才發現,這老人實際是有家的,這間莊子就好像他是一個看守一般…”

  說到這里,有些人就將自己代入了進去,完全忘了付鏢頭本來是在說煙絲的事情,紛紛好奇起這老頭到底是什么來歷。若是看著莊子,為何又不住在莊子里。

  卞志偉聽了半天沒聽到重點,不由得開口問道:“這些跟煙葉有何關系?”

  付鏢頭緩緩一笑:“也就是這些好奇的人在接觸這名老人時,發現他喜歡用一根旱煙斗填幾根煙絲,他們見這老頭很享受,便從他手中討要過來也吸上兩口,這一吸…就喜歡上了。”

  “而旱煙斗這東西,是朝廷禁物,尋常人家根本見不到,于是他們就想出來了替代品,那就是紙。至于煙葉,那古怪老頭所用都是那八卦莊內美麗鮮花上的葉子或者花瓣。”

  “然而尋常人根本不敢進那莊子,更不知道那花何名,何處可以種得了。于是經常在一旁偷瞧,終于有一次,發現這古怪老頭也在莊子周圍的低矮植物上采摘葉子作為煙絲,于是此人便在莊子外側挖了幾株這樣的尋常煙葉,帶了回去…”

  “是以才有今日這等美妙的東西。”

  原本低沉陰冷的語氣,到這里突然變得簡單跟歡快起來,圍著付鏢頭的眾人也知道被他戲耍了,紛紛笑罵起來。

  這付鏢頭也不在意,顯然是做慣了這等事情,只是在眾人笑完之后,才認認真真的開口說道。

  “那莊子的事情,我可是認真的,此行向西,便在我等路途上,屆時切記躲得遠些,莫要走了進去。”

  “若是真的不小心擅闖了進去…”付鏢頭頓了頓,“我會阻止任何人進去救你。”

  “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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