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場冬雨過后,氣溫降得愈發明顯了,自打那日再一次和李蘇二人碰頭后,日子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時不時就會有人上門拜會,而且皆是三五成群的學子,亦或者是有請柬遞來,邀趙微參加各種聚會。
趙微又不識得那些人,便找些理由或借口給搪塞掉了,但這些事情畢竟發生在趙府,著實也引來了一些風波。
趙驍見故人之后此時有了出息,著實是開心了許久,時不時的也會過來噓寒問暖一番,帶些生活上的東西來。但趙夫人畢竟不喜趙微,此時拜見趙微鬧得全府上下沸沸揚揚的,心情著實愉快不起來,但礙著自家老爺的面,又不好給趙微使什么絆子,于是成天見到趙微時,就是一張臭臉。
趙微也不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會心一笑,也就過去了。
只是趙晴最近,來趙微這院子的頻率,倒是少了些,似乎是有好友邀她前去聚聚,這一去就是一整天,趙夫人不想趙晴和他過多接觸,對自家女兒時常不著家的行為,也開始有些放任了。
而趙晴和一干姐妹,這時候正在這宋潔的家中。
一群年輕的女孩子在一起,不免嘰嘰喳喳,時不時追逐笑鬧一番,此時各自有些累了,都或倚或坐的在一旁閑聊,而趙晴卻像獻寶似的拿出來一張箋紙,上面寫著一首詩。
宋潔這一身的才學在京城這文人士子的圈子里是有名的,趙晴以往也是時不時都會拿首詩來叫自己品鑒,只是這首…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宋潔用那吟詩時的特有韻律,抑揚頓挫的將詩念了出來,聲音輕柔清脆,甚是好聽,不少姑娘也都探頭望來。
“這些許日子不見,趙家妹妹詩詞的水平到是精進了不少,只是…”
趙晴自然知道她想要問些什么,嘻嘻一笑:“那當然是我自己寫的,你看這字,都是我的字呢!這詩怎么樣?寫得還行吧?”
宋潔掩嘴輕笑:“趙家妹妹是思春了呢,也不知是思念哪家兒郎?琴弦都給彈得斷了,不知彈得是哪首曲子,可否讓姐妹們品鑒一二?”
話音一落,邊上不少姐妹也都偷偷笑了起來。趙晴見一下就被戳穿,也有些羞急,嘴上不停嚷著“就是我寫的,不信我再寫一遍給你們看”,然后就跑上去撓宋潔的癢。
這一番笑鬧后,諸人也都有些累了,大冬天的,宋潔一身香汗淋漓,很沒有形象的癱在一旁,衣衫有些不整,露出了白皙的鎖骨出來。所幸此時都是些閨中好友,并無外人在場,這副形象若說是趙晴,大家都信,若是出現在宋潔身上,怕是人人都認為是在說笑了。
此時宋潔的心思卻早已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這詩若不是趙家妹妹寫的,那會是誰?莫非還是那趙家大公子嗎?可…他就算詩才再高…也是個男人啊,怎么可能寫出這樣的詩句來…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好美的句子…
相思渺無畔…
一時之間,竟是有些癡了。
而此時,卻是有一人推門走了進來,這推門聲如此突然,屋中女子紛紛整肅儀態,一時之間都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但是待看清了來人之后,先是紛紛見禮,接著就紛紛埋怨起來。只見來人雖是一身男子裝扮,卻是一副女兒家的樣貌,尤其是左眼角下的一顆淚痣,又平添幾分嫵媚。
“你們這是…”
屋中的女子們和晉陽公主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都圍上來嘰嘰喳喳的問這問那,一時之間,主客之位都有些倒置。
“姐姐今日已經無事了?”
“也不知父皇要罰我到何時…”
來人姓趙,名幼悟,乃當今皇帝陛下的第十四個女兒——晉陽公主,此時年方十七歲,最受皇帝的寵愛,平日里行事,頗有些恃寵而驕的意味。某次闖了禍以后,便被罰每日,必須在這長安城里行一善事,當月之中,若是有一日未曾做到,便斷了下個月的月例銀子。
這可把晉陽公主給難倒了,平時即便是行善,也是直接施舍銀錢,這下沒了銀錢,那如何行善?連續數月,是一分月例銀子也無,每日都在頭疼該如何完成行善的任務…
今日,卻是聽說宋家妹妹似乎有些抑郁,只是…看起來哪里有半分抑郁的模樣?在場中的姐妹們大都聽說了晉陽公主受罰的事情,于是紛紛關心起來,晉陽公主心窩子一暖,開始大倒苦水。
沒多一會兒,宋潔的貼身丫鬟端了碗雪梨湯來,宋潔接過后,便親自遞了過來:“姐姐這嗓音怎么還是這般沙啞,妹妹特意吩咐蒸了碗雪梨湯,趁熱喝,對嗓子有好處呢。”
晉陽公主笑著點了點頭,接過碗來,宋潔接著又說:“這些日子妹妹翻了些許醫書,上面記載,女子十六時變聲,也是常有之事,姐姐且放寬心就好。只是…女子若是時常束胸,對身子可是很不好的。”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呀…”
晉陽公主并沒有待多久就離開了宋府,不過這短短的時間里,卻是聽說了趙晴耍寶作妖的事情,心中也是有些啼笑皆非的。這小丫頭,沒什么才學,卻偏偏喜歡別人夸她是才女。只是那詠梅…著實是一首好詩呢。
趙微…趙咫尺…是…他嗎?這卻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那首相思怨,深閨怨婦的味道太重,這…總該不是他寫的了,誰知道那小丫頭又是從哪里請人幫寫出來的,又不是頭一次的事情了…
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今日的行善,又不知道要忙到何時了…
而此時的趙微,卻是裹著一個暗紅色的大氅,走在這長安街頭。這冬日越來越寒,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了,這無聊時的閑逛,也開始顯得越發無聊了起來…